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聶柔纓很忙碌。為了籌備后天的逐鋒會,除了錄霄閣、代掌門蕭泉,就數妙春堂最忙了。因為屆時打斗難免有傷情,妙春堂必須提前備好常見藥物,又要排出人員在場邊待命,醫館里又不能缺人。再加上出戰的弟子要專心備戰,沒法幫忙,妙春堂從上到下忙得腳不沾地。聶柔纓連軸轉了幾天,直苦干到是日的巳正時分才終于能歇上一歇。
她回到凌滄山的小院里,典傾不在,應該已經在練功了。洛青漪嘛……她大步流星地走進洛青漪的屋子,果然看到沒人監督的洛青漪還窩在被子里酣睡。洛青漪聽見腳步聲,半夢半醒地嘟噥:“阿柔你怎么又來了……今日無事,午飯不必叫我了……”聶柔纓熟稔地把她剝出來,邊罵邊把衣服扔給她:“都日上三竿了還睡!我在妙春堂忙到現在,就知道你又躲著睡懶覺!……洛茉!說了你多少回了,怎么又不穿衣服!著涼了怎么辦!”洛青漪懵懵地套著衣服,對聶柔纓的嘮叨一只耳進一只耳出:“嗯……反正也沒什么事兒,叫我再睡會吧……”說著又要倒在枕頭上,聶柔纓眼疾手快地抵住她的后背:“無事什么無事!后天可是二月十五逐鋒會了,你這個做師父的半點不急?”洛青漪賴床失敗,撇撇嘴敷衍:“急急急,急得不行……”
而另一邊,典傾是真“急得不行”。好不容易借來了劍,卻根本進入不了狀態。一會兒憂心著早上的事,一會兒想到蘇鷺倨傲的嘴臉。患得患失的,怎么也做不到往日那般心無旁騖。典傾頹喪地坐在石頭上,長嘆了一口氣。
不一會兒,肚子咕嚕嚕地叫起來。已經到了午飯光景。罷了,到時候怎么罰也認了,他想。于是他不再婆婆媽媽,倒提起劍往小院的方向走。
典傾小心地從邊上溜進去,先看到的卻是聶柔纓。他心虛地叫了聲師姐,聶柔纓笑著招呼他:“回來啦。快去洗個手吃飯吧。”看不出端倪,典傾胡亂應了聲就往里走。洛青漪已經拿著筷子坐在飯桌上了,見典傾回來,想起他沒了劍的事,說道:“阿典,我剛剛去庫房里找了找,那把劍不知塞哪里去了。許是記錯了,一會兒下山給你買去。”典傾心下一驚,偷眼瞄著洛青漪的表情,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只囫圇答道:“我去妙春堂借了兩把劍。”洛青漪聞言點了點頭:“也好。那就等逐鋒會賽完了給你挑副好的。”語氣神色一切正常,典傾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還有一半仍在胡思亂想,琢磨著洛青漪是否有言外之意。
“阿典?怎么了,心神不寧的。”聶柔漪到底有望聞問切的本事,看出典傾心不在焉。典傾這才從紛擾的思緒中抽身,被看破了內心的不安,難免驚慌,只能盡量做出一如往常的樣子,說:“……沒什么。”聶柔纓反倒了然地笑了,寬慰道:“是在擔心逐鋒會的事情吧。沒關系的,任誰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大場面都免不了緊張。盡力就好。”典傾“嗯”了一聲,依稀感覺到洛青漪看過來了,便做賊心虛地低頭扒飯。
吃過飯后洛青漪不知去哪兒了,聶柔纓則又要去忙。典傾如釋重負,拎著劍又練功去了。午后他專心了許多,強壓下種種心緒,好歹打了幾遍劍法,心里有個譜兒。傍晚時分用過飯,他回到房間換了衣服,往后一倒仰面躺在了床上。
典傾抬臂掩住半張臉,這樣寂靜獨處的時候,他再難按捺住自己的躁動。毫無防備地,肆無忌憚地,那一片脊背又在腦海里蹦出來,一下一下地撩動著他繃緊的心弦。他忍無可忍地翻了個身,把頭埋進被褥里,但也無濟于事。那驚鴻一瞥恍若揮之不去的夢魘,久久縈繞在他心頭。身下的腫脹感越發難以忽視,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目光恰好停滯在床頭書柜上。那一冊“靜心訣”悄無聲息地縮在最里面。典傾緊緊閉了閉眼,隨后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房門虛掩,帷幔迷蒙,輕紗籠罩下,朦朧可辨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形。
“典傾?”床上那人喚道。典傾循聲走去,小心翼翼地撩開床帷,一片白皙光滑的脊背赫然躍入眼簾。典傾呆呆地看了半響,這一次,洛青漪卻突然轉過了身,青絲隨著她的動作傾瀉而下。眼波流轉,玉體橫陳,她好像一只古本里的海妖,美麗妖冶,攝人心魄:“你還沒看夠么?”典傾慌忙錯開視線:“不是的,我……”洛青漪眼眸里的曖昧明滅閃爍,她巧笑著,笑聲像從遠處傳來,卻又直擊人心。她說:“阿典,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下一秒,兩個人糾纏在了一起。眼前綺麗的景象讓他眼神迷離,手下細膩的觸感讓他流連忘返。他好像一頭開葷的小獸,啃噬著、掠奪著。他笨拙地吻過她的眉睫,輕咬她花朵一樣的唇瓣。
他對上她潮濕的眼睛,覺得全身都輕飄飄的,他嘆息道:“師父……”
等等,師父?!我在做什么?!
典傾陡然睜開雙眼,繾綣的夢境瞬間破碎化為虛無。他猛地坐起來,過于真實的觸感還未完全消退,頭腦也尚且一片混沌,但眼前已然是他所熟悉的房間。窗框里圈著一方鴉青色的天空,大約是寅時。
典傾絕望地把頭靠在床板上,清醒后,愧疚、悔恨、憎惡排山倒海地襲來。他一只手無助地插進發縫里,片刻后,狠狠打了自己一個耳光。昨天,他紅著臉把“靜心訣”塞回去,藏到最角落里去,以為欲望清空后一切都可以結束了。但是“靜心訣”沒能靜心,他精疲力竭地入睡,卻被一個更加露骨的夢境驚醒。如今只余身下的一片冰涼,反復鞭撻著他的羞恥心。
左右他是不可能再睡著了,典傾跳下床,拖著弄臟的被褥和衣物,輕手輕腳地去后院浣洗了。
逐鋒會在即,洛青漪深藏不露的責任心終于覺醒。她難得起了個早,天一亮便去敲典傾的門:“阿典!起了沒?”沒人應答。洛青漪咦了一聲,正想再敲一次,門嘩一下開了。典傾扶著門,兩眼下一片烏青:“起了。”洛青漪看著典傾憔悴的樣子驚呆了:“你昨晚沒睡么?不至于這么緊張吧?!”典傾躲開她的眼神,用力揉了揉眉心:“沒有。”洛青漪顯然不太信,但也沒再深究,撂下一句“今天陪你練會兒,給你定定心。收拾一下去小竹林找我。”便走了。典傾深深嘆了口氣,只得勉強振作精神,帶上兩把劍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