楚義第一次參加這種會議。
會議廳里有攝像機,有記者,還有許多他不知道的人。
來之前秦以恒沒有告訴他是這么嚴肅的場合,他以為就只是來聊聊天的呢。
所以剛進門,楚義就靠著秦以恒,小聲問:“我一會兒坐哪?”
秦以恒也小聲回答他:“坐我身邊。”
楚義看過去,桌上有許多姓名牌,秦以恒的在最中間,而他旁邊的位置沒有放牌子,卻放了凳子。
楚義大概知道自己應該坐在哪了。
楚義跟著秦以恒走了一小段,想了想,還是問:“我在會不會不太合適?要不我去學校逛逛吧,你結束了給我電話。”
秦以恒轉頭看他:“為什么不合適?”
楚義小聲:“你捐樓和我沒什么關系啊。”
秦以恒不太同意:“你是我丈夫,我捐的就是你捐的。”
楚義心里笑起來,立馬接受:“好。”
接下來一個多小時,大家都在這個會議廳里度過。
本著言多必失的想法,楚義接下來,一句話也沒有說,端端正正坐著。
但這個會議也沒有他想象的那么正經,大概因為來的人都是自己人的緣故,整個過程還算輕松。
就是程序化了一點。
還有,形式化了一點。
這大半的時間,都花在了拍照上。
簽字拍照,握手拍照,端茶拍照,介紹大樓拍照……
而且一到這種場合,這些大人物說話,就變得十分慢吞吞,明明手上有稿,還是一句話停頓好幾次,緩慢地念完。
拖拖拉拉,非常催眠。
楚義在秦以恒身邊已經困到不行,但想著要幫秦以恒做門面,還是堅持著保持笑容,從頭禮貌到尾。
最后終于結束,楚義和大家一起站起來,掌鼓得比誰都大聲。
大家笑著一起出門,楚義和秦以恒走在最前面,這么的他也不好意思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伸懶腰。
只能低著頭,偷偷握拳,偷偷活動自己的肩膀和全身肌肉。
“累了?”身邊的秦以恒突然問他。
楚義點頭:“有點困。”
秦以恒說:“我也困。”
楚義被秦以恒這話逗得笑了起來。
誰還不是表面看起來一本正經,其實已經神游物外困得要死。
楚義想了想,趁機再抱怨一句:“腰好酸啊。”
他說完這話心跳突然快了起來。
這種近似撒嬌的話,他第一次說,還因為后面跟著一票人,他說得很低,聽起來軟的很。
說完他心里立馬默念。
秦以恒理我理我理我理我。
“哪兒?這兒嗎?”秦以恒伸手按了一下他的后腰。
楚義頓時不困了,點頭:“嗯。”
秦以恒再用力按一下:“我有時坐久了,這兒也酸。”
楚義也問他:“那你酸嗎?”
秦以恒搖頭:“不酸。”
秦以恒說話間,一直用大拇指壓楚義的腰,一下一下,時而重,時而輕。
楚義心里身體都在舒服。
“秦總,”剛出門口,校長就走了過來,笑著問:“接下來有安排嗎?要不我們逛逛學校,晚上再一起吃個飯?”
秦以恒謝絕:“不好意思校長,晚飯我有安排了。”
校長:“那我們走走,秦總很久沒回來了吧。”
秦以恒點頭:“是很久沒回來了。”秦以恒轉頭問楚義:“急著走嗎?”
楚義搖頭:“不急。”
秦以恒再問:“逛逛?”
楚義想了想,不說好,也不說不好,突然對秦以恒笑了一下。
其實楚義內心的想法,是只想和秦以恒兩個人一起逛的,這么多老師跟在后面,他不自在。
可他覺得自己算個屁,這里哪里又輪到他說話了。
但他這個好,怎么也答應不下來,只能用笑笑回應。
當然,秦以恒能看出他的意圖,最好不過了。
“我和楚義自己逛吧,”秦以恒轉頭對校長笑笑,客氣道:“老師們應該都很忙,就不用陪我們了。”
秦以恒說完這話,轉頭對上楚義的目光,很短暫地對他笑了笑。
楚義心里耶了一聲,很快露出了彎彎的小鹿眼睛。
秦以恒意會到他意思了。
校長不強求:“好。”
秦以恒點頭,和校長握了一下手:“以后常聯系。”
校長點頭正想再說句客套的話,他身邊的許智銘突然站了出來。
“楚義,”許智銘看著楚義的后肩:“等一下。”
楚義聳了一下肩,但視線盲區,他看不見是什么。
楚義沒看見,秦以恒看見了,一只很小的蜘蛛,趴在那。
楚義問:“什么東西?”
秦以恒站在楚義身后:“沒什么。”
秦以恒抬手拍蜘蛛周圍的衣服,試圖將它拍走,但怎么拍,蜘蛛都不動。
楚義又想轉頭看,秦以恒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別看,我很快弄好。”
秦以恒說完轉頭問:“有人帶紙巾了嗎?”
人群里一個女老師忙站了出來,從包里拿出一張紙巾,遞給秦以恒。
秦以恒說完謝謝,就把紙壓在了蜘蛛上,輕輕一抓,包了起來。
楚義還是疑惑,拽了一下衣服:“弄我衣服上了嗎?”
秦以恒搖頭:“沒有,可以了。”
楚義又問:“是什么啊?”
秦以恒的沒什么還在嘴里,一邊站著的許智銘突然說:“一只小蜘蛛而已。”
楚義聽到蜘蛛兩個字,寒毛都豎了起來,又想著剛才那玩意兒就趴在他衣服上,整個人都不好了,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蜘蛛!”楚義聲音很高,很不得體地跳了一下,跳到了秦以恒身后。
秦以恒冷淡地看了一眼許智銘,許智銘頓時怵了。
秦以恒拍了一下楚義的手:“沒事了,我去扔。”
楚義表情很難受,他看著秦以恒拿著那一團紙走過去,再把紙丟進垃圾桶,才好受一點。
秦以恒回來,拍了一下楚義的腦袋:“這么怕啊?”
楚義被這么一問,又想了起來,露出嫌棄的表情,點頭。
這邊沒什么事了。
秦以恒最后帶著楚義,和幾個老師握了握手,就散了。
等所有老師都散了,秦以恒和楚義也走上了另一條路,楚義終于放松地仰頭,張開手,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
秦以恒問:“腰還酸嗎?”
楚義扶著腰:“不酸了,”他看著秦以恒笑:“秦老師手法真好。”
秦以恒搖頭,正經道:“我手法不好,你要是經常這樣,我帶你找個專門的老師按一按。”
楚義笑起來。
還是撩不動啊撩不動。
“不用了,不經常這樣。”楚義說完問:“聽起來你經常這樣?”
秦以恒沒否認沒承認:“偶爾會,我有專門的按摩師。”
楚義哦了聲,突然改變主意了:“有機會帶我體驗一下。”
秦以恒點頭:“可以。”
楚義問:“按摩師是男的還是女的?”
秦以恒:“男的。”
楚義點頭。
秦以恒問:“怎么了?”
楚義搖頭:“沒什么,就是想著,男按摩師的力道應該會大一點。”
秦以恒問:“你喜歡力道大的還是力道小的?”
楚義:“大的,用力一點更舒服,我喜歡用力。”
秦以恒點頭:“我也喜歡用力。”
楚義:“你那樣就很好,一下一下地用力。”
秦以恒:“舒服嗎?”
楚義:“舒服。”
楚義突然覺得不太對勁。
這,他們,在聊什么?
什么污言穢語。
楚義小心瞥了一眼秦以恒,見他表情正常。
好吧,只是他想多了而已。
又走了幾步,楚義突然笑了起來。
剛才他腦子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楚義咳了咳,不自然地把手放進了口袋里。
又走了幾步,他思緒突然飄到了昨天下午和秦以恒談忠誠度的事上。
因為時間關系,昨天他們并沒有聊多少。
今天剛好又遇到了許智銘,楚義想著,索性再補充一點。
結婚這么久,他一直被秦以恒牽著鼻子,也一直是秦以恒在主動認真對待,而他被動配合。
所以這會兒他覺得,他應該也要表一下態。
先來個引言。
楚義:“我和許智銘學長現在完全是陌生的兩個人啊。”
秦以恒轉頭看他。
楚義繼續:“也不怪你誤會,當初在大學的時候,確實是有一些人在開我們玩笑,不過現在我都畢業四年了,這事不特意提起來,其實根本想不到。”
秦以恒輕輕嗯了一聲。
好,進入正題。
“還好你說了,”楚義轉頭對秦以恒笑:“所以以后,你要是再聽到這種關于我的,亂七八糟的話,也一定要立馬問我,不能藏在心里。”
秦以恒因為自己確實藏過不問,頓了幾秒,才點頭:“好。”
楚義繼續:“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會告訴你的,我們之間就不要有那些沒必要的誤會了。”
秦以恒笑起來:“好。”
楚義聲音小了點:“那,你呢?”
秦以恒把手搭在楚義軟軟的頭發上:“我也一樣,我也不希望我們之間有不必要的誤會。”
楚義笑著點頭點頭。
秦以恒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楚義用這么好看的小鹿眼睛對他笑,好像有什么漂亮的東西撞進他的眼睛里,又好像有什么漂亮的東西撞進了他的心里。
他不知道的,他的心臟在這一瞬間,多跳了好幾下。
秦以恒的手沒有放開,而是順著楚義的腦袋滑下,然后輕輕捏住了楚義的下巴,輕輕一抬。
秦以恒:“你怎么會這么乖。”
楚義本來已經掉下去的笑,因為秦以恒這么一說,又浮了上來。
秦以恒又問:“還有別人說你乖嗎?”
楚義點頭:“有的,挺多人說我乖的。”
秦以恒淡淡地哦了一聲:“誰?”
楚義:“我媽媽的朋友,一些叔叔阿姨,還有外婆姨姨她們。”
秦以恒把手放下,點頭:“夸的很正確。”
楚義笑起來:“正確包括秦老師。”
秦以恒:“對。”
楚義總覺得,秦以恒有別樣的幽默。
總會一本正經地說一些讓人覺得好笑的話。
這種幽默秦以恒自己可能意識不到,但楚義經常默默地被他逗樂。
這事說通了之后,楚義一身輕松了起來。
和秦以恒結婚太好了。
一身輕松的楚義心情大好,開始欣賞路邊的花花草草。
算來,楚義確實畢業之后就沒有再回學校,當初把工作室弄好了之后,和張老師打了一通電話,也再沒聯系學校的老師。
所以這么的,楚義問秦以恒:“除了今年,你畢業之后有再回學校嗎?”
秦以恒點頭:“回來過一次,飛云剛成立一年,校長邀我來開了個講座。”
楚義驚訝:“你還開過講座啊。”
秦以恒:“嗯。”
成功人士就是不一樣,像當初他建成工作室,張老師聽著很高興,也只是說有空回來,給學弟學妹們傳授傳授經驗。
他這種傳授經驗也只是在教室里和大家見見面,或者找幾個有前途的一起吃飯。
開講座。
楚義感嘆了一聲:“你好厲害啊秦以恒。”
大概是聽慣了夸獎,秦以恒十分淡定:“嗯。”
楚義算了算:“你比我大四屆,剛好我來學校你畢業,不然我可能還會在學校碰到你呢。”
秦以恒認真想了想:“是有機會,我們兩個學院正好是隔壁。”
楚義突然笑起來。
碰到也應該不會發生什么。
即使秦以恒當初畢業了,但他高嶺之花的名號還一直流傳。
走著眼看就要到樹蔭下,楚義想起剛才身上的那只蜘蛛,拉了一下秦以恒的袖子:“我們去對面吧。”
秦以恒疑惑:“怎么了?”
楚義指著頭上的樹:“我怕掉蜘蛛下來。”
對面旁邊是草叢,應該沒事。
秦以恒沒意見,兩人看了眼來往車輛,一起走到路的對面。
秦以恒問:“從小就怕蜘蛛嗎?”
楚義點頭:“怕,小時候有天午睡醒來,一只蜘蛛趴在我的枕頭邊,”楚義笑起來:“有陰影了。”
秦以恒又問:“可以提蜘蛛嗎?”
楚義:“可以的,沒那么夸張。”
秦以恒想了想,再問:“都有誰知道你怕蜘蛛?”
楚義想了想:“沒有誰,只有你和我媽媽。”
秦以恒很小地仰一下頭,笑起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