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驗上李暮近把丁珂帶走,陳享忍無可忍,在丁珂出院后,一直尾隨她到家,在她家對面樓租了房,看到她媽對她又打又罵,心疼又覺得找到她的弱點,正好以此要挾。
誰知這時薛詩與請他吃飯,用一組照片打亂他的計劃。
薛詩與哭著說:“肯定是李暮近拍的!珂珂肯定被他那什么了!你說怎么辦?。窟@事捅出去珂珂學上不了了,也沒法做人了,你想想辦法!”
陳享瀏覽著手機上這些照片,臉色逐漸難看:“你從哪弄到的?”
“我給丁珂送書包,看到一個相機,我也有同款,我就以為是我那個,畢竟珂珂條件不可能買得起這個,打開就看到這些照片。你看都是在豪宅拍的,肯定是李暮近家?!?br />
陳享神情凝重,怒火在心底發酵,跟薛詩與分開后直奔丁珂家,在公交站牌等到她,拿照片向她求證,但她咬定不是她,還明確地跟他劃清界限。
他傷心過度,不慎把照片發群里,事后第一時間找到群友,給了大筆封口費。
然而這事沒多久,丁珂竟在筆記本寫了他名字。
他還沒來得及高興,李暮近殺氣騰騰地把他拎到了人文周活動的主席臺上,逼他下跪,把他身為男人的尊嚴踩地上來回碾。
以后更是出現在李暮近視線中都不行。
他一氣之下,找到游戲群的群友們,把照片散布出去。
如果薛詩與問,就說意外泄露出去的。不過他覺得,她不會問。至于別人,有“壞事做盡”的李暮近擋前頭,根本不會想到他才是散布者。
*
九月中旬,丁珂成為國際學校艷照事件女主角。
李暮近第一時間報警,警察在學校里走了一趟,照片拿走檢驗,通過圖庫搜索,找到那幾張裸露照片的原圖,這才還了丁珂清白。
但沒有人去看澄清。
漸漸大家都不再提起,卻默契地誤記是李暮近找人平息了事件。
風波正盛的幾天,丁珂走到哪都收到異樣眼光,干脆不上學了,周霽又不干了。
丁珂在房間背書,周霽一腳踹門:“你個賠錢貨,死丫頭,讓你接近李暮近你在干什么?”
正好來消息,丁珂一邊拿起手機,李暮近問她吃什么。她放下手機,漠然說道:“翻來倒去這么幾句。”
周霽宿醉未醒,搖搖晃晃,手指在半空一直晃:“不去上學你在家里干什么?等著我養你啊,我養了那么多年,白養你了!”
丁珂放下書,扭頭說:“那您為什么要養我呢?”
周霽沒想到丁珂敢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你那是什么語氣,你是不是找死呢?”
丁珂聽而不聞:“當然是要負心漢李崇的女兒勾引他的兒子,讓他子女亂\\倫,痛不欲生?!?br />
周霽前一秒還怒火中燒,這一秒開心大笑。這就是她的計劃,完美。
她坐到地上,揚起酒瓶子,猛灌一口,酒從嘴角流下來,她那件已經從餿味轉換成臭味的衣服又濕了。
“我哪來的錢呢?”她又突然皺眉問。
酗酒讓她的腦子越來越不好使了,她時常忘記她是誰,她為什么死守在這間房,女兒的爸爸去哪兒了,又在一個時刻突然驚醒,把李崇祖宗十八輩罵一遍。
如果不是考編路上遇到李崇,跟他發生了故事,哪會淪落至此?
丁珂投了毛巾,回頭蹲下來,給她擦臉,輕聲說:“我說得太簡略,我們細節一點。你對外說丈夫跟小三跑了,金店盤出去,把錢留給你,這才有了我的學費,其實錢是李崇給你的封口費,他找律師跟你簽了協議,你有損他的聲譽,他會以詐騙罪把你送進去。你只能對你們的事守口如瓶,但你咽不下這口氣,也賭他對你有一點心意,編造出一個丈夫,以為他會在意你有丈夫,沒想到他真不管不問。你開始嗜賭,酗酒,即便這兩項費錢,你也把他給你的那筆錢省下來讓我去國際學校。不知道的以為你多愛我呢,其實是報復他比滿足自己的欲望更重要,也比女兒更重要?!?br />
周霽慢慢抬頭,酒精讓她的眼越來越模糊,竟看不清丁珂的樣子了。
鄰居又在門口罵了:“對門你什么時候能改了門口撒尿的毛??!真他媽惡心人!”
之后是哐啷聲,聽來門都重重關上了,動靜還沒停。樓道都是周霽的酒瓶子,她自己不扔,也不讓別人扔,擺滿樓梯,一過人就弄倒一片。
丁珂盤腿坐下來,跟她說起自己的規劃:“我馬上就要從國際學校畢業了,已經找中介咨詢出國的事,學校也定了,推薦信拜托了有名的教授,明年這個時候,我大概就在蘇黎世上學了。瑞士我去看過了,你知道我是一定要去的。”
周霽靠在門上,忽而頭重得抬不起來,只能眼神向上挑,像翻白眼。
丁珂甚至不想碰她,拿酒瓶把她折進去的衣領翻出來:“你看看你,誰都嫌棄,周圍巴不得你死,人怎么能活成這樣子呢?”
周霽揚手要打,臉憋得通紅,太陽穴筋爆出來,惡狠狠的樣子,仿佛能活吞她:“你個死丫頭!”
丁珂輕松躲開:“打我那么多年,老是那幾個動作,就算我是蠢的,也早記住并躲開了,怪我,太想知道你的底線在哪里,有無一絲憐憫。竟然真的沒有,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br />
她說著拉開袖子,挽起褲腿:“看看這些傷口。哦,我忘記了,你看不清了,酒喝太多了?!?br />
周霽還要動手:“你說這干什么!哪次不是你犯錯誤我打你的!”
丁珂酒瓶一杵,她就重重摔坐回去,一口氣喘得困難,不停地呼哧,看起來要憋死。
“周霽,如果你對我好一點,你不會有這樣的結局?!倍$鎸λ怯幸唤z憐憫的,都在此刻的眼神里,其余沒有了。
“你什么意思,李暮近又不知道你是他妹妹,你們在一塊你要什么沒有呢?我對你不好嗎?”周霽費力起身,吐字艱難,勉強拼湊出一句。
丁珂又去投了毛巾,沒擰干,緩緩包住拳頭,動作優雅且溫柔,聲音也是:“我最近陷入艷照事件,好幾天沒上學,你說,鄰居眼里,你知道了這等大事,會不會急火攻心,要打死我?”
“什么?艷照?”周霽還在費力地站起,蹭得拖鞋都穿到腳踝。
“結果一不小心摔倒在地板,正好磕到頭部,正好喪命?!倍$嬲f話時嘴唇還有笑。
“你要干什么?”周霽覺得不妙,但話說出來那刻,已經晚了。
她連呼叫都來不及,就已經躺在地板,丁珂手上的濕毛巾自然脫落。
衛生間擰不上的水龍頭還在滴水,啪嗒,啪嗒,像是序言,但更像是終章。丁珂作為周霽女兒的日子,就此結束了。
動作太急,衣服都皺了,她坐下來,外頭轟隆一陣雷聲。
秋天來了,這是告別夏季的雨嗎?
她回頭看周霽,神情冷漠,話也說得沒感情:“如果你對我好一點,如果我反抗一點,一定會有人覺得你死得蹊蹺,但你做得太絕了,我也裝得太好了,周圍只會為我慶幸。乖乖丁珂,終于擺脫了她那個惡毒的母親?!?br />
雨沒等到,等到樓下薛詩與的喊叫:“你在這兒干什么?我珂珂呢!”
丁珂立即起身,走到窗前,向下看到樓門處站著的薛詩與和李暮近,還有對李暮近絕對忠誠的那幾個外校生。
李暮近?他什么時候來的?
丁珂一下想到樓道那一陣哐啷聲,仍然不慌,有條不紊地清理現場,水龍頭是她隔衣服開的,上面只有周霽的指紋。只要把她拿過的酒瓶的指紋清理,整個房間,就只有她房間有她的指紋了。
地面的水不多,毛巾滴的那些都滲進了年久失修的木地板縫隙,周霽摔倒的位置正好是塊翹起的地板。
她為今天演練了許多次,早記熟每一個步驟,現在就剩下自己。
她在臉上抹防曬,打定妝粉,嘴也抹,再接一捧水,掬起潑在臉上,接下來就是慌張下樓。
薛詩與看到丁珂狀態不佳,臉色煞白,直接與李暮近攔截她的目的聯系在一起。不知是驚慌,還是恐懼,眼淚都掉下來,加上被李暮近吊在樹上半天,看起來沒比丁珂好多少,吼道:“是不是他怎么你了?是不是?”
丁珂一言不發。
薛詩與還想說什么,李暮近拉住丁珂手就走。
車上,丁珂和李暮近坐在后座,一句話沒說,到了家里,阿姨去超市選購今日的食材了,也不在家,正好給兩人說心事。
丁珂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她知道李暮近看見了,她等他說點什么,她再想怎么應對,他不說,她就裝一個受害者。這她很擅長。
李暮近看她驚魂未定的樣,什么也沒說,走到西廚開始做飯。上次要給丁珂做飯失敗了,她走后,他一直修煉,牛排會煎了,龍蝦會焗了。海外買的和牛、海鮮,本來要做生腌,她不喜歡吃生的,那就烤,或者蒸。
他一個人忙碌,丁珂面對熟悉的場所,沒一絲故地重游的心情,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開口講第一句話,他們好像一下回到剛認識時。但似乎那時也不曾這樣拘謹。
李暮近忙碌兩個小時,做好擺盤、布餐,喊丁珂:“過來吃飯?!?br />
丁珂扭頭看去,他挽著袖子,雙手撐在椅背,眼看著她,她心理建設許久,還是沒動。
李暮近下一秒便朝她走去,把她牽到桌邊,輕摁她肩膀,在她落座后給她抻來一套餐具。
“嘗嘗?!?br />
丁珂早就聞到香味了,看到這一桌食物的賣相,她也相信它們的味道一定鮮美。李暮近是不會讓自己丟人的,他對做一個全能強者有執念。
“我不餓?!彼龗吲d地說。
李暮近說:“吃一點,也許有人擔心你?!?br />
丁珂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動,嘴上還是說:“沒有人擔心我。”
“有。”
丁珂沉默不語。
李暮近電話來的是時候,他走到一邊去接,李崇尖銳的罵聲跟周霽異曲同工,丁珂不由一抖,忽而局促,如坐針氈。
她就是趁這時候跑掉的。
李暮近在她起身時就掛了電話,追出去,拉住她,卻被她甩開,她仰頭看他時,眼淚無聲:“別管我……”
“吃完飯上學。”李暮近聽不懂她的話一般。
丁珂還是甩開他的手,跑向大門。
天下起雨,是小雨,但一直電閃雷鳴,五點正值下班、放學高峰,街上車多了,出了富人區是市中心,平日也是車輛密集之地,一變天,趕著回家的人都湊在了一起。
丁珂走到大道,一路淋雨,腦子清醒了不少。
李暮近的車一直在她身后,以不超過她的速度緩慢開著,她故意走入大道,她以為他會放棄,轉彎時忍不住向后看一眼,他就在不遠,手里拿著一把傘,卻不打。
她加快腳步,走到一家網吧,開一臺機子,快速找到位置,坐下,身子貓進巨型曲面屏。
她不敢抬頭,怕跟他對視,只是本就累,這一趴,不知不覺睡去。
等她再醒來,已經九點半,身上和腿上都蓋了衣服,吊牌都沒拆牌的新衣服,旁邊還有購物袋。
對面就是商場,大概是他買來的。
她揉揉眼,坐起來,網管給她端過來一份飯,還有一杯生椰拿鐵,笑著說:“一帥哥請的,守你好久呢,要不是來電話,估摸就等你醒來了?!?br />
丁珂沒接這話,禮貌道:“謝謝?!?br />
下午那場雨已經澆醒了她,很多事,不能就是不能,強迫不來的。
她平靜地吃完了飯,找一間旅館住了下來,打定主意,等天一亮就去上學。
這時她還不知道,她被李暮近強\\奸的謠言正傳得如火如荼。
*
丁珂一到學校,就被薛詩與拉到一邊,她嚴肅地皺眉問道:“珂珂,李暮近那天是不是對你做什么了?他對外顯擺他把你拿下了,現在所有人都傳你沒來上學,他昨天也沒來,是你讓他得逞了?!?br />
她說話很急,話間信息量也不小,不給丁珂插嘴機會,丁珂也無意問她問題,她其實不用那么緊張。
“你說句話啊,他到底有沒有啊,沒有那就要讓他閉嘴,怎么能這么敗壞一個女孩子的名聲呢?”薛詩與憤憤不平,要被氣哭了。
丁珂回到座位,拿出書:“隨便。”
“怎么能隨便?”
薛詩與不滿意她的反應,還要再打擾她的耳朵,被她冷不丁地抬頭嚇得縮脖后退,不敢說話了。
班主任臨時開班會,嚴令禁止在學校傳謠,把幾個討論歡的、冒犯丁珂的直接給予處分。
看起來的消停,不過是從臺面轉為地下,三天的工夫,已經傳出丁珂為李暮近打過孩子。那組照片中,除了裸露的幾張,剩下背景都是李暮近家,不知被哪個知情人爆出了這一點。
李暮近天資卓越,但人也太混蛋,口碑極差,一有他的事,無一不是落井下石的,但男人在這種緋聞里極容易隱身,還沒被罵幾句,輿論矛頭又對準了丁珂。
李暮近這一次沒像處理艷照事件那樣報警,他選擇了沉默。
沉默使流言更猖獗。
丁珂看著無動于衷,該干什么干什么,似乎一點沒被影響,卻又一次跟束睿在衛生間相逢了,仍是男衛生間。
束睿看到丁珂在男衛哭,想安慰又不知怎么安慰,就把請勿打擾的提示牌放在男衛門口。
他返回來,靠在洗手池,抽了一口電子煙。
本不抽煙的,只是不知不覺壓力變大了,不抽一口,不知漫長夜晚要翻來覆去幾百次才能睡。
時間消逝極快,眨眼這節課他們逃了一半。
丁珂哭聲漸停了,束睿走過去,遞給她一包紙巾,她沒要:“有?!?br />
“衛生間的紙太粗糙了。”束睿仍然扔去。
丁珂接?。骸爸x謝?!?br />
束睿轉過身,靠在墻上,眼睛看向對面墻上方那一扇小窗戶,說:“很無助吧。嘴上的刀子不比冰冷的刀子殺傷力小。”
“習慣了。”丁珂擦擦眼淚,問:“你為什么逃課?”
“可能,我也很無助吧?!笔0凑崭改钙谠S放棄他喜歡的專業,但表現出來的天分近乎沒有,父母覺得他辜負了他們的信任,又給他報了很多課程,說先天不足后天補。
丁珂突然站起來,看向他:“會好起來的?!?br />
束睿回頭對她對視,她的眼神澄澈,如一潭清水,突然,他覺得被鼓舞了不少,煙都忘了抽。
這一個眼神,為后面他幫丁珂逃脫目前的困境奠定了基礎。
*
流言傳了一周,丁珂被折磨瘋了,游泳課故意沒走,在男生更衣室等束睿,束睿被她嚇了一跳,片刻后,才問:“你也不怕有別人在?!?br />
“別人都走了,李暮近也沒來?!倍$嬲f。
束睿點頭,打開柜子,拿毛巾擦擦水,說:“他最近被他姑接走去參加什么世界頂尖什么論壇了,他也很煩,但誰讓他有本事?!?br />
“他有本事你不開心嗎?”
束睿淡淡一笑,轉過身,靠在柜門:“沒有人比我看到他好更開心,但他越好,我們的距離就越遠?!?br />
“如果我告訴你,有件事,你能做,他不能,你會不會做。”
束睿不以為意:“有這樣的事嗎?”
丁珂上前一步:“我不想活了?!?br />
束睿一愣,半晌才想起向她確認:“什么?”
*
束睿吃飯時還在想丁珂說的話,被束青驊指背敲桌提醒了,他回神,道歉:“對不起。”
卻韻給他夾了菜,問道:“怎么了,是學校有事嗎?”
束睿想起丁珂跟他說過,可能需要他父親幫忙,面對母親的提問,他卻說了沒事。
卻韻看出他有心事,放下筷子:“不想讓爸爸媽媽知道的事就不要讓我們看出來,被我們看出來卻說沒事,我沒教過?!?br />
束睿低頭:“對不起……我只……”
“好了,吃飯。”束青驊又打斷了他的話。
束睿已經不知道他們想要什么,希望他怎么做,他好像怎么做都錯。
*
謠言太兇,國際學校教導處本著對師生及家長負責的態度,報了警,警察到學校一趟,找到丁珂,刻意派出一位女警察詢問她。
辦公室里,警察把門窗都關好,打開錄音筆放桌上,說道:“你不要緊張,也別怕,更不要隱瞞,你隱瞞的話,我們就沒法保護你了?!?br />
丁珂坐在長桌對面,雙手握在一起放在桌面,點頭。
“你跟李暮近是男女朋友關系嗎?”
“不是?!?br />
“他有強迫你嗎?比如差使你做什么事,幫他寫作業、跑腿等?;蛘哂袩o違背你意愿的親密行為?牽手親吻這些都算?!?br />
“沒有。”
“你不要覺得不好意思,如果他有任何令你不舒服的行為,你都可以告訴我,我們為保護你而來。”
丁珂低著頭,一點也不想提及此事的樣子:“本來都沒有,是他們傳我們之間有。”
“好。他沒強迫過你,也就是沒有強迫行為,對嗎?”
警察用的方式很柔和,可能讓她問一個十幾歲的女孩有沒有被□□她覺得為難,丁珂感覺到溫暖,抬起頭來,說:“沒有,那天我是被我媽媽打出門的,他在樓下,當時還有其他同學,我不知道為什么第二天就到處傳我被他□□了。”
“你媽媽為什么打你?”
“因為她知道了學校里在傳我的裸露照片,她覺得我丟臉。”
警察是知道這件事的,上次來報警的是李暮近,技術部門找到那幾張裸照的原圖,還了丁珂清白。
“父母家暴也是能報警的,我們會上門協調,肯定會對你媽起到一個威懾作用?!?br />
“謝謝?!?br />
“我現在再問你一遍,你確定李暮近沒有對你做不好的事?”
“沒有?!?br />
警察收起錄音筆,起身,最后的聲音更溫柔:“沒有的事,就不怕,今天之后不會再出現謠言了。”
丁珂怯懦地點頭。
如警察所說,他們來一趟,謠言果然又熄了。
*
學校游泳課更衣間是沒有監控的,這次束睿把丁珂堵在了女更衣間。
“你想好了嗎?”束睿問。
丁珂毫不猶豫:“嗯?!?br />
“你為什么覺得我爸一定會答應?”束睿說:“你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僅知道他在相關部門任職,就冒這么大險?以我對他的了解,他謹慎又忠誠,絕不會背棄崗位。你確定你沒找錯人?”束睿怎么想都想不通。
“你家出事我們在瑞士時就有傳,以你家跟李暮近家關系,你爸第一個要找的就是他爸,但這事拖了很久吧?”
束睿漸漸皺起眉。
“這事早在你爸和他爸之間埋下隱患,我出事,李家第一個被查,這是你爸想看到的?!?br />
束睿不同意:“但這不就把阿暮推火坑里了?”
“他又不在學校,不會波及他。事鬧最大也是網上掀起動亂,就算嚴重到成立專案組,也是先查李崇。李暮近在整個事件中都干干凈凈,頂多被叫去問話,你把住嘴,他就只會一問三不知。”
束??闯鰜砹?,“你這是早有計劃了,然后?死的人去哪里找,你又用什么樣的身份活下來?”
“這就要拜托叔叔了?!倍$嬲f:“他如果覺得查李崇很必要,他就會幫忙,他如果覺得不重要……”
束睿也在擔心這一點,等她下文。
“還請求你,詢問你爸時隱去我的信息,以保證我,就算不成,也不至于被你爸告發?!?br />
束??粗鴱娜菽靡路亩$妫€有心情分給他一塊巧克力,震驚一波接著一波,他什么時候見過這樣的女孩?
他忍不住問她:“你為什么覺得我一定幫你?我跟阿暮那么好,你就不怕我告訴他你的打算?”
丁珂喝一口水,轉過身時說:“又不傷害他,你也不會再無助?!?br />
束睿微怔。
“我是請求你幫忙,其實有沒有幫到你,你很清楚。”丁珂擰開一瓶新的水,遞給他:“吃完喝口水,解膩?!?br />
束睿接過來,心里已經答應了她,卻仍覺得她瘋了,準備答應她的自己好像也快瘋了。
*
憋了三天,束睿還是問了束青驊,他只說如果有辦法讓李崇現在的風光受到威脅,要不要照這個辦法做。
原本在沙發上看書的束青驊果然放下書,抬頭看去:“說說看?!?br />
他痛快得束睿一愣,原來李崇現在的好日子真是他不愿看到的。束睿吞咽口水,呼口氣,說:“有一個女孩跟阿暮關系很緊密,就總有謠言,已經關乎最重要的聲譽問題,還有可能威脅生命。她都快抑郁了,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她想換一個身份生活,但這可能需要一個新身份,也需……”
束青驊打斷了他:“她是想死遁?!闭f完繼續看書。
束睿傻眼,丁珂也沒說他爸這么了解。到底是誰爸?
束青驊一邊看書一邊說:“可以,我想想辦法,你就守口如瓶。”
“不會很困難嗎?”這是束睿知識盲區。
束青驊再度抬頭:“我都答應了,阿睿覺得呢?會不會困難呢?”
束睿不問了,把來龍去脈說給他。
事情順利地像是丁珂越過束睿跟束青驊聯系過一樣。
束青驊本沒有大海撈針的關系網,是李崇的見死不救讓他意識到這件事務必提上日程,卻契事件解決后,他就走動了這方面的關系,現在找人對他來說不算難事了。
全國報失蹤的女孩和意外死亡的女孩多不勝數,找一家給他們白送一個女兒不難,束青驊偏要找跟丁珂同名同姓、年紀相仿的。
他可以幫忙,但不能白幫,小孩子還是很好掌控的,上門一桿槍,不用就浪費了。
皇天不負,真被他找到一個同名同姓、剛從一場大火中喪生的。
津水的一個女人,跟家里斷絕關系私奔過去,已經在拐子詐騙男一把火下喪了生,女兒救人也沒出來,最后只有男孩搶救了過來,但二級燒傷,得住醫院。
身份解決了,其他的事就好辦了。
就是要立刻從殯儀館把尸體運出來,一路換車、不走高速,盡量避開監控探頭,提前挪到計劃好的案發現場,免得尸體與案發時間間隔太久,尸檢上不好糊弄。很極限,但能做到,就是要出大血了。
不能拖,所以丁珂沒有準備時間,第二天就是放假日,正好,學校都沒人。
火一起就躍得極快,所以要找湖中心的興趣教學樓,久未修葺,還多是木質桌椅,周圍也沒有其他建筑、植物,只有一片湖水。最合適不過。
學校教學區有監控,有氧綠地區沒有,但周末有綠化工人,會給園區澆水、修剪、維護,不過沒人到湖中心。
尸體早于前天傍晚被綁在垃圾車,帶到湖中心大樓。
垃圾車司機原本是欠下高額賭債的人,束青驊假意讓他中了網彩,境外賬戶打給他一筆錢,他沒有查來源的認知,很快又辦通行證去了澳門,他的崗位空閑下來,其余好運作了。
為保證萬無一失,束青驊全程只用了一個人,這人長期受他恩惠,后續家里病人治療又需要更多的錢,也就不會背叛他這財主。
他這邊計劃好,接著就要丁珂放一場火燒死自己了。
丁珂像往日一樣來到學校,監控下一路走到湖中心,跟綠化工人打了招呼,劃船到湖中心,進入大樓。
坐在音樂教室里時,她很平靜,腦袋空空,手機一直響,都是李暮近來電。
她一個沒接,打開微信,看他這段時間發來的消息。
“出門一趟。”
“剛吃完飯?!?br />
“[圖片]天上的云很好看?!?br />
“李羋說這個活動受邀者最小年齡的紀錄是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子。你也聰明,也應該來?!?br />
“舊金山日落,金門大橋。[圖片]”
“[分享]花開忘憂—周深。”
“晚安?!?br />
“如果你想旅行,我陪你。”
“今天回來?!?br />
“位置。”
丁珂一條一條看著,翻來倒去地看,許久,她仰起頭,看向窗外,快晌午了。
她點著窗簾,看著旁邊椅子上燒得面目全非的尸體,說:“今天之后我就要用你的身份生活了,我會照顧好你弟,你不用擔心。”
說完這幾句無厘頭的話,丁珂把所有東西留下,從后窗戶翻出來,跳進水里,游到最近岸邊,躲進天竺桂林,樹下長了高稈草,躲人很方便。
這邊靠墻,不會有學生來,工人們也不愿清理,大概一學期一次。
她看著大樓冒起煙,旋即被兇猛的火勢吞沒,她沒有留戀,翻墻出來被束青驊的人接上,按那個丁珂來的路線再回去,成為她。
離開主路時,她朝后看了一眼,純黑的玻璃膜可視度很低,但能看到高墻內升起的濃煙。
李暮近應該在找她吧?他總是請假,但從沒給她發過那么多消息,他其實是怕她想不開,怕她做什么不能回頭的事吧?
她還是做了。
她必須得做。
她不能賭他對她有感情,愿意幫她遮掩一切。感情是世界最虛假的東西了,說變就變,前夜甜言蜜語,后夜千刀萬剮,都是陷入漩渦里的人做出來的。她不做蠢貨。
再見李暮近。
下次見面就不慣著你了。
*
丁珂在國際學校自殺了。
學校第一時間封鎖消息,慶幸丁珂沒有家人,給她母親周霽打電話,也沒有人接,剛想把事情壓到第二天,趁今晚上緊急開會,商量應對策略,李暮近不干,當天就報警,希望馬上尸檢。
國際學校周圍拉起警戒線,鳴笛為這場火的囂張表演強行拉下帷幕。
命案事關重大,公安局立即立案調查,勘查現場后,焦尸送檢,警方同時對尸體身份信息進行確認,經過監控錄像和綠化工人提供線索,確定是丁珂獨自劃船進入湖中心大樓。
連夜前往丁珂家,發現一具高度腐化女尸,現場法醫初步斷定已死亡超過二十天。
尸檢報告內部兩天出來,通過DNA比對,確定學校湖中心大樓死者為丁珂,死前曾遭捆綁,有明顯的反抗掙扎。
丁珂家死者為周霽,丁珂母親,無外傷,初斷死于長期酗酒導致的惡性心律失常。
接下來便是嚴密地調查。
調查期間保密工作到位,學校嚴令禁止傳播丁珂死亡一事也給了警方足夠大調查空間。
經調查發現,丁珂生前曾兩次陷入謠言風波,都很致命,始作俑者李暮近有很大嫌疑,但他的不在場證明太硬,起火時他乘坐的飛機還沒落地。
一一傳喚排查丁珂同學,都沒有作案可能。
結合所有線索,丁珂受不了謠言而自殺是最合理的判斷,但她死前為什么遭到捆綁呢?
*
刑事偵查總隊調查組,一號會議室。
“當天進出學校的人都調查過了嗎?”
“查過了,門衛,保潔,綠化工人,當天值班的老師,周末人不少,但這些人在起火前后都沒到過人工湖,有監控證明,也能互相為對方證明?!?br />
“會不會是她怕火燒起來打退堂鼓,自己把自己綁上了?”
“嗯,監控里,她那個包拉頭那兒確實能看見繩子?!?br />
“但前幾天我們民警去學校了解謠言事件,錄音里她對答清晰,思路清楚,怎么突然想不開自殺呢?”
“她之前有沒有精神方面的病,抑郁癥什么的?”
“這個小劉去查了,下午就回來了?!?br />
“廳長那邊有什么說法?”
“哦,廳長說不用顧忌他,李暮近有問題,直接傳?!?br />
“廳長還是大義啊。”
“說正事?!?br />
“這個女孩特漂亮,長這么好看沒生在一個好家庭,鄰居反映她只要在家,就免不了被毒打,沒有理由。在學校呢就是被少爺欺負。女孩性格特別軟,在家不反抗她媽,在學校忍受霸凌,從沒黑過臉,回罵一句什么的也沒有。”
“往往這樣的就是心里壓抑,不放過自己?!?br />
“你們這么一說,感覺沒啥懸念了?!?br />
“直覺能當事實說嗎?知道也得查?!?br />
“嗯。欸,咱們隊長之位一直懸著,這案子要真有點別的東西,那副隊你不就扶正了?”
“別瞎說,懸著肯定是有別的安排,等安排就行了?!?br />
下午,名為小劉的警察回來,塵封眾人最后一絲懷疑。
丁珂確實有抑郁癥,貌似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沒常備抗抑郁藥,每次都是去南區一個偏僻的心理診所拿藥,再到街角買金絲餅掩蓋這件事。
小劉問過醫生,醫生說丁珂從年前就在他那看病了,通過關注、觀察她主觀、客觀情況,臨床癥狀,診斷她是中度抑郁癥,醫生一直想聯系她的家人,但丁珂一直拒絕。
到這一步,兩周時間,證據確實充分,案子能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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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暮近強\\奸殺人的聲音是在結案后出現的,網上一時甚囂塵上。
輿情壓力太大,省方成立調查組,特派人手到鳩州,對這起案件二次立案偵查,對李暮近進行追訴。
調查流程與第一次立案并無不同,結果并無不同,偏偏李暮近一口攬下所有罪責,承認強\\奸、放火、殺人,讓明明簡單的自殺案變得撲朔迷離。
網上討論聲更大,爺爺是前省檢察院政治部主任,父親是鳩州市公安廳廳長,姑姑財富是鳩州前三,媽媽是空政歌舞團副團長,這種背景,稍微運作一下,殺人變自殺,也不是沒有可能。李崇一家頓時成為被密切關注的對象。
哪怕公示二次立案偵查的結果,司法部門執法能力仍被質疑了,鋪天蓋地的討論好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動,那架勢仿佛要攪動民族團結。
上方只能一邊篩查渾水摸魚的境外勢力,一邊刪除\\負面\\消息,維護民族團結,防止分裂。這一刪除,更是掀起千層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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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崇被帶走調查了嗎?”卻韻問束青驊。
束青驊沒說話就是解答。
“他背景這么深?靠山到底是誰?”卻韻覺得他好像銅頭鐵臂。
束青驊說:“他這個人在業務上還是認真負責的,立功表現多,再加上阿暮本就沒事,怎么查到他頭上?在意料之中?!?br />
“那再這么查下去,會不會查到我們頭上?”
“誰能想到丁珂就沒死,她才十六,十六的女孩有這樣的謀劃?”
卻韻點頭,但也有這份疑問:“你就沒好奇過,她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謀劃?”
“你十五歲就是碩士雙學位了,你又怎么做到的?”
卻韻嘆氣:“兒子資質太差,導致有一個稍微聰明點的,我都懷疑是不是有高人指導,忘了天賦異稟不算是奇異的事?!?br />
“李崇是有高人指點的,李顯弓老爺子還是有一定智慧,估摸這場風波就要過去了。”
“那你鋌而走險圖什么?”
“這場風波過去了,但不是還有下一場嗎?”
卻韻了然:“你小心點就行了,其他的我都支持?!?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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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珂第一次見到丁卯,他被燒壞眼睛,看不到她,只問:“你,是我姐姐嗎?”
他沒有問她是誰,丁珂便知道,他接受她用她姐的身份。
她放下包,走到病床前,握住他的手,拉起,輕輕晃晃:“丁卯你好,我是丁珂,你的……親生姐姐?!?br />
丁卯沒辦法笑了,手動了動,真誠地叫了一聲:“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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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崇一巴掌打在李暮近臉上,扇得他摔坐在椅子,白襯衫被抻得扣子啪嗒全掉,李崇不解氣,雙手薅衣領,把他提起,怒目圓瞪,要殺人:“讓你他媽好好說話你不會是嗎?你說的那是什么狗屁話!妨礙公務!挑釁、侮辱警察,真他媽活膩了!拘留這幾天痛快嗎!你怎么不去死!”
一邊罵,一邊拳打腳踢,不過癮,又抄起家伙,手邊有什么拿什么,拿到就不手軟,打得他胳膊、大腿血流不止,嘴里也不斷吐出血痰來。
宋雅至在旁邊攥著拳頭,不敢上前,兒子重要,在李崇手底下活下來更重要。
長達半小時的施暴,李崇累了,喘著牛氣,點了根煙,狠抽一口,扭頭斜他一眼,又罵:“你知道老子為了平息輿論花了多少錢嗎?你這條爛命才他媽值多少錢?”
李暮近坐到椅子上,閉著眼,彎唇一笑,露出牙齒,潔白掛血,滿臉的汗讓他像從水里撈起來的一支水仙花,聲音虛弱地說:“你平息輿論難道不是怕輿論讓你受到太多關注,到時候被上方重視,把你留置處理?”
李崇抄起煙灰缸就砸了過去,李暮近躲開,那塊天然藍翡翠就這么砸碎了意大利定制玻璃展示柜,他那些昂貴的玩意嘩啦啦碎了一地,哪怕修煉過的宋雅至都被嚇到了。
這間書房古董很多,李崇并不在意,宋雅至叫人來收拾,他也一揮袖子拒絕:“這些東西,以后老子有的是?!?br />
李暮近抬起眼皮瞥過去。
李崇不拿正眼看李暮近,發泄完讓他滾蛋,“等著被動到國外治療,這期間再敢弄出什么事來,不等別人判,我先宰了你!”
宋雅至這才上前扶住李暮近,往外走,出了門,小聲告訴他:“你爸要把你送到德國治療精神分裂,你乖乖在那邊待一段時間,等國內局勢穩一點了,再接回你。”
李暮近沒說話,現在去哪里對他來說又有什么關系。
他的珂珂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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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暮近強\\奸放火殺人的輿論風波被他一張精神分裂診斷單畫上句號,李崇和宋雅至對造成的影響出面道歉,態度誠懇,表示會嚴加管教,正好遇到天災,這事的熱度漸漸散去。
束睿在事件進行中的兩個月,除了上學,門都不出,避免跟人接觸,防止被問東問西,他怕他演技不如丁珂,被人看出破綻。
如今塵埃落定,他才敢打給丁珂。
丁珂接到他電話后,在他沒出聲的情況下,仍然認出他:“束睿嗎?”
束睿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這個號我只告訴過你。”丁珂已經適應了津水丁珂的身份,丁卯把他姐姐的一切告訴她,喜惡,性格,人際關系,包括他姐姐根本沒去救人,他們都是被綁在椅子上給他們媽媽陪葬的,他的命是媽媽和姐姐極限解開繩子才挽救回來的。
束睿說了什么,丁珂沒有反應,他又叫她:“丁珂?”
丁珂回神:“抱歉。”
“在想什么?”
“嗯……想一個小孩子是不是不能覬覦幸福的家庭,畢竟平安健康地長大都算種奢侈?!?br />
束睿走到窗邊,就地坐下來,靠在窗檐,看天上的月亮,說:“你有沒有想過,我爸還讓你做丁珂,就是他要利用你?”
“這應該是明擺著的問題?!倍$嬲f:“只要他能保證我目前身份堅不可摧,我可以投桃報李?!?br />
“你倒想得開。”
“不然呢?”
沉默,約莫半分鐘,束睿說:“阿暮去德國了,說是治療精神分裂,其實是李崇一計以退為進?!?br />
“嗯?!?br />
“你們之間,是哪一種關系?”
束睿這么問,倒是問住了丁珂,但她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奇怪,李暮近沒有對束睿說過跟她的關系?她反問:“他怎么說?”
“他沒說過?!?br />
丁珂心里冒出一絲苦味,他倒真給了她最大的尊重,但跟他在一起,誰會往好處想。
她淡淡說:“沒有關系?!?br />
“嗯。”
這通電話沒什么要緊事,聊了一些有的沒的,不知不覺一個小時了,丁珂那樣冷冷淡淡的語氣,束睿竟覺得舒適、平靜、安心。
剛想說以后這樣的電話可以多打幾通,丁珂先一步說以后不要再打,他還沒問為什么,她已經附上答案:“鳩州的束睿不應該認識津水的丁珂?!?br />
束睿懂了:“明白?!?br />
“你爸有指示會主動聯絡我?!?br />
“嗯?!?br />
“還有事嗎?”
“沒。”
“那掛了。”
“等等?!?br />
丁珂等了等。
“珍重?!?br />
“會再見的?!?br />
“嗯。”
電話掛斷,丁珂放下手機,趴在醫院病房的窗臺。
今天的月亮真圓,希望以后每天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