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想過席湛會有心思想學鋼琴,因為我覺得像他這樣的男人絕對不會去碰自己沒有接觸過的短板,所以我從未想過教他。</br> 壓根沒想到他現在主動提起。</br> “好呀,我可是很嚴厲的老師。”</br> 席湛坐在我的身側,“明日吧。”</br> 我依偎在他的懷里軟軟的聲音說:“嗯,我都可以,我現在有點累,想睡一會兒覺。”</br> “好,在我懷里休息會兒。”</br> 男人的嗓音溫溫柔柔,沁入心脾。</br> 我最近總是很困倦,也總是愛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夢里一直都有席湛,無論是在現實中還是夢中他都一直陪伴在我的身側。</br> 有席湛在的地方,無論是在哪兒,哪怕是在人間地獄,只要有他在,我都覺得有莫大的安全感,仔細想想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依靠著他,幾乎都沒有他依靠我的時候,而且曾經我也沒有給過他安全感,每次想到這個事我都覺得愧疚,心想要極力的待他好。</br> 可我待他的好總是趕不上他待我的好。</br> 他總是站在極大付出的那一面。</br> 我的席湛,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br> 依偎在他的胸膛里,呼吸著他身上的清冽氣息,思維很快放松,意識迷迷糊糊的。</br> 我又在他的懷里睡著了。</br> 又做了一個很綿長的夢。</br> 夢里的我回到了席家老宅。</br> 我在一院落里見到了我的親生父親。</br> 他坐在木質的輪椅上,背著我的身影非常消瘦,我過去了幾步站在他的側面看見他面部蒼老,面色蒼白,可眸光堅毅又冷酷。</br> 這雙眸子像極了席湛。</br> 院子里生機盎然,正是桃花梨花盛開的季節,我的父親仰頭望著院中的幾顆高大的樹木忽而說道:“她喜歡這里也討厭這里。”</br> 他口中的她指的是……</br> 我仔細的打量著這個院子,貌似有一點的熟悉,這里好像是甘霜生前居住的地方。</br> 我見著的這幾顆大樹時是枯萎的。</br> 是甘霜用開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澆死的,不像現在這般生機勃勃。</br> 我喊著,“父親……”</br> 他忽而抬眼看向我,“父親嗎?”</br> 我皺眉問:“嗯?”</br> “你從小生活在時家,在你的心里那個人才是你的爸爸,而我只不過是你名義上的父親,只不過是有血緣關系的父親而已罷了。”</br> 我困惑,這什么亂七八糟的?!</br> 這是夢嗎?!</br> 這一定是夢吧!!</br> “笙兒,我對不起你的母親。”</br>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問。</br> 我做了個夢,夢里的父親在甘霜的院子里,我隱隱約約的猜到他這話是什么意思。</br> “我與柔伊自小認識,青梅竹馬,她是大家千金出生,性格強硬,家族里的人都勸導她收斂性子,可我覺得無礙,或許是因為我被封建牢固的家族約束的太深太壓抑,所以我喜歡的恰巧是她這個性格,我喜歡她的開朗,喜歡她的目中無人,我甚至更希望她跋扈霸道不講理,這樣就不會受別人欺負,這是我希望的她,最初的她,我愛的她……”</br> 柔伊是他對甘霜的親昵稱呼。</br> “父親你……想說什么?”</br> 畫面一轉,時間在迅速倒流。</br> 除開這個年老的父親,面前又出現了一個身材挺拔面容英俊的男人,我猜出了他是誰,因為他眸中的鋒銳和冷酷和席湛是一模一樣的,這是年輕時候的父親,他身著那個年代獨有的黑色西裝,戴著一副金絲眼眶正坐在辦公桌前處理文件,模樣沉穩又安詳。</br> 不多久辦公室里多了一個人。</br> 他說:“席先生,你的記憶是零散的,按照你病情的擴散程度,再過不久就會記不得所有,按照你之前的計劃你還有事要完成。”</br> 男人眸光沉沉,“知道了。”</br> 后面畫面又轉了。</br> 這個地方我是知道的。</br> 甘露房間下面的暗室。</br> 這兒有一個很大很大的戲臺。</br> 現在的場景像是我曾經在錄音機里聽見的那般,年輕漂亮的甘霜穿著戲服,英俊的男人在臺下望著,他們之間說了很多很多的話,可在我的腦海里只記得甘霜說倘若你背叛我那我也要如法炮制,一定會報復回去!</br> 現實中的甘霜一輩子都在報復!</br> “笙兒,我愧對她。”</br> 所以我母親呢?!</br> “允兒,你又做噩夢了?!”</br> 我猛的睜開了眼睛,視線里只有席湛這張英俊的臉,我心有余悸的望著他道:“我夢見了我的父親,可有些事我不知道該……”</br> 夢里的父親帶我回憶著他的曾經。</br> 他的曾經只包括了甘霜。</br> 那么我的母親呢?</br> 他真正深愛的人是甘霜?!</br> “包括我的母親嗎?”</br> “嗯,我還夢見了年輕時候的她。”</br> 我將我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通通的告訴了席湛,男人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才同我解釋道:“你心里對他們之間的過往曾經是不太了解的,可是越不了解的東西你卻越好奇,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是有一定道理的,這只是一個夢,誰都不清楚真相,不必一直掛念它。”</br> 我仔細的回憶著我夢見的那幾個場景,一個是甘霜的院落,一個是戲臺,還有一個是我父親生前的辦公室,這些地方我都親自去過,而沒去過的地方的確都沒有夢見過。</br> 我怎么會突然做這種亂七八糟的夢。</br> 平時我也沒有深想啊。</br> 只是偶爾會想起有這么一回事。</br> 我沒有再去深究,席湛卻忽而沉默了。</br> 我關懷的問他,“怎么了?”</br> 他搖搖腦袋,同我說道:“我在想我的母親,想她的執念,想她這一生的所作所為。”</br> 夢里的父親說他希望甘霜是跋扈霸道不講道理的,他希望她目中無人且性格強硬。</br> “她……我不知道該怎么說……”</br> “母親這一輩子都想不通曾經那般愛她的那個男人怎么突然就不愛了,她同我講……她說湛兒,你說人怎么可以這般的善變?”</br> “父親是失憶了。”我道。</br> 疾病折磨,又能怪誰?</br> “有一件事我至今都后悔。”</br> 席湛的眼眸里有些憂傷。</br> 我捧住他的臉頰問:“什么事?”</br> “父親去世的那晚,他說的那些話我當時并沒有在意,后面才知道他是想讓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