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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休聽到了沈先生這三個字,大致能明白什么意思,但是還是希望林默能親口告訴他,他凝視著林默,目光中有著無形的壓迫感。
周遭的一切變得十分寂靜,風也停止了喧囂,天邊的云層散去,太陽也緩緩下沉,霞光呈現一片紅色。
林默支支吾吾:“就是關大娘介紹的……也是因為這件事,才回來的晚了。“
景休心里有些失落,他問著:“你去相親了?”
林默低著頭,一臉心虛:“算是吧。”
景休聽了心里生出一股無名火,他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皺著眉:“你上次不是說不想成親嗎?”
林默捏著衣擺:“我也不想去呀,是關大娘把我騙過去的。”
景休略緊張,心里竟有著十足的危機感:“這次這個沈先生是什么人?家是哪的?平時又靠什么維持生計,你了解他嗎?畢竟是終身大事,草率不得。”
林默懵懂:“只是草草見了一面,怎么能了解?是個教書的先生,至于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景休眉頭微皺,暗暗不爽,他思索著決定找個機會和關大娘見上一見。
街上下著雨,水順地上的溝壑流淌,街上行人來去匆匆,踩中了溝壑,驚起一片水花,林默與關大娘坐在藥鋪中閑聊。
關大娘:“阿默對沈先生的印象如何?”
林默不吭聲。
關大娘一心想促成這門姻緣,苦口婆心道:“沈先生雖然沒什么錢,但是相貌和人品皆是沒的說,鎮上喜歡他的姑娘多了,但他一直看不上,說什么缺什么濫,大娘我也聽不懂,昨日我看他對你還是蠻喜歡的,你若沒什么意見,就趕緊把事情定下來。”
林默沉吟著:“大娘,這事就算了吧。”
關大娘不解:“算了?人都見了,為什么算了?阿默啊,我和你大爺當年可是連面都沒見過就成親了,你們倆都沒有雙親在旁,要不然哪還有自己做主的份兒?如今見了一面,成與不成,趕緊決定才是,我可聽說不少媒婆三不五時的就往私塾跑呢!”
林默為難:“我真的……”她真的覺得這一切來得太快了,她還沒有成親的打算,可是關大娘這般熱情,她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拂了她意。
外面響起了腳步聲,門口有一人走了進來,他收了傘不緊不慢的把傘靠在一邊,又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頭微微抬起,林默和關大娘看過去,林默一驚:“修大哥,你怎么來了?”
景休微笑:“下雨了,我來接你。”他微微偏著頭,感受到了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林默連忙迎上前去,扶住景休:“你眼睛不便,怎么可以到處亂跑,萬一……”
景休溫柔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可以走了嗎?”
關大娘饒有興趣的打量著景休,瞧著景休模樣周正,身材頎長,周身氣度不似普通人,頓時點了點頭,一臉慈愛的看著林默。
景休客氣的微微頷首:“關大娘。”
關大娘意外:“喲,你還認識我呢?”
景休在山靈界位居國師,左右逢源的話信手拈來:“經常聽阿默提起大娘,說藥鋪中多虧了有大娘照顧,在下替阿默謝過大娘。”
關大娘笑的合不攏嘴:“嗯嗯,沒白疼這丫頭,快走吧!”
林默攙扶景休,景休打著傘二人離開藥鋪,關大娘見此連忙跑到藥鋪門口,眉飛色舞的望著二人的背影:“我就說阿默這丫頭怎么總是推脫嘛!原來那位撿來的修大哥長得這么一表人才,呵呵,不錯,不錯!”
朦朧細雨中,一頂素青小傘由遠及近,景休林默并肩行走在傘下,不緊不慢的走著,晶亮的雨滴落在地上,又彈起水花。
景休把傘往林默的方向偏了偏:“那位關大娘似乎對你不錯。”
林默:“恩,關大娘很照顧我的。”
景休:“方才我似乎聽到她與你說什么?還要你趕緊決定。”
林默一直盯著景休的嘴,聞言腳下一拌,險些摔倒,她心里叫苦不迭,景休怎么別的沒聽到就專門聽到這個。
景休一把扶住她:“小心,崴到腳沒有。”
林默匆匆垂下頭:“沒、沒事。”
兩人撐著傘,在雨中漸行漸遠,雨慢慢停了下來,遠方的桃花小筑上勾勒出美麗的彩虹。
景休與林默走到柵欄門前,景休摸著收了雨傘,林默推門進去,這時,林默見到門前青石板地面上支著一把繡著竹的紋面傘,下面靜靜躺著一個古樸木盒。她疑惑表情,走上前,拿起了盒子,盒子方方正正,盒子上面雕刻著蟲魚鳥獸。
林默拿著盒子坐在桌邊,手輕輕撫過盒子細膩的葉片紋路,心里大概能猜出這是誰送的。
景休在她旁邊坐下,淡淡笑著道:“這盒子的雕工不錯,阿默不打開看看,是什么禮物?”他嘴上笑著,心里卻冷的很。
林默看了景休一眼,抿唇用指尖撥開了小銅扣,盒子打開,里面一張字條,寫著:花間問書。落款:沈裴書。
字條下面是一本《江生廣記》。
林默柔軟的指尖慢慢劃過藍色書皮,她低聲著:“是一本書。”
景休用腳指頭想一想也知道是誰送的,頓時臉上淺淡的笑容幾乎要消失不見,近乎冷凝的側臉轉了開,
入了夜,景休合眸在床上打坐,側顏線條如精心雕琢出的玉佛,他慢慢睜開眼,有些渙散的瞳孔映出對面窗紙隱約的暖黃色光線,漆黑的瞳仁透出冷淡,抬起手,指尖輕捻,一彈,一粒光從景休指尖躍出,飛向對面房間。
對面房間里,亮著光,房間暖絨而溫馨,林默正趴在床上津津有味的看著書,手指樂呵呵在桌面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
地上的白澤忽然揚起頭,耳朵警覺的豎起,瞪向景休屋方向,窗紙外閃過一個光點,流星一樣向屋內沖來,撞進了蠟燭的火苗里,蠟燭熄滅,房間變得黑漆漆的。
林默在黑暗中愣住,手茫然的向兩側揮舞:“這、起風了嗎?”她扶著桌子站起身,摸索著往去客廳找火石,轉身的時候不小心踢到了桌子腿,發出咣當一聲,嚇得趕緊扶穩桌子。
景休披著衣裳從外面走出來:“有什么事嗎?這么晚還不睡?。
林默抬頭,歉然道:“我吵醒你了?”
景休走過來休:“翻箱倒柜的,找什么呢?”
林默:“找火石呢,我正看書,蠟燭突然滅了,火石也找不到。”
景休坐下,他知道林默肯定在看沈裴書送的那本書,可他偏不讓沈裴書如意。林默繼續翻找,他頓了頓,指向客廳一角的燭火:“還找什么火石,那不就有嗎?
林默恍然大悟般,一敲自己的腦袋:“哎呀,看我笨的。”
林默飛快從屋里拿出自己的蠟燭,點燃,放在桌上。
景休勸導:“早些休息,明日再看吧,別累壞了眼睛。”
林默:“好。”
景休起身,林默連忙扶著他,慢慢朝他屋里走。
漁家小鎮草堂內,正坐著兩個人,一注茶湯緩緩注入杯盞,窗外隱隱傳來孩子們嬉笑的聲音,沈裴書與景休相對而坐,將茶杯緩緩推過去,兩人之間的氣氛竟有些劍拔弩張。
沈裴書示意茶水:“請。”
景休眼中無焦距,坐在那卻是君子如玉,笑著致意:“多謝。”
沈裴書:“不知這位公子尊姓大名,來到草堂有何事呢?”
景休:“在下姓修,是阿默的兄長。”
沈裴書聞言眉梢微微一挑:“阿默姓林,公子卻姓修,莫非你們是表親?”
景休悠悠說道:“并不是,我們的關系說來復雜,沈先生只要知道我們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便好。”這句話意味分明,將沈裴書對林默的心思進行了無情的碾壓。
沈裴書微微一笑:“哦,原來是這樣。”
景休淡笑,緩緩端起茶杯:“方才先生未下課時,我也在窗外聽了些許時候,先生熟讀經史子集,頗有文采,只是……不懂以先生之才,怎么不去考取功名?反而在此教書?”
沈裴書仿佛愣了下,略微尷尬扯扯嘴角:“在下……寄情山水,并不愿追逐功名利祿。”
景休緊跟著接上:“是寄情山水,還是屢試不中呢?”
沈裴書面色微變。
景休依舊笑得和煦,兩手摸索著搭在桌上,狀似無意:“商人逐利,文人逐名,如今四海升平,朝野清廉,正是讀書人實現理想,報效朝廷的好時機。常言道,習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沈先生即便心性淡泊,也該為家人著想。據我所知,沈先生父母雖早亡,但卻有一名長姐,當初為了供你讀書,靠替人漿洗衣物為生,如此境況還生生讓你讀出個秀才,可見家人之艱辛。你為何不思回報于家人呢?”
沈裴書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無言以對。
景休繼續道:“功名之事,一次不中,便去考取第二次,二次不中,就該備考第三次。怎么能因短時失利,就干脆棄親人付出于不顧,貪圖嬌妻美眷,閑適生活了呢?”
沈裴書臉上漸漸露出不耐:“這是我的事情。”
景休咄咄逼人:“這的確是你的事情,只是你與阿默相識,為人兄長的,我總要關注一二。”
沈裴書愣住:“修兄的意思是……”
景休收了從進門就掛著的笑顏,近乎冷淡道:“我的意思是,沈先生如今并不宜談婚論嫁。”
沈裴書無聲盯視景休,許久,才了然的搖頭笑笑:“我聽關大娘說起過,阿默有一位異性兄長,對她甚是關照。今日一見,果然對阿默很關照呢。”
沈裴書的聲音輕而緩,并不帶攻擊感,景休卻冷了臉,他站起身,客氣沖著景休的擺手:“您來此的目的我聽懂了。觀公子談吐,并不是尋常人,沈某一介書生,并不敢與皎月爭輝,只是您若喜歡阿默,為何不直接去告訴她呢?”
景休聞言,表情怔了怔,一瞬間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