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綠第一時間跑去醫院，把豐識喜訊告訴父親。</br> 這半年以來，父親人老了十歲，病情時好時壞，心情也隨著姜氏起落，少許的幾個好消息都是姜禾綠告訴他的。</br> 第一個是沈西成愿意幫助姜氏。</br> 第二個便是豐識銀行的借助。</br> 雖然這不代表姜氏能恢復從前的管理，但至少留有希望。</br> “好孩子。”半躺在病床上的姜父看著女兒興高采烈的樣子，忍不住感慨，“你看你這幾天奔波的，都瘦成什么樣。”</br> “我沒有，還胖了不少。”姜禾綠邊說，邊捏了捏自己的臉，“你看，這么多肉。”</br> 瘦沒瘦，老父親還是能看出來的。</br> 一直以來他都給女兒優質的生活條件，不限制成長，希望她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但事與愿違，這段時間，他看得出來姜禾綠一直在委曲求全。</br> “小禾。”姜父拍拍她的手，“你和沈二少怎么樣了？”</br> “嗯……挺好的。”</br> “既然和人家在一起，就好好過日子，二少為人不差。”</br> 姜禾綠點頭。</br> 她承認，沈西成的人品并不壞，只是有時候直男過了頭。</br> “剛好我這幾天身體狀況良好，你要是有空的話，就帶他來看看我。”姜父又說道，“爸想當面和他道謝，感謝對姜氏以及你的照顧。”</br> 這個要求，讓姜禾綠直接懵了。</br> 沈西成的白月光快要回來，他沒空理她，更別說來醫院看望長輩。</br> 見她猶豫，姜父疑惑道：“怎么？不方便嗎？”</br> “不太方便。”</br> “你們感情不和？”</br> “沒有的事。”姜禾綠忙解釋，“他對我很好的，就是……太忙了，爸你也知道生意人，天天忙來忙去。”</br> 姜父點了點頭：“沒事，你就和他說抽二十分鐘的時間就行了，見不到他，我不放心。”</br> 姜父想見沈西成的態度很堅決。</br> 姜禾綠一個頭兩個大，得想辦法回絕，否則要是被父親知道，她只是人家的替身女伴，連女朋友都算不上，老人家豈不是很難過。</br> -</br> 晚上。</br> 在病房照顧父親的姜禾綠突然接到時懷見的電話。</br> 那端男聲低沉磁性：“吃了嗎？”</br> “還沒。”</br> “那出來吃飯。”</br> “啊？”</br> “之前不是說過嗎？”</br> 姜禾綠想起昨天在他辦公室說的話，因為不小心拒絕當天的午飯，承諾第二天她來請客。</br> 這些話，姜禾綠出于緊張狀態說出口的，不經大腦過濾，說完就忘。</br> 現在好了，還要人家主動提醒。</br> 再看時間，都晚上七點了，吃完飯不得九點。</br> 不想給自己掛上不守信用的標簽，姜禾綠問他想吃點什么。</br> 從上次的溫泉館經驗來看，他對食物似乎頗為挑剔，又或者，口味獨特。</br> 幾萬的大餐，以她目前的經濟條件不太請得起。</br> 好在時懷見沒報離譜的餐廳名，反倒是挑了規規矩矩的中餐廳。</br> 約好時間，姜禾綠提前五分鐘過去，發現他來得比自己還早，男人頎長的身形立于一輛巴傅斯車側，骨節明晰的手指拿著手機，和他人通話時不茍言笑，嚴謹又清冷。</br> 姜禾綠走過去，巴掌大的小臉稍稍抬起才能看清他，碰上男人目光后，回了個招牌甜美的笑，“時總。”</br> 不同于上次見到的被外套包裹密不透風的樣子，這次的她穿著清涼的吊帶裙，顏色深，V領，卻不顯得盛氣凌人，細白的胳膊小腿暴露于空氣里，清純又性-感。</br> 確定他是個好人后，她沒那么拘束，膽子也大起來，主動搭話道：“本來我想聯系您的，但是又怕您忙……”</br> 時懷見意味深長地看著她。</br> 小嘴說起謊來還挺利索。</br> 說好今天請他吃飯，拖拖拉拉延遲到晚上，接到他電話的那一刻大腦都是懵的，就這還“本來想聯系”，她真說得出口。</br> 時懷見詞正理直地陳述，“你要是聯系我的話，我就不忙了。”</br> “……”</br> 這是把她退路都給推沒了。</br> 點菜的時候，肥牛羊肉，醬肘子，豬大腸這些都被姜禾綠pass掉，她選擇的，是【玫瑰養生湯】【水晶奶凍】【冰糖湘蓮】等菜名。</br> 如果對面坐的是于詩，那姜禾綠必然選擇兩打啤酒，再配上辣葷，味道絕了。</br> 可惜今天不僅僅是和男人吃飯，她還在生理期，吃不了冰的辣的，于是乖巧地把飲料換成溫果汁。</br> 她和時懷見都不是健談的人，但彼此間并沒有隔閡，期間，還聊到小孩子教育問題。</br> 看得出來，時懷見對時妄并不是不上心，可能第一次做父親，加上沒有當媽的輔導，他并不知道怎么處理青春期少年。m.</br> 盡管姜禾綠十分好奇他到底十幾歲有的孩子，礙于是別人的家事，忍住沒問，只說些奉承的話。</br> “時總您風華正茂，想必很多小姑娘喜歡像您這樣的男人，現在孩子大了，其實可以考慮給他找個后媽。”</br> 不知不覺，她的夸贊逐漸離譜。</br> 時懷見沒回應，唇際稍稍上挑，似乎在笑她。</br> 回過神來，姜禾綠發現自己的話像是在“自薦”，忙又改口：“我是為您著想，沒別的意思。”</br> “有也沒事。”</br> “……”</br> ——！？</br> 她發誓，她絕對沒有做后媽的想法。</br> 實在覺著難堪，她支了個去洗手間的借口暫時離開。</br> 對著鏡子補妝時，姜禾綠忍不住后悔，再回味自己剛才的話，實在不合理，人家好好的家庭，這么多年都過來了，難道不知道給兒子找后媽？還用得著她提醒？</br> 出去時，手機鈴聲響起。</br> 是姜父打來的。</br> 因為走得匆忙，忘記和父親說聲。</br> “小禾，你在哪？”姜父在電話里問道。</br> “我在外面吃飯呢。”</br> “吃飯？就你一個人嗎？”</br> “不是。”姜禾綠猶豫，“還有一個人。”</br> “你和沈二少吃的飯？”</br> “沒有。”</br> “那你現在和誰在一起？這么晚了，女孩子在外小心一點。”</br> 聽出父親話語里關切的口吻，姜禾綠一邊走一邊思考，該怎么說比較合適。</br> ——要是告訴父親她和時懷見吃飯的話，老人家肯定問東問西。</br> ——沒準還會覺著她這么晚和其他男人吃飯不正常，引起多慮。</br> ——所以，還是撒謊吧。</br> 她的深思熟慮，看上去嚴肅而莊嚴。</br> 不遠處，從柜臺前走過去的時懷見看她這樣，不免好笑，到底是小姑娘，接個電話都猶猶豫豫，為難中透著可愛。</br> 他目光投落過去，頗具耐心等著她。</br> 卻不想。</br> 下一秒，他聽見她煞有介事地回答：“爸，你不用擔心，和我吃飯的是我最好的閨蜜。”</br> “……”</br> ——最好的閨蜜？！</br> 時懷見想不到他的名字，在她這里變成了不可說。</br> 先收回關于對她可愛的評價。</br> 再找她算賬。</br> 姜父沒有懷疑女兒的話：“那你吃完早點回來。”</br> “好。”</br> 掐斷通話，一抬頭，姜禾綠發現時懷見就在不到三米遠的地方，定格于她身上的目光沉沉。</br> 讓她不由得緊張。</br> 姜禾綠走過去，干笑兩聲：“時總，您也去洗手間嗎？”</br> “沒有。”時懷見氣定神閑地應著，“我怕你迷路，來接你下。”</br> “這餐廳不大，不會迷路，您不用擔心我。”</br> “作為好閨蜜，這種擔心是有必要的。”</br> “……”</br> 她直接愣住。</br> 他居然聽到了？</br> 看著男人一步一步，不急不緩地朝她走來，姜禾綠的心反而亂得很，硬著頭皮：“時總，這個……”</br> “我什么時候成你好閨蜜了？”</br> “……只是個意外。”</br> “什么意外？”</br> 每個音節落下，他都靠前一步。</br> 幾乎把她往拐角逼。</br> 姜禾綠小臉嚇得有些紅，一邊退一邊打馬虎眼：“您這么帥，怎么可能是我閨蜜呢。”</br> 時懷見頓住腳步，薄唇噙著笑，“那你說說，我是你什么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