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提前,在溫如嫣的要求下放在除夕這天,新年的喜味濃厚,顧家燈火通明,溫如嫣穿著一身雪白的婚紗坐在臥室里等著新郎接她。</br> 而新郎一臉心不在焉的坐在書房里。</br> 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就好像今天結婚的這個人不是他,心里甚至感到麻木,像完成什么使命一般。</br> 他把-玩著手上的婚戒才猛然想起這是和時笙結婚的時候她親自給他戴上的,想起時笙,男人的心里才有了一點不知名的溫度。</br> 就好像那個叫時笙的女人能帶給他波瀾。</br> 他沉默的坐在沙發上,忽而想給那個叫時笙的女人打電話了。</br> 就在他拿起手機之時一個電話進來了。</br> 備注是笙兒。</br> 看到這個名字,男人有一瞬間的呆滯。</br> 她怎么會突然想起給他打電話呢?</br> 他顫抖著手指摁通接聽鍵,擱在耳邊正打算溫溫柔柔的喊一聲笙兒時,那邊哭的撕心裂肺道:“顧霆琛,笙兒她在自己的家里沒了!”</br> 顧霆琛錯愕,“沒了是什么意思?”</br> 沒了又怎么會在家里沒了?</br> 電話里的那個聲音說不出熟悉,也說不出的痛苦。</br> 顧霆琛心底一沉,總覺得發生了什么要命的事。</br> “笙兒去世了。”</br> 手機猛的掉落在地上……</br> 顧霆琛匆匆的趕到時家只看見一個女人。</br> 那個人他恰好認識。</br> 季暖,時笙的閨蜜。</br> 而時笙呢?</br> 緊緊的閉著眼睛毫無生機的躺在床上,她的臉色很蒼白,臉頰處還有淺淺的疤痕。</br> 他從沒來見過她沒化妝的模樣,竟然比想象中稚嫩。</br> 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br> 她原本就是小姑娘啊……</br> 顧霆琛顫抖著身體走到她的面前跪下把她緊緊的摟在自己懷里。</br> 跪下的姿勢太過恐懼,像是怕失去什么。</br> 溫如嫣匆匆的趕到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顧霆琛。</br> 全身顫抖,抱著那個女人一動不動,像是入定了。</br> 這一瞬間她清楚,她的婚禮泡湯了。</br> 她轉身退出,正巧看見身側的男人。</br> 他和自己愛的那個男人長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br> 只不過他叫顧瀾之。</br> 顧瀾之是顧霆琛的哥哥。</br> 他的眸色似乎也帶了恍惚。</br> 他走近,撿起時笙身側的卡片。</br> 只有簡簡單單的兩句話。</br> “小姑娘,你為什么要一直跟著我?”</br> “因為……我喜歡你啊。”</br> 因為喜歡啊……</br> 顧瀾之很久之前就知道她的心意了,只是當她是個孩子沒怎么在意。</br> 一晃多年,那晚音樂會結束之后他沒想到她會一直在找他。</br> 看她彷徨無措的模樣,他還是沒忍心。</br> 他出現在她的世界里,送她回時家。</br> 哪怕她把他認成了自己的弟弟顧霆琛。</br> 說起來,他還見過她一面。</br> 在當年那棟教學樓。</br> 那天正在下雨。</br> 他在樓上,她在樓下。</br> 他明確的感受到她的悲傷。</br> 他知道她在哭。</br> 她卻倔強的說自己沒哭。</br> 雨淋濕了她的妝容,他看見了那張稚嫩的臉。</br> 猶如當年那般,清純稚嫩。</br> 可在妝容之上,她又是那么嫵媚誘人。</br> 而且他還是自己兄弟的前妻。</br> 他忽而明白,這個小姑娘從始至終都愛錯了人。</br> 他把他當成了顧霆琛。</br> 所以她義無反顧的嫁給了他。</br> 他把那張卡片放在床上,轉身離開這兒。</br> 不知道為什么,顧瀾之又想起了那年。</br> 她問他,能不能給她彈奏風居住的街道。</br> 他說,明天上課就彈。</br> 那天她沒有出現,他卻篤定她聽見了。</br> 以至于這么多年,無論哪一場演唱會,風居住的街道是他必演奏的曲子,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是為了什么,可能是回應那個小姑娘的喜歡吧。</br> 顧瀾之閉上眼眸,一向淡然的心開始出現波瀾。</br> 臉上的濕意又是什么呢?</br> 哭了么?</br> 這又是為什么呢?</br> 為了那個愛錯人的小姑娘么?</br> ……</br> 時笙的葬禮在除夕當天,顧霆琛穿著一身黑色的正統西裝失魂落魄的站在她的墓前,在場的很多人都在吊唁這個年紀輕輕手握權勢卻香消隕落的女人。</br> 此刻的顧霆琛心里也一片悲涼,</br> 他心里難以接受,世界上真的沒有了時笙這個女人。</br> 顧霆琛快崩潰了,突然跪在墓碑前,望著墓碑上那個笑的一臉溫和的女人心里一陣懊惱。</br> 他突然開始怨她,怨她什么都不告訴他。</br> 怨她什么都要自己承擔。</br> 怨她在離開之際竟然都不怨他。</br> 甚至還笑著祝他新婚快樂!</br> “顧先生。”</br> 突然有人喊他。</br> 他怔怔的抬起頭望著眼前這個中年男人。</br> 他聽見他冷靜的說:“我是時小姐的律師,她兩個多月前在我這兒立了遺囑,時家的股份全數轉給你,還給你留了一封遺書。”</br> 顧霆琛接過那封遺書,只有短短十個字——</br> 霆琛,望你此生如愿以償。</br> 她的遺書,只有這么一句話。</br> 顧霆琛突然崩潰大哭,她怎么可以那么殘忍?</br> 帶著他對她的傷害卻竭盡所能的對他百般祝愿。</br> 他寧愿她怨他,她恨他,都不要這般輕易的原諒他。</br> 陳律師又道:“時小姐有個遺愿。”</br> 顧霆琛悲傷難控,陳律師嘆息道:“時小姐希望在她走的那天能讓你親自送她,彈一首她最愛的鋼琴曲,曲名風居住的街道。”</br> 語落,顧霆琛抬頭震驚的望著陳律師,“你說什么?”</br> “時小姐想聽你替她演奏一首風居住的街道。”</br> 他從來都不會彈鋼琴啊……</br> 顧霆琛的視線突然恐懼的望著一旁神色淡漠的顧瀾之。</br> 他一身黑色大衣,神情漠然,而在他的身側便是一架價值非凡的鋼琴。</br> 顧霆琛顫抖著嗓音問:“你早就知道了?”</br> “嗯,小姑娘喜歡的人是我。”</br> 顧瀾之的目光定定的望著關了一半的棺材,小姑娘只露著脖子以下的地方,身體消瘦的厲害,腳踝處還有一顆痣,有點不像她,因為他前段時間剛見過她,不是這般模樣,而且皮膚也略顯粗糙。</br> 她向來精致,美麗,何曾這樣......</br> 顧瀾之心底疑惑,但因看不見容貌就將心底的這點困惑壓了下去,這才注意到小姑娘身上此時穿著一身素白的衣服。</br> 他記得,他第一次注意到她時她就穿的這身。</br> 沒想到她一直記得啊。</br> 藏在心里,牢牢地記著所有的小事。</br> 在去世這天再度穿上,就像回到了曾經。</br> 如此固執、隱晦的喜歡著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br> 顧瀾之心里突生憐惜,當年他應該告訴她名字的。</br> 這樣就會避免錯誤。</br> 即便他不愛她,但依照他的性格也不會傷害她。</br> 這樣她就會平平安安的,笑的明媚無憂。</br> 小姑娘……</br> 顧霆琛想起她去世時留在身側的那張卡片。</br> “小姑娘,你為什么要一直跟著我?”</br> “因為……我喜歡你啊。”</br> 難怪他的母親之前還打電話問:“笙兒在哪兒找的你哥的圍巾給雪人圍上的?”</br> 那時他沒有太過在意,結果漏掉巨大的信息。</br> 還有前段時間他專門問助理要了她的下落得知她在學校。</br> 助理說:“她是梧城大學臨時的鋼琴老師。”</br> 在聽到這句話之前,他從不知道她會彈鋼琴。</br> 他匆匆的趕過去,正逢她的演奏。</br> 那首曲子正是風居住的街道。</br> 他站在門口聽的入迷,還聽見有學生問她怎么哭了。</br> 她笑的溫和道:“那是老師的小秘密。”</br> 他現在終于明白,他的秘密便是顧瀾之。</br> 只是她錯認了顧霆琛,義無反顧的愛了很多年。</br> 即使在離婚那天,她都有在渴望他。</br> 她問他,能不能談場戀愛。</br> 她想用時家和離婚換得一次自我的成全。</br> 但他當時拒絕了她,即便這樣她還是選擇了放開他。</br> 風居住的街道,對她來說究竟有什么意義?</br> 還有一點,她家里的門鎖密碼都是1227。</br> 他現在反應過來,1227是顧瀾之的生日。</br> 他們雖然是雙胞胎,但他因為晚一天降臨所以是12月28日。</br> 而他的哥哥顧瀾之的生日正是12月27日。</br> 換個設想,是不是她設定的所有的密碼,無論是門鎖還是銀行卡或者是電腦鎖屏,甚至更多更多的需要密碼的都是這個數字?</br> 想到這,顧霆琛快瘋了。</br> 其實這點顧霆琛想岔了,12月27日是時笙認識他的時間。</br> 只是那天剛好正逢顧瀾之二十二歲的生日。</br> 顧霆琛真的崩潰了,一切的一切瞬間變得諷刺又可笑。</br>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肆無忌憚享受著的愛竟然是他鳩占鵲巢!!!</br> 而時笙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愛錯了人!</br> 耳邊悠悠的響起悲傷舒緩的鋼琴曲。</br> 曲子太過熟悉,他前不久剛聽她彈過。</br> 風居住的街道。</br> 是顧瀾之在用她想要的方式送她離開。</br> 顧霆琛覺得沒有什么比此刻更諷刺的。</br> 一張少年彈著鋼琴的照片突然被放在了墓前。</br> 顧霆琛錯愕的看向一旁的女人。</br> 季暖的聲音清清淺淺道:“這是我在笙兒房間里找到的。”</br> 那張照片,那個人,明確就是顧瀾之。</br> 顧霆琛的悲傷突然漫布了整個心間,身體麻痹的厲害。</br> 原來她的固執、她的愛全都是顧瀾之的。</br> 就連她的時家都不該是屬于他的。</br> 而且她在世時得到的點點溫暖也全都是顧瀾之贈的。</br> 顧霆琛猛地想到自己……</br> 自己呢?</br> 一個錯誤的存在。</br> 而這個錯誤更直接導致了她的死亡。</br> 子-宮癌……</br> 他親手贈予她的。</br> “笙兒,你好殘忍啊。”</br> 站在顧霆琛身側的季暖看他現在這個狀態心底一直在猶豫,在想要不要告訴顧霆琛事情的真相,其實棺材里的這個女人......</br> 但她又答應過楚行,對時笙的下落守口如瓶。</br> 其實季暖一直恨顧霆琛將自己送進監獄,但看見此刻悲痛不已的男人她心底又開始可憐他了,畢竟在愛情的這條路上誰又敢說自己沒錯呢?</br> 顧霆琛錯了,錯在一直沒有看清自己的心意。</br> 時笙也錯了,愛錯了人。</br> 但這么多年下來,時笙愛的何曾又不是眼前這個男人?</br> 好多問題季暖不懂,但她認為時笙是愛著顧霆琛的。</br> 一想到這,季暖緩緩開口了,“顧霆琛。”</br> 男人沒有理他,季暖蹲下身在他耳邊悄悄說了一句。</br> 瞬間,男人的瞳孔充滿欣喜若狂以及失而復得,但又惶惶不安。</br> 太多的情緒糅雜在一起難以言喻,顧霆琛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跳動的快爆炸了,他忐忑的望著季暖,似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問:“你沒騙我?”</br> 季暖笑著提醒說:“她不會輕易原諒你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