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勢不重,但畢竟是槍傷,等醫生取出我腹部下方的子彈時已是三個小時之后,等他們推著我離開手術室,我在外面看見了一直守候著我的席湛,他神色頹靡眼圈微紅,見我出來忙幾步走到我身側問:“疼嗎?”</br> 他關心的是我的傷口疼不疼。</br> 我咧嘴笑道:“有點疼,但沒事。”</br> 聞言席湛松口氣,他彎下腰溫柔的在我的額頭上落了一吻,輕道:“都怪我的疏忽令你受傷,允兒,等你好了我再向你賠罪。”</br> 席湛是個剛硬的男人,很少流露出柔軟或者柔弱恐懼的一面,而他這些悉數的都展現在了我的面前,所以我對LG說的那些話心底即便有輕微不快,但見男人如今緊張我的模樣都煙消云散,甚至還泛起微微的甜蜜。</br> 我愛席湛,這是毋庸置疑的。</br> 我又想起我初識他的場景,他說我丑,從小到大會說我丑的人只有席湛一個人。</br> 想到這,我抿唇笑開,又想起剛認識他的時候很是懼怕他,但又喜歡蹭他做的飯。</br> 而且那段時間的席湛在我絕望的生命里給了我太多的守護,特別是在那次教堂前。</br> 教堂前那次是我人生中最難以逾越的一道坎,當初我拋棄了我所有的自尊祈求顧霆琛跟著我離開,可他將我狠狠地踩在腳下。</br> 那日要是沒有席湛……</br> 不能沒有席湛。</br> 我不能想象沒有席湛的處境。</br> 男人溫柔問我,“偷笑什么?”</br> “我在想一件事。”我道。</br> 席湛憐惜的問:“什么事?”</br> “當初遇上你,是我那三年悲苦的人生中攢下的所有好運,我感激你的如約而至。”</br> 聞言男人微笑,猶如陽春三月。</br> 他吩咐道:“先送到病房。”</br> 等病房里的人走完席湛才坐在我的身邊握緊我的手心溫潤的笑說:“真會說情話哄人開心,可是怎么是如約而至呢?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約定,無論是你的出現,還是我的出現,都是冥冥之中有月老牽線,你瞧這里。”</br> 席湛抬起了他的手腕,我不解的神色問他,“這里是什么?哦,你這里有一顆淺淺的痣,咦,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里有痣呢?”</br> 席湛忽而伸出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我的額頭,我委屈巴巴的目光望著他,他憐惜的揉了揉我的腦袋解釋道:“這兒有根我們誰都瞧不見的紅線,從我們出生起就連上了,只不過我和允兒……我們只是線長了些,距離遠了些,所以我們找到彼此的時間晚了點而已,但這些都沒有關系的,無論其中我和你都遇到過什么,兜兜轉轉我們都會相遇的。”</br> 我忍不住笑道:“二哥也會說甜言蜜語哄人,可是我真的很愛聽,我真的好愛你哦。”</br> 聽見我如此熱烈的表達著自己心意,席湛莞爾笑開,他垂著腦袋一直用高挺的鼻尖愛戀的蹭著我的臉頰,我有些癢,微微的偏頭躲開了他,他這才收住坐直自己的身體。</br> 他握緊我的手心再次堅定的說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會讓LG付出慘重的代價。”</br> 我下意識問她,“要她死嗎?”</br> 他沉默不語,但深邃冰冷的眼眸已經告訴了我答案,我思索了一番道:“我之前是想過她死的,可是方才聽她說了一些話……我仔細的思考過,她如此針對我只是因為太愛你了而已,正因為愛你才會如此極端,她的確有錯,但她亦有她的初心,她的本性也不是壞透底的那種人,所以我想說的是……”</br> 每個人的出生都不是平白無故的,碌碌無為也好,風光無限也罷,溫柔漂亮也好,惡毒無心也罷,可無論是碌碌無為還是風光無限,無論是漂亮溫柔還是惡毒無心,人之初性本善,老祖宗說的話是有一定道理的。</br> 就像LG,她并不是壞透底的那種人,她只是有自己的執念,她只是一直求而不得。</br> 就像當初的溫如嫣。</br> 仔細算起來LG比溫如嫣善良。</br> 至少她沒有將我置于死地。</br> 她剛剛開的那槍并不致命。</br> 這樣的人,我愿意給她一次機會。</br> 而且我不想讓席湛為我沾染太多的血。</br> 種種原因之下,經過深思熟慮,我對席湛提議道:“給她一條命,以后就關著她。”</br> 聞言席湛沉默了。</br> 他思索了半晌道:“嗯。”</br> 席湛從未忤逆過我什么事。</br> 他反問我,“之前你不是還想殺她嗎?”</br> 之前是覺得她危險而已。</br> 可是將她關著也能防止她。</br> “她也是個可憐人。”</br> ……</br> 席湛傍晚離開了一會兒,回來時他通知我道:“LG死了,割腕自殺的,不過墨元漣一直待在她的身邊,等她死了他才離開的。”</br> 我心底略微驚訝問:“墨元漣逼她的?”</br> 席湛搖搖腦袋道:“我不太清楚這事的內情,但那套別墅不能住了,我在附近購置了一套新的別墅,尹助理正連夜安排人搬家。”</br> 房間里死人了,自然不能再住。</br> 我點了點頭,席湛抬腕看了眼時間抱歉道:“我待會得離開,等你睡下再走,我答應你,等你明天睜開眼我就會在你的身邊。”</br> 我關懷的問他,“你去哪兒?”</br> “母親的事還有些蹤跡,我需要親自去調查,還有過兩天元宥會回國,白天我讓他和赫冥多陪陪你,免得你最近在醫院里無聊。”</br> 席湛事事為我考慮。</br> 心底還擔憂我無聊。</br> “嗯,三哥是個逗趣的人。”</br> 我笑開又說:“他是你軍師。”</br> 席湛忽而移開臉道:“往事隨風。”</br> 男人的耳根子微微有些泛紅。</br> 我白天睡了太長的時間,現在反而睡不著,我怕耽擱席湛忙催著他離開,他見我這樣承諾道:“嗯,明天早上你睜開眼就會看見我,你想吃什么?我明天早上給你帶回來。”</br> 我搖搖腦袋,“沒特別想吃的。”</br> 席湛走到我床邊忽而彎腰親了親我的唇瓣,我咧嘴笑著聽見他道:“我舍不得你。”</br> 男人的嗓音低沉、纏綿。</br> “怎么突然這般柔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