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卓理記不得自己是幾點醒來的,總之,她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昨晚那個美眉護士,可是還沒等她開口說什么,那護士就一溜煙的消失在她眼前。
等美眉護士再回來時,白皙的臉上已經掛滿了紅暈。
卓理用小指頭都可以猜到:她必定是去找袁豈涼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美眉小護士就說,“我通知袁先生了,他應該很快就會過來。”
結果,這個‘很快就會過來’竟然長達半個多小時之久,不過,當看到穿著醫院藍白條紋病服、頭上的白色繃帶還沒拆下來的袁豈涼手里提著一個明晃晃的肯德基老爺爺出現在病房門口時,她只覺得:這個時候的袁豈涼簡直就是觀音菩薩下凡。
“這個時間,醫院食堂已經沒有早餐了。”把食品袋放在卓理病床前的小卓上,袁豈涼的聲音還保持著昨天晚上的溫柔。
“太麻煩了……吧。”卓理說得很客氣,但是罪惡的手已經伸向了食品袋。很好,有油條,有豬柳蛋堡,有熱牛奶,有雞蛋肉松卷……
“其實,你不用這么……”已經掏出一根油條吧唧起來,“不用這么……內疚的……反正我也就是點……輕傷。”
卓小姐大快朵頤中。
“袁律師真是好有責任心的人。”美眉護士的聲音嬌滴滴地從袁豈涼身后傳來。
吃得爽歪歪喜滋滋的卓理其實很認同美眉護士的這個認知,她以前還從來沒發現袁豈涼會有這樣溫柔的一面。
就在卓理吃得甚歡的這空檔,病房外突然鬧哄哄的——似是有很多人在說話。
卓理聽見有人很大聲地問,“袁律師是在這里么?”
再接著,病房門口就出現了十幾張憨厚黝黑的臉,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小孩,還有老人,大部分人手里都提著許多禮品。
卓理完全停止了吃早餐的動作,嚴肅地打量著這陣勢:有一個年紀稍長穿藍色T恤的中年男人推了推身邊一個已經發呆的少女。那少女很秀氣,穿著一條棉布的連衣裙,用一種卓理看得分外明白的崇拜眼神望著袁豈涼的方向。
接著,她聽到那個少女用十分清脆的聲音說出十分標準的普通話,“袁豈涼袁律師,你好。”
卓理只看見一伙人擠在門外,有的還跳起來看里面,于是極其自然的說,“都進來坐吧。”
這不說還好,一說立馬有人發現半躺在床上手里還捏著半根油條的卓理,“我記得,我記得,這位是袁律師的未婚妻,梁小姐。昨天在法院我見到的……”
“真的么?”有一個懷里揣著什么的大媽走了進來,三步兩步就來到卓理的病床前,“梁小姐,早上吃得太油膩不好,尤其你現在還在養傷。我從家里揣了幾個土雞蛋,鄉下人沒什么寶貴的東西,這土雞蛋還挺營養。”大媽說完就把幾個熱乎乎的土雞蛋遞到卓理手里,然后笑得格外慈祥的坐在她的病床上,轉頭看了看袁豈涼,十分慈愛的說,“這小夫妻倆還真是相配呢,梁小姐面相這么福態,怪不得能嫁一個袁律師這么好的男人。”
卓理囧到極致,邊笑著還邊望向一旁也在和眾村民交流中的袁豈涼,她這樣用余光望著他的背影,這樣聽著大媽絮絮叨叨但是關愛味十足的話題,心里掠過一抹又一抹的怪異得難以形容清楚的感覺。
這些村民都很樸實很單純,送走他們之后已是臨近中午的時間,美眉護士已經不見了。卓理記得中途看到她的時候,她正以一種羨慕嫉妒恨的復雜情緒看著她,想到這里,她忽然覺得自己很不厚道。
從食品袋里掏出沒有吃完的半根油條,卓理正要入口,卻被袁豈涼打斷,“很餓么?”說話間,卓理手中那根油條便被抽走,連帶著食品袋里的食物全被沒收。
卓理痛苦地點頭,“餓暈了。”
“這些都不能吃了。”袁豈涼很淡的說這句話,直接忽視卓理臉上的委屈,“徐大媽帶來的那些雞蛋很營養,你先墊墊肚子。”
這話說完之后,袁豈涼干脆提著她的食品袋離開了病房。
“我不愛吃雞蛋。”卓理哭喪著一張臉,癱倒在病床上。
美眉護士再次現身的時候,手里提了一大袋食物。
“這是稀飯,有三大碗,夠喝吧。”
卓理算是看出來了:美眉護士對她的態度差了很多。于是堆出甜美微笑,“謝謝你。”
收到了卓理的表情,美眉護士態度緩和了許多,也勾著微笑道,“要謝就謝袁先生吧,是他讓我去買的這些。”
卓理此時端起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聽完小護士的話,不禁在心里浮想聯翩:白縈這女人,絕對很幸福。冰山對她這個外人都能這么溫柔,對白縈肯定是疼愛有加的。
早午飯吃完后,卓理的值班護士換成了一個中年阿姨。
“護士姐姐。”卓理在外生存必殺技之首就是嘴甜。
那位看起來就三十五歲以上的護士阿姨也甜甜一笑,“什么事?”
“我想出去走走。”她快憋死了,袁豈涼又不在,她得找個地方自娛自樂去。
“行,不過我要先去問問袁先生。”
“不用問他了,他很忙,沒時間管我的。”見護士阿姨有所動容,卓理繼續堆出甜美的笑容,“護士姐姐,你就去弄個小輪椅,把我推出去曬曬吧。我快發霉了……”
護士阿姨果然中招,屁顛屁顛的離開了病房。
只不過,卓理還是錯估了自己的魅力,也錯估了袁豈涼的魅力。
當袁豈涼在不久之后出現在她病房里,手上還推著一輛輪椅的時候,她瞬間明白:袁豈涼一點都不忙,他閑死了。
當輪椅現身在卓理面前時,她又突然為怎么上去犯了難。她傷的是右腿,很關鍵的使力的右腿。
把求助的眼光投向袁豈涼,內容是:抱我上去吧,謝謝你們一大家子。
袁豈涼很配合,也許不只是配合。只是當他成功把卓理抱上輪椅之后,一種熟悉的負重感襲上腦海,這促使他說出一句讓卓理當場想找地洞消失的話——
“你很重。”
卓理當時的表情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囧。不過,她同時也十分花癡的回味:冰山身上的味道真好聞,被冰山抱著的感覺真好……
坐電梯下了樓,袁豈涼一路推著卓理。
“你突然對我這么好,我覺得……很不習慣。”曬到住院以后的第一道陽光,然后確定太陽不是從西邊出來的之后,卓理自然而然的問出這句話,不過,等她問完,她才發現自己有些犯賤:人家對你好還不好么?非要人家冷著臉晾著你?
“我不習慣欠別人。”
很好。卓理在內心對自己說:淡定淡定。冰山男只有在抽風的時候才對人好,要是抽回去了,還是會變成大冰山的,可別抱希望。借著這絕好的機會把采訪做完得了。
“今天天氣真好。”卓理轉移話題,伸手擋住強光。
“不錯。”
“你喜歡哪個季節?”從喜歡的季節過度到更深層次的話題,這算是心理暗示。
“我對季節沒有特別喜好。”
“唔,那你可能是個宅男。”這雖然是個陳述句,卻是個隱藏的問句,如果他承認,她就問他平時喜歡在家干什么。
“我不常待在家。”
“為什么呢?”
“遠。”
這個字簡潔到讓卓理一下沒反應過來,思緒回轉之后她才想明白:這人大概是在說他上班地點離家遠。
“那你一定是個工作狂。”
“我只在工作時間工作。”
“那你平時都干嘛?我記得……你很喜歡看書……你肯定不愛運動。”卓理看著醫院花園里往來的許多病人,然后自己被袁豈涼這樣推著,很舒服。
“哦?這點你是從哪兒看出來的?”袁豈涼把輪椅停在公園的一張排椅邊上,也坐了下來。卓理這才得以看到他的表情。
“你的膚色,你的氣質,還有,我的直覺。”卓理答道,不知道為什么,穿著和袁豈涼一樣的病號服讓她覺得整個人從上到下從里到外都和袁豈涼很親近很親近。
聽完這話,袁豈涼的面容漾開,化成一個大大的笑臉,襯著春日的陽光,簡直叫人心神蕩漾。
卓理想:如果他常年對她這樣笑,她恐怕要愛上他了,至少,也是愛上他的笑容。
“怎么,我沒猜對?”
“你應該多花些時間了解你的采訪對象。”
琢磨了一會兒這話的含義,卓理復問,“莫非閣下就是那傳說中深藏不露的運動好手?那你通常玩一些什么運動項目?”她一直覺得他連螞蟻都捏不死。
“室內還是室外?”袁豈涼輕挑眉毛,說這番話就像是談論一些簡單輕松的事情,叫卓理看的好不生氣。
“看來真是行家了,有時間我一定要好好討教一下,你會打網球么?”網球是卓理大學時期的最愛,幾乎是打遍全系無對手,男女老少通吃。她還記得她的那個輔導員小伙子被她三局完勝滅得灰頭土臉的模樣。
“會一些。”袁豈涼面不改色。
“那么,除了運動,你還喜歡做什么?”發展態勢在卓理的穩步操縱中。
“我說了我喜歡運動么?”
“……”卓理敗給這男人了。
“我不喜歡這樣的問答模式。”袁豈涼坦誠相告。
“為什么?”
“你可以試想一下如果你把這些內容寫成一篇稿子之后,那會像什么。”袁豈涼十分認真地說,卓理看得出來,他不是有意為難自己。
按照他的思路,卓理略微的思考了一下。終于想明白袁豈涼的擔憂,的確,這些問題和這些答案寫出來的人物通訊一定很像征婚廣告。
想到這兒,卓理不禁‘噗呵’一聲笑了出來。
就在這空檔,她看見不遠處有一男一女朝著她和袁豈涼的方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