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廳,靠窗的位置,不知不覺,姜禾綠已經坐了一個多小時。</br> 她端起杯子,抿了口冰水,心頭的燥熱并未被消減。</br> 為赴約,她特意穿上清涼又不失體統的香風小短裙,花兩小時畫了個心機淡妝,奈何這番盛裝打扮,并沒有被領情。</br> 約她見面的沈家少爺,沈西成,跟死了一樣。</br> 遲到這么久,連個電話都沒有。</br> 姜禾綠看了不少于十遍手機,并沒有收到“不用等我你先吃”之類的信息。</br> 終于,手機響起一陣短信聲。</br> 她懷著激動的心情看一眼。</br> ——來自【10086】</br> 姜禾綠沉默了。</br> 被放過這么多次鴿子,她都快麻木了。</br> 如果她是沈西成的女朋友,肯定會打電話質問他,為什么明明約好一起吃午飯,這么久還沒過來?</br> 是不是不愛她了?是不是想分手?</br> 然而她不算女朋友。</br> 她只是他用于消遣的女伴。</br> 又過半個小時,終于有人打電話進來。</br> 是沈西成的助理。</br> “姜小姐是嗎?”</br> “我是。”</br> “二少今天中午有事,不能陪你共進午餐了。”</br> “這樣啊。”</br> “他說為了彌補你,晚上再帶你參加一個聚會。”</br> “沒事的。”姜禾綠把心底翻滾的情緒壓住,輕言細語,“西成工作要緊,我不需要彌補,如果不方便的話,晚上的聚會我就……”</br> 不去了。</br> 話還沒說完,又聽助理說:“二少讓你穿得漂亮一點。”</br> 姜禾綠:“……哦,好的。”</br> 掛斷電話,她忍不住嘆息,自己跟只舔狗似的。</br> 如果不是一些變故,她現在不至于像個玩偶一樣任人擺布。</br> 半年前,姜父病危,姜氏臨近破產,姜禾綠對外緊急求助借資。機緣巧合下,有人給她指路,與其求佛拜祖宗,倒不如好好利用那張漂亮的臉蛋。</br> 她擁有一張和沈家二少白月光相似的臉蛋。</br> 沈家是桐城數一數二的豪門世家,誠興集團CEO沈二少,不論身家或者外貌,都是名媛千金爭得頭破血流的理想擇偶。</br> 奈何,他有個得不到的白月光,這么多年,始終未娶,能接近他的女人,屈指可數。</br> 多番打聽,姜禾綠知道他白月光性格柔弱,純良無害,努力讓自己往“清純形象”靠攏。</br> 第一次見面,沈二少便被如同初戀一樣的姜禾綠,吸引得移不開視線。</br> 他需要精神寄托,而她需要資金。</br> 他們很快把合作協議簽了。</br> 沈二少要求她做一個聽話、乖巧、不粘人的替身,并且不準對他動心。</br> 表面上,姜禾綠竭盡全力討好他,努力做替身分內的事,從不越軌。</br> 實際上,她早就煩透這種高高在上的男人。</br> 每次都不把她的時間當時間,想約就約,不想約就放鴿子,心情好就給她買包,心情不好就讓她離遠點。</br> 一個人吃飯,屬實無聊,確定沈二少不會來了后,姜禾綠叫來朋友于詩,和她一起分擔美食的樂趣。</br> 于詩坐下后,習慣性地問:“又被放鴿子啦?”</br> “可不是嗎。”姜禾綠接過服務生遞來的菜單,點了份這里最貴的紅酒,小聲抱怨,“我真是伺候夠了。”</br> “二少的脾氣算好的了,你是沒接觸那些性情古怪的公子哥。”</br> “我才不信比他還難伺候的男人。”</br> 姜禾綠后背微微靠著椅子,漂亮的臉蛋頗有不屑。</br> 她還不信圈子里有比沈二少還難伺候的人。</br> “比如時家太子爺。”于詩神秘兮兮地說,“你敢信嗎,他三十歲了,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br> “不會吧。”</br> “正常男人,多少有點花花新聞,像這種什么都沒有的,肯定不正常,要么x方面古怪,要么是個gay。”</br> 于詩的猜測不是沒道理。</br> 時家是桐城首富,掌權人時懷見雖身家數億,為人卻低調得不正常,別說女人,連張曝光的私人照片都沒有,因此常常引得外界胡亂猜忌。</br> 在于詩眼里,沈二少已經算個正常的公子哥,雖然時不時放人鴿子,但他對姜禾綠很好,給她買包買車買衣服,只要她開口,想要的基本都能滿足。</br> “阿禾,你應該加把勁,趁著沈二少對你有興趣,爭取搞定他。”于詩誠懇建議。</br> “算了吧,我們合約快到期了。”姜禾綠搖頭,“再說,我裝得好累。”</br> 聽聞沈二少的白月光笑不露齒,模樣哀憐,清純得不行,她便對著鏡子練了一個月。</br> 高考都沒這么認真過。</br> 最后成功入了他的眼,得來他一句輕飄飄的夸贊。</br> 可替身終究是替身,別說白月光沒死,哪怕死了,沈家媳婦的位置,也不是替身隨隨便便能坐的。</br> 雖然對沈二少爽約的事不爽,但他的命令,姜禾綠不得不聽,在打扮上費了番心思。</br> 根據助理的提示,她知道晚上的聚會還挺重要。</br> 既要艷壓群芳,又不失清純。</br> 那就綠茶標配黑長直,畫個偽素顏,用橘色腮紅,口紅淡一些,妝容搞好后,再穿個嫩一些的小裙子。</br> 這樣出門,氣質清純又典雅,壓制全場基本沒問題。</br> -</br> 夜幕降臨,路燈照亮的柏油路面,一輛白色寶馬車均速行駛。</br> 姜禾綠邊開車,邊戴藍牙耳機通話。</br> 不同于朋友交流時的嗓音,此時,她的音色克制著,捏得軟綿綿的,聽上去沒什么攻擊性,是男人喜歡的嗲音。</br> “沒關系,我一個人可以開車過去……肯定不會遲到的啦……只要想到你在等我,我就很開心了。”</br> 夾著嗓音把話說完,確定通話結束后,姜禾綠拔掉耳機,不由得低聲罵了個“淦”字。</br> 沈二狗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br> 中午一起約的飯,他遲到一個多小時后干脆不來了。</br> 現在輪到她赴他的約,吩咐她早點過去,如果遲到的話,就扣光這個月零花錢!</br> 一看就是老雙標了。</br> 明明生氣,她卻不得不恭維著他。</br> 做替身就要有自知之明,明知自己在對方眼里什么都不算,還要盡量討好。</br> 姜禾綠看了眼時間,加快車速,免得零花錢真的被扣光。</br> 小寶馬的旁邊車道,一輛勞斯萊斯不急不慌地行駛著。</br> 兩輛車,都有同一個目的地——盛世居。</br> -</br> 到達目的地后,姜禾綠尋找停車的位置。</br> 高檔場所的露天停車場,有泊車員專門留給富人的豪車停靠,以體現其位置的華貴和高端,像姜禾綠開的小寶馬,也就是虎撲男口中的買菜車,上不得檔次,只能停在地下停車場。</br> 然而地下停車場位置過多復雜,姜禾綠一個路癡,擔心自己找不到車。</br> 她等了會,終于看見露天停車位有人空出來一個。</br> 只是,位置很窄。</br> 姜禾綠車技一般,不知道自己的車身能否擠進去,她下車先去檢查一番,抬抬左手抬抬右手,測距后又在大腦里運算一波,決定就停這里。</br> 五分鐘后,女司機成功把本來可以“N”的停車位,變成了“π”。</br> 姜禾綠嘆息。</br> 還是不折騰自己了,萬一要是不小心和其他車發生摩擦,她得賠好大一筆錢。</br> 思來想去,她決定向別人求助。</br> 發現不遠處站了個身長腿長的美男子,她動了心思。</br> 姜禾綠走過去,小心翼翼地開口:“這位先生,你好,請問你方便幫我停一下車嗎?”</br> 她聲音軟軟的,很容易聽出來是個小姑娘。</br> 前方的美男子回身看她一眼,沒說話。</br> 在他旁邊,一個穿黑色西裝的眼鏡男撫了撫鏡架,態度不是很好,語氣嚴厲:“這位小姐,我們還有事,你讓別人幫忙吧。”</br> 被冷酷拒絕,也是情理之中。</br> 不過直男嘛……哄一哄就好。</br> 姜禾綠輕咬唇瓣,嗲著嗓音道歉:“因為我停車技術不太好,所以才想找人幫忙……實在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了。”</br> 她還沖他們鞠了個躬,看起來很有禮貌。</br> 這樣的行禮,在國內頗為新奇。</br> 女孩俯身時露出的頸線纖白,肩骨細致,配上那張清純的臉蛋,是直男很難抵抗的類型。</br> 幫忙停個車,其實只是舉手之勞。</br> 不知是不是被女孩滿臉難掩的失落打動,美男子突然開腔。</br> “帶我過去吧。”</br> 這話一出,眼鏡男頗感意外,“可是……”</br> “鑰匙給我。”</br> 說著,時懷見已經走過去。</br> 見機會反轉,姜禾綠欣喜的同時,被男人抬起的俊美面孔惹得心慌,連忙指路帶他過去,然后把鑰匙交付于男人的大手中。</br> 他手生得漂亮,偏白卻有陽剛氣,姜禾綠指腹不經意碰到的時候,還摸到一層薄繭。</br> 身形高大的男人鉆進姜禾綠的小車里,顯得有些突兀。</br> 本來宛若大難題的側方位停車,在他這里,不到半分鐘完成。</br> 姜禾綠一邊看一邊在心里感嘆。</br> 太厲害了。</br> 那么窄的地方都能輕而易舉地停進去。</br> 熟練如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委實羨慕死她。</br> 等男人下車后,姜禾綠快步走過去,從他手里接過鑰匙后,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爪子往他腕上一拍——</br> “大哥,牛批啊。”</br> “……”</br> “你車技這么厲害,不會是司機吧。”</br> “不是。”</br> “那你是做什么的?”</br> 不等時懷見回答,眼鏡男小聲提醒一句:“時總,時間不早,我們該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