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火攻陰謀
    寒風凜冽，草木枯黃！
    陜北高原光禿禿的丘陵上一無遮攔，一群裹著破舊棉襖的桿子凍得直跺腳。雖然盡力找了背風向陽的地方，可那風就像是無處不在一樣，打著小卷直往人的衣領子里鉆。
    體質弱的，已經被凍得臉色發白，嘴唇鐵青，虛弱地躺在地上，半條命都丟了。
    一些人終于忍受不了，動手搜集干柴，燃起一堆篝火取暖。
    火點起來，一股藍色的青煙冒起，附近的桿子很快都高興地聚集在一起，快活地將手伸到火上烤著，更有人撅著屁股，烤烤冰涼冰涼的大腚。
    那些躺在地上的傷號也掙扎著起來，努力爬向火邊。
    就在這時，只聽一聲厲喝：
    “這是誰點的火？簡直是找死！這不是擺明了要給凌家軍報信嗎？趕緊撲滅了！”
    隨著話音，一個滿身錦裘，包裹的像個球一樣的中年人過來了；正是葭州大地主孫家乾。
    快活的人群一下靜了下來，人們互相望著，都是一副不情愿的樣子。一個漢子自恃有些分量，笑著說道：
    “孫老爺，這大冷的天，在這風口上呆著一動不動地，弟兄們實在是受不了，都有好幾個人凍上了。孫老爺您就開開恩，讓我們烤烤火吧！”
    “我呸！老爺們也都在這兒凍著，我們還不說冷，你卻是啰啰嗦嗦，難道你的身子比老爺們還金貴不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下賤坯子！”孫家乾一口吐在那人的臉上，喝罵道。
    “你……”那人受辱，跳起來就要上前，卻是被旁邊幾個弟兄死死拉住。
    “算了，算了！這是孫老爺，咱們掌盤子的見了都要矮上三分，你跟他動手，那不是作死嗎？”一個要好的桿子在那人耳邊輕聲說道。
    受辱那人甩一下胳膊，只能恨恨作罷！
    不過，他想作罷，“孫老爺”卻是不干了。
    “呦呵，怎么著，還想跟老爺我動手？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看你如此桀驁不馴，這堆火肯定是你點的，是想給凌家軍報信吧？我看你十有**就是凌家軍的奸細。”
    孫家乾瞪著眼睛，惡狠狠地道。
    “孫家乾你說話嘴上可得有個把風的，我鄭老四是什么人，你不清楚，難道弟兄們還不清楚嗎？從十四歲起我就跟著掌盤子的東拼西打，咱們山寨有今天的規模，少不了我的一份功勞。我會給凌家軍報信？你真是瞎了眼了！”這個叫做“鄭老四”的剛才受辱，本就窩了一肚子火，孫家乾還步步緊逼，終于爆發。
    “好……好啊你！竟然敢跟老爺我這么說話，我非得叫過‘病虎’來，看看他是怎么教的手下。”孫家乾氣得嘴唇直哆嗦，手顫抖著指著鄭老四。
    “這是怎么回事兒？”這邊發生沖突，身為掌盤子的，“病虎”王力很快得到報告趕過來。
    “怎么回事兒？你問問你的好手下吧！哼！”孫家乾氣得冷哼一聲。
    “鄭老四！瞧你把孫老爺氣得，還不趕緊過來賠禮！”王力一看場中的形勢，立馬明白過來，一聲冷喝。
    “掌盤子的，天氣太冷，弟兄們點火取個暖，你說怎么就礙著他鄭老爺的事兒了？過來就是把我們一頓大罵！兄弟們也就算了，這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鄭老四也不簡單，出言就是挑撥離間。
    王力聞言果然臉色一寒，但很快就恢復正常：
    “閉嘴！我跟孫老爺的關系，又豈是你能夠挑撥得了的？”
    “哼！看到了吧？刁鉆頑劣，以至于斯！‘病虎’啊！像這樣的手下，不殺不足以服眾啊！”孫家乾火燒澆油。
    “呵呵，孫老爺還請息怒，這鄭四是刁鉆了些，但這么多年跟著我南征北戰的，著實有些苦勞，還請孫老爺放過他這一次。我打他幾十大棍，給您消消氣！不過，現在馬上要打仗，正是用人之際，先給他記上了，您看如何？”王力臉色變了變，強笑著說道。
    “那好！既然‘病虎’你都這么說了，我這次就算了。不過，你得小心這個鄭老四，雖然他跟著你的時間不短，可誰又能保證他不是見利忘義之徒呢？還有這堆火，掌盤子的你也看著辦吧！”孫家乾說完，用力裹了裹身上的裘衣，把貂皮帽子壓低了幾分，轉身離開了。
    “還不把這火滅了？”王力扭頭沖鄭老四低喝一聲，朝著孫家乾的方向追去。
    “呸！你們當然不冷了，一個個裹得跟棉球似的！老子們這身棉衣可渾身是洞！”鄭老四恨恨地朝著兩人的背影吐口唾沫，不甘心地把火熄滅了。
    大家也都沒精打采的散去。
    那邊，看王力追上來，孫家乾頭也不回地數落道：
    “病虎，御下要嚴啊！屬下猖狂，不服命令，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兒！”
    “是！是！回頭王力一定好好管教這幫小兔崽子們！”王力臉色不悅，可還是諾諾連聲。
    “真沒想到，黑云寨竟然跟凌家軍攪和在了一起，而且看葛奚的架勢，竟然是甘心為其做馬前卒，被人當槍使了！”孫家乾也注意到了王力的情緒，不再在這件事情上多啰嗦，轉而說道。
    “是啊！這下，黑云寨加上凌家軍，光是在人數上，就比咱們不少！而且，上次兄弟們跟他們交戰，在人數占盡優勢的情況下，還被打得大敗，士氣已經泄了，人心不可用；這次人數沒有優勢，想要搶奪他們的糧食和銀子，恐怕是沒什么希望啦！”王力嘆了口氣說道。
    大冷的天讓人白跑一趟，還在山溝子里喝了大半天西北風，確實讓人夠郁悶的了。
    “嘿嘿，搶奪是沒什么希望了！不過，咱們得不到的東西，凌家軍也休想得到！”孫家乾語氣陰森。
    “孫老爺您的意思是？”
    “一把火燒了它們！搶，咱們搶不走！可放火，成功的把握至少在七成以上！”
    “這個……非得要這樣嗎？”王力再次猶豫了。
    在出發前，孫家乾就討論過火燒凌家軍錢糧的可能性。不過，現在真要這么做，王力還是有些猶豫。
    “非這么做不可！碎金鎮一座城池被搜刮殆盡，這得有多少錢糧啊！如果讓凌家軍得到這些東西，他們的實力會上升一大步。到時候，咱們更沒有好日子過了！為了壓制凌家軍，我們別無選擇！”孫家乾咬著牙，惡狠狠地道。
    “壓制……”王力猶豫著，還是下不定主意。
    “哼！‘病虎’你不會還抱有幻想，想著跟凌家軍和好吧？我勸你趁早打消這個心思！自從我們葭州聯軍出兵討伐他們起，咱們已經注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凌家軍現在不來進攻我們，是因為騰不出手來，只要米脂這邊的戰事一結束，他們的大軍肯定會出現在咱們的寨子下。你‘病虎’的寨子跟凌家軍同在白云山，更是沒有緩沖的可能。”孫家乾一針見血。
    “好！孫老爺說的有道理，那咱們就干了！少了他們的糧食！”王力一拍手，終于下定決心。
    孫家乾早就有火燒糧草的打算，準備極為充足，帶足了火油等物。
    孫家的護院民壯和桿子們一起動手，從山上撿些干樹枝，綁上干草，沾了火油，一支支簡易火把就成型了。
    “大家都給我好好聽著，一會兒有車隊過來，你們給我使勁兒往前沖！只要把火把扔到他們的糧車上就是勝利。火把，人手兩支，能把一只火把扔到糧車上，就獎勵一兩銀子；兩把都扔到糧車上的，就獎勵二兩銀子。銀子，回去后就兌現！不管是山寨的兄弟，還是我們孫家的弟兄，銀子都由我孫某人來出，老爺我說話算數，決不食言！”孫家乾大聲地鼓動著。
    “好啊！扔一只火把就是一兩銀子！”
    “不用跟凌家軍死磕，只要闖過去扔火把就行了！”
    “這樣好啊！”
    不管是桿子，還是民壯，聽到只需要把火把扔過去就可以，都是來了精神。
    “嘿，哪有你想的那么簡單！凌家軍的厲害，你是見識過的，想沖過他們的長槍把火把扔過去，不容易啊！”也有人抱著不樂觀的態度。
    “當然不容易了！你以為銀子是那么好拿的？”
    “可是，為了銀子，也可以試一試啊！”
    “嗯，拼一把！”
    “孫老爺，我們跟你干了！”
    下面一片議論聲，孫家乾已經開始著手做另外的準備了。
    幾輛大車裝滿了干草，澆上火油，每輛車都是一匹健馬拉著。
    “哼哼哼，這幾輛火車才是我的殺手锏，我就不信燒不死他們！”孫家乾獰笑著說道。
    “嘿嘿，孫老爺果然高明，咱們兩手準備，這下可夠他們受得了。”王力也是高興地搓著手，仿佛已經看到凌家軍的大車化為一片火海一般。
    就在孫家乾和王力在這兒苦心準備的時候，誰也沒注意到一個上山撿干柴的桿子越走越遠，然后悄悄地翻過一個山頭，消失在了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