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這個想法,我再伺候他幾年,表現好的話就能從他女朋友升級他媽了?”</br> “狗都知道找電線桿下撒尿,他怎么就不找找自己的定位?”</br> 姜禾綠沉淀許久的委屈,忍不住發泄出來。</br> 她不是委屈自己的遭遇,是想不到天底下還有沈二狗這種不要臉的男人,他憑什么認為她對他死心塌地,隨意壓榨?</br> 是她把深情演得太逼真了嗎。</br> 她明明只想要錢好嗎。</br> 他卻把他自己高高掛在天上,認為她垂涎他的臉,他的身子,他的地位,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并且看在她良好表現上,勉勉強強允許她做他的女朋友,還用“沈太太”位置來引誘她未婚先孕。</br> 他把女人當什么了?生育工具?</br> 一、點、都、沒、把、她、當、人、看!</br> 罵完之后,姜禾綠心里舒坦多了,整理好心情,加快步伐,并沒有注意到旁邊的行人。</br> 因為見長輩,姜禾綠的穿著得體很多,短裙換成了中規中矩的淺色牛仔褲,腳蹬gucci小白鞋,挎了個盛滿新鮮水果的帆布包,來到醫院住院部。</br> 逢周末,來住院部看望病人的家屬不少。</br> 大樓門口,透過墨鏡的濾層,姜禾綠隱隱約約看到半熟悉半陌生的身影。</br> 她把墨鏡摘下,再定睛看去——</br> 上次碰面的時家太子爺?</br> 在人來人往的平凡穿著中,男人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白襯衫衣領干凈得一絲不茍,儼然鶴立雞群,氣質出眾,一看便是成熟精英人士。</br> 他旁邊還有一個少年,兩人站在一起,時懷見似乎更顯穩重。人人都說,三十歲是男人的分水嶺,既不屬于青年也不屬于中年,是男人事業巔峰,父母健在,家庭美滿的時期,然而外面并未有關于太子爺結婚的新聞,孩子卻莫名多出了一個。</br> 流傳在外的除去關于他的商務介紹,只剩下不利于他的負-面評價。</br> 譬如他有個相當于他一半年紀的兒子。</br> 視線掠過人群,姜禾綠打量一番那個少年。</br> 瘦瘦高高,一身休閑運動裝,看上去吊兒郎當的。</br> 本想再觀察他們到底像不像親生父子,姜禾綠突然想到他問那句“項鏈燙手”,以及自己做的夢,臉蛋不知不覺升高溫度,目光也錯開了。</br> 看著他們往高級病房的電梯走去,姜禾綠不愿意碰面,便站在后面,等下一節。</br> -</br> 姜禾綠拎著水果,腳步沒挨病房,便聽見里面吵吵嚷嚷的聲音。</br> 細眉不由得輕擰,她直接推門進去,果然看見父親的堂兄表弟,還有幾個吶喊助威的嬸嬸,圍聚一堂。</br> 他們人多,來勢洶洶,打著病人家屬的旗號,專門來這里喧鬧,護士醫生奈何不得,只讓他們小聲點。</br> 在爭奪家財面前,怎么可能小點聲。</br> 個個喉嚨快戳破天際了。</br> “要我說啊,大哥你就給個痛快話,反正賣給別人也是賣,倒不如給自家兄弟。”</br> “姜氏好歹是上輩人的心血,幾十年傳承的鞋藝工匠,你不僅沒把它發揚光大,反而走向衰敗,祖宗在天有靈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氣死。”</br> “可惜沒個男丁能頂天立地,禾綠一個女孩子家本就不指望她,整天就知道瞎混。”</br> “最近聽聞她想勾搭沈家二少,也不看自己什么分量。”</br> 幾個叔叔,著重點在于公司,幾個嬸嬸則想詆毀姜禾綠。</br> 著重點不同,目的卻只有一個,那就是氣人。</br> 門,砰地摔上。</br> 眾人順聲看過去。</br> 姜禾綠仿佛沒發現屋里有人,提著包大搖大擺走到病床邊,把一些應季水果拿出來。</br> “爸,我給你買了你愛吃的新疆甜瓜。”</br> 病床上,姜父本是半閉著眼睛,聽到女兒的聲音,立刻睜開,被氣得泛紫的面孔,血色逐漸還原。</br> 在場的親戚們,都帶來不少補品,什么燕窩,冬蟲夏草,人參什么的,一開始個個想討好姜父,發現他性子倔的死活不松嘴后,便撕破臉皮。</br> “禾綠你來得剛好,快點勸勸你爸。”一個嬸嬸磕著瓜子,把地上弄得滿是碎殼兒,大著嗓門嚷嚷,“再這樣下去,姜氏可真就完了。”</br> 姜禾綠面帶微笑,禮貌勸道:“嬸嬸,您最近又胖了不少,我看您還是別吃飯了吧。”</br> “你這孩子怎么說話的,我胖不胖關你什么事。”</br> “那姜氏關你什么事?”</br> “……”</br> 那個嬸嬸差點被瓜子殼噎住。</br> “不關你嬸嬸的事,但總和我們脫不了關系吧,我們可姓姜。”幾個叔叔站出來反駁。</br> 姜禾綠不用看他們也知道那是那些叔叔。</br> 從她出生就不學無術,只知道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叔叔。</br> 這樣的人,別說管理姜氏,開個奶茶店都會倒閉。</br> 他們現在不關心父親的病情,不關心姜氏的危機,一心只想著能在破產前分到多少錢。</br> 姜禾綠眼里流露出嫌惡的神色,礙于父親和現在自己的形象,不方便表現出來。</br> “醫生說我爸現在的狀態很好,用不了多久就能出院。”姜禾綠手里拿著水果刀,慢條斯理地削著蘋果皮,“幾位叔叔出現在這里的目的,不知道是什么,來祈禱祝福早日康復的,還是……分割家產的?”</br> 她這句話,把幾個叔叔逼到這兩個選擇中。</br> 要么來祈福,要么惡意滿滿。</br> 稍微帶點頭腦的叔叔換一種方式表述道:“小禾,叔叔們沒別的意思,只是擔心姜氏。”</br> “不用擔心。”姜禾綠微笑,“我和沈家少爺在一起了,姜氏現在不缺管理人和資金。”</br> “就知道胡說八道,沈二少怎么會……”</br> “叔叔嬸嬸難道不看新聞嗎?”</br> 說著,姜禾綠隨手拿了張桌上的報紙。</br> 她上沈西成車的事傳的沸沸揚揚,本地晨報的娛樂板塊自然也少不了。</br> 通過照片上的辨認,叔嬸們認出和沈西成出現的女孩就是姜禾綠。</br> 他們面面相覷,統一口徑地強詞奪理:“這都是媒體瞎寫的,能說明什么。”</br> 姜禾綠不急不慌:“沈二少是什么人,如果不經過他的允許,你們覺得他會放出我和他在一起的消息嗎。”</br> 她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塊,裝入果盤,遞到父親的手邊,抬頭時,愛笑的眼睛微微瞇著,看上去純良無辜。</br> “希望叔叔嬸嬸今后只做分內的事情,不要再打擾我們,不然……”抿起的唇角一彎,她繼續道,“不然等我嫁入沈家,可沒這么好說話了。”</br> 這些話,比起姜父先前砸碎杯子、扔醫藥器械來驅趕這般鉆錢眼里的畜生,明顯管用得多。</br> 如果她真變成沈家少奶奶,針對他們只是吹枕邊風的事情。</br> 得罪誰,也不該得罪女人。</br> 沒能撈到好處,嘴上也沒贏功夫,那些人逐一不甘地離去。</br> 人一走,房間消停不少。</br> 姜父這才緩緩開口:“丫頭,你真和沈二少在一起了?”</br> 在父親面前,姜禾綠不知該不該編制善意的幻言,只是深呼吸,“算是吧。”</br> “沈二少可不是什么好人。”</br> “我知道。”</br> “爸爸還是希望你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br> 姜父嘆息。</br> 他身為家里頂梁柱,垮下后連句做主的話都說不得,他何嘗不知道自家丫頭是為什么和沈二少在一起的。</br> 一直以來,姜父都遵循女兒的意愿,她想學什么,玩什么,都會盡量滿足她。</br> “爸,我沒事的。”姜禾綠表演能力滿分,笑得跟花似的,“你看我這些首飾衣服,還有車鑰匙,都是沈二少買的,他對我很好。”</br> “那你喜歡他嗎。”</br> “他長得那么帥,條件那么好,哪個女孩不喜歡?”</br> 聞言,姜父稍稍放心。</br> 女兒說的是事實,沈二少確實一表人才,討女孩子喜愛。但愿他家的丫頭是真的喜愛吧。</br> 從病房出來,姜禾綠和姜父的主治醫生做了短暫交流。</br> 醫生告訴她,姜父的病情還算穩定,再過一段時間便可以做手術,術后觀察三個月便可以出院,情況好的話,半年基本能恢復了。</br> “所以,再過半年,他就可以痊愈了是嗎?”姜禾綠問。</br> “手術并不是百分百成功,但病人現在狀況很好,成功率很可觀。”</br> 聽醫生這么說,姜禾綠的心逐漸放下。</br> 太好了。</br> 再堅持半年,父親可以痊愈,姜氏就可以走上正軌。</br> 知道父親病情穩定,姜禾綠心情甚好,慢悠悠地走過去等電梯,附近沒人,她肆無忌憚地透過電梯的反光墻打量自己。</br> 一邊欣賞自己的小臉蛋,一邊自言自語地發問:“魔鏡魔鏡告訴我,誰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女孩。”</br> 問完后,她又用另一種聲音,自問自答:“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姜姜啦。”</br> 跟著自己瞎編的調子哼了幾句,一抬眸,突然發現鏡子反照出身后的兩個人。</br> 唱跳聲戛然而止——</br> 姜禾綠眼睛瞪圓,假裝什么事都沒發生,剛才的歌也不是自己唱的。</br> 后面,變聲期少年開腔:“學校過幾天開家長會,你有空的話就去一趟。”</br> “……”</br> 叛逆的少年,對父母說話的態度頗為囂張。</br> 時懷見按了電梯下鍵,無聲調的回答:“沒空。”</br> “你兒子的家長會你都沒空?”</br> “你如果不是班級倒數第一,我可以考慮下。”</br> “……”</br> 聽著他們的對話,姜禾綠神經不由得緊張。</br> 之前以為只是傳聞,沒想到是真的,時懷見的兒子,確實是上中學的年紀。</br>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他蹲過監獄的事也是真的了?</br> 脊背不由得發涼。</br> 這樣的人,還是離他們遠一些的好。</br> 她不想和他們坐同一班電梯,電梯來了后,便往后退幾步,讓他們先走。</br> 后面的兩人進去后,沒有合上電梯門,而是一邊等她上來,一邊用審問的眼神看著:你還不上來?</br> 那少年的眼神比他爸還厲害。</br> 再不上去,他們可能要開口質問她了。</br> 姜禾綠只能硬著頭皮過去。</br> 封閉的空間里,少年的話更顯得無畏囂張:“你要是不去的話,我就告訴老師,說我爸忙著陪女人,沒空去學校開兒子的家長會。”</br> 對于小孩的威脅,時懷見仿佛沒聽見。</br> 夾在兩人前面的姜禾綠十分尷尬。</br> 現在的小孩都這么厲害嗎。</br> 性格叛逆,說話隨性。</br> 只通高級病房的電梯除了比其他電梯豪華,人也幾乎沒有,不會出現擁擠的現象。</br> 平日里,姜禾綠討厭人擠人,此時,她巴不得多來點人分擔她的尷尬。</br> 然而,并沒有。</br> 沒多久,電梯停下。</br> 時懷見出去后,回首朝電梯里挨著墻邊站的姜禾綠望一眼,口吻隨意:“你不出來?”</br> 姜禾綠一心躲著他,沒注意這里已經是負一的停車場,擺手拒絕:“不了,我去下面辦點事。”</br> “下面一層是停尸房。”</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