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季北川一走就是一周,毫無音訊傳來。
陸羨魚也重復著一日又一日的忙碌生活,電影《深淵》以13億票房完美收官,接連而至的通告除卻綜藝《勇者星兵》的錄制,就是早早定下的新專籌備。
百忙之中,陸羨魚與父母在南城見了一面。
陸潤之早早就在陸潤竹那兒知道了陸羨魚和季北川的事,只是手頭工作忙碌,整日天南海北的飛,也沒得及和陸羨魚見面說上兩句。
這次見面氣氛頗為尷尬,父女倆沉默了大半天,誰也沒開口。
冬雪率先打破沉默:“羨羨,真認定他了?”
陸羨魚輕嗯一聲,換來陸潤之的冷哼:“你當結婚是鬧著玩?上下嘴皮子一合,就可以了?”
“……”
陸羨魚沒有說話,低頭揉搓著呢絨裙衣料,又撫平褶皺。
冬雪心疼女兒,也知道陸羨魚這性子是認定的事撞了南墻也不會回頭。
她愛憐的摸了摸陸羨魚頭發,溫聲道:“如果羨羨真的認定了他,等他回來就把人帶回家來給我和你爸爸瞧瞧,讓媽媽看看是怎樣好的人,能讓我的女兒念念不忘這么多年。”
陸羨魚抬頭,語氣堅定:“好。”
陸潤之知道陸羨魚性子,又見妻子松了口,拂袖回到書房,只丟下句:“隨你的便。”
陸羨魚松了口氣,她知道她爸這是同意了。
當晚,陸羨魚在家里住下,凌晨時,她下樓來喝水,聽見父母房間傳來對話聲:
“我不是不同意羨羨和那個孩子在一塊兒,只是咱們閨女自小就沒吃過苦,你瞧瞧因為他吃了多少苦?以后結了婚,又分居兩地,我這…”
“……”
陸羨魚沉默著端起水杯回了房間,又聽見陸潤之長長嘆息一聲:“我只是怕羨羨和他結婚要受苦,畢竟軍人…唉……”
冬雪笑:“有咱們在,她哪吃得了多少苦。”
房門關上,陸羨魚背抵在門上,鼻腔酸到她有點兒想落淚,雖然自小她與父母聚少離多,可卻是被他們捧在掌心里寵著長大,沒吃過半分苦。
高三那年要進娛樂圈,她雖和家里鬧得不愉快,父親陸潤之也放話不管她,可卻也暗地里保護著她。
三年前父親生了場大病,本來是要退圈修養,她無意間聽見陸潤之和冬雪說:“雖然有家里人在,可這圈子亂糟糟的,保不齊羨羨哪天就出了事。可只要我在這圈子里一天,就能多護著她一點兒。”
啪嗒。有眼淚掉進了水杯里,濺出圈圈漣漪。
陸羨魚拿出手機看,她和季北川的聊天還停留在上周,忽然出現一條新消息。
只有簡短兩字:[平安。]
-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通潭鎮。
黑夜如同沉睡的野獸,安靜詭異,偶有兩顆碎星在青穹閃爍。
距離上次的“友好會面”已經過去三天,姜楠那邊叫人傳話來今夜三點在上次包廂進行交易。
季北川把手機給了戚景山,戴上隱形通訊器,與十來個便衣警察走進會所包廂。
包廂門外虛掩,室內旖旎燈光渲染出一室曖昧,遠遠地就聽見男女調情聲。
守在門外的保鏢看見季北川一行人來了,對里面打了個手勢,上下檢查季北川幾人有沒有攜帶槍.械,確定以后才放行。
包廂內,燈光略暗。
季北川勉強看清摟著姜楠坐的男人,白襯衫黑褲,長得一副文質彬彬的臉皮,鼻梁上戴著一副銀色細邊眼鏡,眼眸狹長,泛著精光打量著他。
這就是“商三爺”。
季北川曾有幸與他打過照面,也知曉一點兒這為“商三爺”的來歷。
“商三爺”本名商陸,出生于緬甸邊境的小鎮子,十五歲時父母雙亡,被當地毒.販“瘦猴”收為義子,替他打理產業,卻在前幾年親手殺掉自己的義父“瘦猴”,接手了他的販.毒集團,并且連續吞并好幾個當地販.毒組織,創建下了現在的犯罪帝國。
商陸對季北川沒什么興趣,只淡淡瞥他一眼:“貨交給底下人,你可以走了。”
季北川如言照做,商陸身邊的人也將準備好的錢拿上來,假意清點一番后,季北川與幾個便衣準備離開。
就在此時,通訊器里傳來戚景山沉穩有力的聲音:“開始——”
早已潛伏在暗處的警察一擁而入,商陸手下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制服。
商陸似乎早已料到這一場面,在手下都被制服時,不疾不徐拍手起身:“這場戲倒是精彩,不過——”
數十只槍.口對準他,他卻淡笑:“失陪了。”
商陸摟著姜楠從二樓窗戶跳下,守在樓下的警察迅速堵截住二人,他抱緊姜楠問她:“怕死嗎?”
姜楠摟緊他腰:“不怕。”
槍聲在黑夜里響起,季北川單手撐在窗沿邊,從窗戶一躍而下。
商陸騎著輛摩托,躲過警察的子.彈,摩托車飛馳而過,身后季北川一行人緊追不舍。
戚景山立刻下令封鎖各個出口,勢必今晚要將這法外狂徒繩之以法。
不知是否是巧合,商陸把車開到了徐顯珩墜下的懸崖,身后一排漆黑槍.口對準了他。
季北川站在首位,神情冷戾:“商陸,你已經沒有退路了,放棄抵抗吧。”
商陸笑了聲,有點輕蔑:“放棄?”
他指了指天:“你再看看——”
一輛直升機盤旋在半空,商陸摘掉眼鏡,囂張地吹了聲口哨:“再見,朋友們。”
砰。
槍聲響起。
不是季北川這邊的人開了槍,商陸捂著血流不止的腹部,有點兒難以置信看向姜楠:“阿…楠?”
季北川身后眾人要上前,他打了個手勢,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姜楠摸了摸手里的槍,神情冷漠:“我不叫姜楠。”
商陸笑了笑:“我當然知道你不叫姜楠,你叫唐棠。”
商陸問:“為什么不繼續騙我了?”
唐棠面無表情:“累了。”
“累了…”商陸像自虐般一遍又一遍重復她的話,最后深深凝視唐棠:“繼續騙下去,難道不好嗎?”
唐棠只舉著槍一步步靠近商陸,懸崖下海浪滾滾,拍打巖石。
“這里是徐顯珩那短命鬼…”
“砰。”又是一聲槍響。
商陸笑了:“阿楠,恨我嗎?”
唐棠語氣平靜:“商陸,我永遠無法忘記那天,我滿心歡喜等著他回來陪我過生日。”
“最后等來的是他的骨灰盒。”
“商陸,你毀了我半生的夢。”
“你說我恨不恨你?”
直升飛機上的商陸同伙也被制服,商陸現在已經是窮途末路。
季北川動作敏捷靠近商陸,他卻忽然奪了唐棠手里的槍,將人挾持住,唐棠雖受過訓練,可男女力量懸殊,哪怕商陸已經身中兩槍,于他也不是事兒。
商陸槍口抵在唐棠眉心:“都退開——”
季北川手臂展平,槍口對準商陸,可他用唐棠身體擋住,這一槍下去,或許唐棠也會死。
眼瞧陷入僵持之地,唐棠對季北川吼道:“開槍!”
下一秒,兩聲槍聲同時響起。
在季北川扣動扳機那瞬,商陸把唐棠推到了一邊,手中槍對準了季北川心臟。
子彈速度很快,季北川來不及躲閃,只感覺到胸口處一陣疼意,意識迷糊前,他恍然想起了陸羨魚。
——不能娶小笨魚回家了。
隨行醫生講季北川抬上擔架,而商陸的尸體也被抬走。
唐棠幾乎是愣在原地許久,她耳邊響起商陸推她離開的那句話:“我知道這是局。”
可他心甘情愿入局。
這一場橫跨多年的緝毒行動終于在黎明破曉時落下帷幕,最大頭目商陸被當場擊斃而亡,而旗下小頭目眾多也一一落網,邊境部隊與當地警方配合天衣無縫,終于在月底繳獲毒.品千萬斤,毒資高達億元,更摧毀了三家日產兩位數的冰.毒加工廠。
周日下午。
綜藝《勇者星兵》錄制接近尾聲,陸羨魚結束打靶訓練被謝屹叫去了陸潤竹辦公室。
辦公室氣氛明顯低沉,陸羨魚打了報告進去。
她右眼皮恨恨一跳:“大伯,您叫我來是…”
陸潤竹眼圈微紅:“季北川,他…”
犧牲了?
他明明答應過她,會平安回來的。
陸羨魚身子一軟,扶住了旁邊的椅子才沒倒下去,嘴唇甕動幾下,聲調斷斷續續:“他…犧牲了?”
陸潤竹搖頭:“沒有。”
陸羨魚懸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來,再聽陸潤竹說季北川當日身中子彈,受傷部位只與心臟差之毫米,等手術結束,他人卻陷入昏迷之中,直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
陸潤竹遞給她了一紙文件,打開是已經填好的結婚報告申請書。
他是真想娶她的。
陸羨魚眼睫一顫,忍住了想要落淚的沖動,啞著聲問:“他…現在在哪?”
“武警醫院。”
陸羨魚去了季北川所在醫院,因為他身處ICU,她沒有辦法進去,只能隔著一扇小小的窗戶看著里面的他。
空間安靜,只有儀器的聲音響起。
她看見原本肆意張揚的男人現在靜靜躺在那兒,來之前已經告訴好自己不能哭,可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你要快點醒來,我等你來娶我呢。”
離開醫院的第二天,陸羨魚去了最為靈驗的寺廟。
寺廟山路崎嶇,陸羨魚本來是個嬌性子,平日是一點苦也受不得,卻硬生生從山下走到山上。
她跪在佛前許久,虔誠祈求。
——若神明有靈,請保佑我的愛人早日蘇醒。
她素來不信鬼神,可對象是季北川,她愿意求求各方神明,讓他早日醒來。
陸羨魚從寺廟離開,將這些年積攢下來的所有財產全部捐出用做公益,她只想季北川早點兒醒來。
六月中旬,陸羨魚期間又去看了季北川,他已經從ICU轉到普通病房。
窗外陽光和煦,陸羨魚將從花店新買來的花束插在床頭柜的花瓶那兒,和季北川叨叨聊天:“我和林若商量好了,這場演唱會結束,我就退出娛樂圈——”
她低眸看著沉睡的男人,大半個月時間過去,他臉頰略瘦,下頜線條愈發利落。
陸羨魚低頭吻了下季北川眉心:“我得去準備明天的演唱會了,后天見。”
她和護工交代了兩句,從病房離開。
陸羨魚要退出娛樂圈的事在前幾天工作室就發布了通知,這一場演唱會是新歌《與你》首唱會,也是她離開娛樂圈前送給粉絲的禮物。
演唱會地點定在了南城九中體育館,這么多年過去,這體育館面積是往年的三四倍之大。
演唱會定了七首歌,四首唱跳歌曲,以及三首抒情歌。
《與你》排在最后,陸羨魚才結束一首樂感爆炸的唱跳歌曲,碎發濕潤貼在臉頰,她略微調整了耳麥位置,目視紫色海洋,杏眼彎彎:“最后這首歌是我年少就開始寫的,一直沒機會唱給這首歌的主人聽。”
“想在今天…”她停頓了下,看見第一排空著的位置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男人一身軍裝挺括,直勾勾地盯著她瞧。
陸羨魚一瞬紅了眼:“唱給你聽。”
她回到后臺換衣服,季北川自然也跟著來了。
最后這一首歌的衣服是某高定婚紗改良而成,A字裙擺勾勒出陸羨魚姣好身材,衣袖是網紗層疊設計,露出的鎖骨漂亮精致。
她提著裙擺從換衣間出來,一眼就看見靠墻而站的季北川。
男人一身挺括橄欖綠軍裝,眉眼冷戾,唇角痞笑一如當年。
他昨天才醒,身子還有點兒虛,懶散靠在椅背上。指尖夾著一根煙,猩紅的光明明暗暗,黑沉沉的眸肆無忌憚地盯著陸羨魚。
“陸小魚,好久不見。”
從生到死,從死到生。
他們確實很久沒見了。
陸羨魚一瞬紅眼,偏逞強揚起紅唇,朝他挑釁一笑:“還活著呢?”
季北川瞅她幾秒,捻滅手中煙,長臂一伸將人抱在懷里,低頭靠近她耳側,呼吸灼燙:“我死了,誰來娶你?”
陸羨魚緊繃的情緒瞬間決堤,淚水浸濕了季北川軍襯,她嗚咽著聲:“你死了,我也只嫁你。”
“行。”他拖拽著腔調笑,“只能嫁我。”
季北川手捧著陸羨魚臉,指腹擦去她臉頰淚水,盯了她幾秒,扣住她后腦勺,薄唇吻了上去。
或許是經歷了生死,這個吻分外激烈,混雜著淚水的腥咸。
陸羨魚主動勾起季北川舌尖,反攻為主,季北川挑了下眉,任由她動作。
“這么主動啊,寶貝?”季北川指腹擦過她微腫紅唇,“以后也這樣,行嗎?”
“……”
這狗東西果真是死也改不了狗德行。
陸羨魚沒好氣掐他一下:“想得倒美。”
季北川薄唇咬住她耳垂,曖昧舔舐,嗓音含著戲謔的笑:“我是挺帥的。”
恰逢此時主持人來叫陸羨魚,最后一首歌要開始了。
季北川給她整理了下禮服,親昵的捏她臉:“去吧,我在臺下看著你。”
璀璨燈光落在陸羨魚漂亮肩胛骨,她坐在高腳凳上,身姿窈窕。手握著話筒,眉眼彎彎看向臺下季北川的方向:“這首歌叫《與你》——”
季北川腦海里浮現高二那年換座位時偶然瞥見少女在草稿紙上寫的兩字,就是:與你。
臺上白霧飄起,她低垂著眼,嗓音清甜。
“時間靜止在從前/與你相逢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與你牽手走過的小巷/亮黃燈光一如早年”
“與你爭吵過后的黃昏/夕陽墜落在天邊”
“……”
“等候歲月轉逝/與你重逢一如昨日”
這首《與你》是陸羨魚在高二那年偶然寫的,后來也曾擱置放在一邊,在季北川住院這段時間,她換了新專的主打歌,將這首歌重新譜曲作詞,每一句歌詞都是他們戀愛的記憶。
從年少到如今,橫跨數十年歲月。
幸好在身邊的人,還是昔年少年。
演唱會結束,陸羨魚再一次上了熱搜,與往日不同的黑詞條,這一次全是正面熱搜,喜得林若都想點一曲《新年好》來慶祝。
#陸羨魚與你#
#陸羨魚官宣戀情#
#陸羨魚演唱會#
……
演唱會結束后,陸羨魚就登上微博發布了條微博。
【@陸羨魚V:與你。[圖片.jpg]】
配圖是一張十指相扣的照片,圖片光線略暗,卻隱約可見左手無名指上的字母紋身C。
與女人纖細如蔥的指節不一樣,圖片上的男人手指骨節分明。
底下評論眾多:
-“我他媽一個螺旋爆哭,姐姐先宣布退圈,又官宣戀情嗚嗚嗚嗚。”
-“是字母紋身的主人嗎?”
-“我們家魚魚一定要和你的愛人很幸福啊QAQ”
-“媽媽問我為什么在天臺吹風…”
-“從年少到社會的愛情,頂流女明星X年少有為軍官,姐妹們不入股一下北川有魚嗎?”
-“北川有魚yyds!”
……
陸羨魚倚在季北川懷里,翻看著粉絲評論,不時念上一兩句,笑得樂不可支:“我家粉絲太可愛了。”
“你最可愛。”季北川摸了摸她腦袋。
陸羨魚放下手機,勾住季北川脖頸問他:“季小川,我有個問題問你。”
“嗯?”
“你什么時候喜歡上我的?”
季北川笑了下,一個吻毫無征兆落在她唇角:“第一眼。”
年少機場的驚鴻一瞥,早就注定了一生情動。
陸羨魚瞥向窗外,今夜月色皎潔明亮,繁星正璀璨。
她恍然想起那個雨夜,少年撐著一把傘為她擋去了風雨,漆黑的眸蘊著深情看向她:“陸小魚,你要不和我試試唄?”
十七歲的陸羨魚深陷泥濘,愛而不得,她將自我封閉,是張揚放肆的季北川以強硬姿態闖入她的世界。
他教會她愛人不需小心翼翼,將她從泥沼拉了出來,與世界和解。
“喂,季小川。”陸羨魚叫他。
季北川揚眉:“嗯?”
“我愛你。”
她彎著眸笑,眼底像盛了一池星光。
季北川愣了一下,認真而虔誠的吻她唇畔,輕聲道:“我也愛你,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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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有魚,其名為羨。
魚入川流,而你歸我。
陸羨魚歸季北川,從年少到白發,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