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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第十七章

  丁珂從面包店下班就回學(xué)校了,她還有課。

  下課已經(jīng)八點(diǎn),奔忙一天的學(xué)生從教室出來,每個都像被吸了陽氣,無精打采,人群都聚集在走廊,沒有疏散開,突然有一個肩寬腰窄的男生橫空出世在人流中。

  所有人的瞌睡蟲消亡,悄悄觀察起他。

  章苗苗和阿嘉也不能免俗,朝他看一眼,章苗苗正要對他的五官進(jìn)行一番八百字點(diǎn)評時,他來到他們跟前,把手里好幾個白色紙袋遞給丁珂。

  丁珂成為目光聚集處。

  “是丁珂吧?有人讓我給你的。”

  丁珂被動接過紙袋,低頭看到新的手機(jī)、iPad,還有各類型十幾個殼。

  所有人吁一聲。

  阿嘉拿起手機(jī)殼,驚喜道:“我靠這牌子!好幾千一個殼呢!”

  章苗苗拿著iPad也說:“膜都給貼好了啊。”接著拿起手機(jī),“他甚至把微信下載好了!”說完遞給丁珂。

  丁珂一看,手機(jī)登錄的ID郵箱前綴是mooc。

  阿嘉瞥見:“啥意思,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s?珂珂報課了?”

  章苗苗一聽,覺得自己領(lǐng)悟了,“你讀一讀,暮珂啊,我就知道是李暮近,這帥哥小動作還挺多!”

  “噫,這么會解讀是不是瘋了!”阿嘉笑道。

  她們聊著,丁珂只想拒絕,但捎帶東西的人已先一步離開。

  “你電腦也掉水里了?”

  章苗苗一問,丁珂發(fā)現(xiàn)除了手機(jī)、平板,還有手表、電腦等,同品牌所有產(chǎn)品最新款都在這里。

  耳機(jī)甚至有兩副,其中一副是之前他帶她買過的那款。他又買了一副。

  章苗苗低頭瞄一眼那幾個巨型白紙袋:“教養(yǎng)告訴我不能要,但是珂珂,買一個牌子產(chǎn)品配齊所有設(shè)備,一來電話八方響應(yīng),再也不怕漏消息了,很方便。”

  阿嘉笑了笑:“也很煩吧?”

  “嘖。”章苗苗瞥她:“拆臺是不,這跟你說功用呢,你說感受度。”

  “感受度很重要的。”阿嘉說完又改話鋒:“不過我的建議是收。男人不花錢憑什么追到喜歡的人?憑他真心啊,誰沒真心啊,錢才不是誰都有的。”

  丁珂把手機(jī)放回紙袋,拎東西往外走,“他沒說追我。”

  章苗苗和阿嘉相視一眼,追上去,章苗苗“啊”拐個彎,發(fā)出三聲,挽住丁珂的胳膊:“他什么意思?”

  阿嘉在左邊,“那可不行啊!如果沒說明,就是妄想用一點(diǎn)小恩小惠把你騙到手,那不就是渣男套路嗎?珂我跟你說,嚴(yán)防死守!要有絕對話語權(quán),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三人來到南門旁邊咖啡廳。

  阿嘉去點(diǎn)東西,章苗苗歪著頭問丁珂:“你呢?你有感覺嗎?”

  丁珂沒說話。

  章苗苗知道了,“我就說,你說他又沒殺人又沒強(qiáng)\\奸的。啊,你是真能確定,還是因?yàn)閷λ懈杏X,才說他沒有的?”

  “那么容易被情緒左右判斷,我就不學(xué)法律了。”丁珂說:“我以前覺得喜歡一個自己討厭的人在邏輯上是講不通的。”

  章苗苗點(diǎn)頭:“講邏輯的人是這樣認(rèn)為的。”

  “但發(fā)生了。”

  章苗苗一頓,張口結(jié)舌。

  *

  “李暮近呢?”兆婧從樓下上來,問束睿。

  束睿刷著手機(jī):“展廳吧。”

  “好的!”兆婧得到答案要下樓。

  束睿喊住她:“怎么?”

  “哦,下邊一個男的問呢。”

  “哪個男的?”

  兆婧挑眉一笑,“在意啊?放心,我的理想型是束睿型。束睿以外的人統(tǒng)稱為一個男的。”

  “下邊哪個男的到這場合會問阿暮在哪兒。”

  兆婧呆住了,“對哦。”

  束睿繼續(xù)看手機(jī),司空見慣般道:“你看他帶進(jìn)來的人。”

  兆婧走到圍欄,看向B1舞池,黑燈瞎火,偶爾的頻閃也看不清人,只有端著的香檳杯反射出來的光,“我看不到啊。”

  “你這里能看到什么。”

  兆婧扭頭,“那我還去告訴他嗎?”

  “你說不說,想問的那個人也會通過其他方式知道,這會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展廳了。”束睿說。

  “我去瞅瞅!”

  “你去什么,一會挨罵,我可罵不過他。”束睿抬起頭。

  兆婧說:“我好奇,誰啊,想問還不自己來問,還找別人問我,我一點(diǎn)都沒多想,還來問你,顯得我特別笨。”

  束睿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你笑什么?”

  “沒有。”

  “你就是笑了,我看見了。”

  束睿說:“桂姨還在說要二胎嗎?”

  “說啊,咋了?”

  “應(yīng)該來得及。”束睿說:“我建議是重新練個號,公司交給你最多三年就退市了。”

  “……”兆婧齜牙,像只小狗似的竄過去:“那你還不趕緊來我們家當(dāng)上門女婿!來管錢!”

  束睿拉住她的胳膊,防止她摔倒,“別太信任男人,尤其不要讓他知道你有多少錢。”

  “我不信任男人啊,我是信任你。”兆婧笑得燦爛。

  束睿沒搭話。

  *

  李暮近正在組裝火箭模型。

  一個人站在電梯口,透過玻璃墻,望著他。

  黑襯衫衣擺全散開,領(lǐng)扣起往下三枚扣子是敞著的,鎖骨能養(yǎng)魚;袖扣也是,倆袖子挽起不少,一雙手極漂亮,看著就很會做;光著的一雙腳異常白皙,腳踝又性感。渾身無一處不散發(fā)斯文敗類的香氣。

  是香氣,沒錯。

  斯文敗類在性癖調(diào)查表里總是一騎絕塵。

  她看得心癢,提口氣,裝作懵懂迷路的樣子走過去,“欸,我是不是走錯樓層了?”

  “滾出去。”李暮近甚至沒轉(zhuǎn)身。

  女人臉色一變,卻沒動彈,停頓幾秒,似乎忍了下來,又往前一步,“你在干什么啊,拼模型嗎?”

  李暮近沒說話,拿起手機(jī),正要打電話給樓下,叫人把她帶走,女人突然靠近,倚在他胳膊,握住他的手:“你手有點(diǎn)涼啊,我給你暖暖……”

  李暮近改了主意,設(shè)置手機(jī)后放下,轉(zhuǎn)身靠在工作桌。

  女人當(dāng)他默許,手指從他腕起往上移動,“為什么你這么好聞,不抽煙?他們都抽呢。”

  李暮近淡淡問:“叫什么?”

  女人踮起腳,唇接近他的唇,夾著嗓音,咬字曖昧:“你猜猜看。”

  李暮近說:“丁珂。”

  樓下音樂震耳欲聾,一陣一陣跟唱洋溢著年輕氣息。

  女人彎唇一笑,纏綿地“嗯”出了三聲,拐八個彎:“猜錯了哦。”

  “你當(dāng)然不是,我在叫我女朋友。”

  女人一頓,騷勁收斂一些,“你不會以為我在勾引你吧?我只是走錯路。”話間用胸蹭李暮近胳膊:“酒喝多了,有點(diǎn)暈,能扶我到旁邊坐下嗎?”說完,不等李暮近搭話,又嫵媚地“啊”一聲:“我說的坐是坐下的坐,不是那個做,你別多想哦。”

  李暮近涼聲道:“你用這套模式得手過多少次?”

  女人佯裝不懂,手指躍躍欲試,在他腹部徘徊多次,隨時都要覆上去撫摸一番,“說哪個套?你好像很懂,經(jīng)常用?跟你女朋友?我也想……”壓低聲音,“給我也用一次,好不好……”

  她剛說完,把她帶來的男人已沖上樓,臉色難看。

  女人眉頭緊鎖,不明白他上來壞她好事的意圖。

  男人沖李暮近點(diǎn)頭招呼,把女人扯到電梯,低聲罵:“一會兒不發(fā)騷難受啊?他開直播了,還連了樓下音響,你發(fā)情那賤德行我們倍兒清楚!”

  “操……”女人后知后覺:“我說樓下歡呼什么……”扭頭朝李暮近瞪一眼,回頭說:“好賤這個男的!”

  “歡呼跟你沒關(guān)系,笑話才跟你有關(guān)系。”

  電梯到了,男人拉她進(jìn)去,電梯門關(guān)上才說:“歡呼給丁珂的。”

  “到底是誰啊,這個丁珂。”

  男人只知道丁珂跟李暮近那么久,李暮近從沒透露過她在他那里有什么身份,在她死后兩年,他居然承認(rèn)她是他的女朋友。

  “少打聽。”男人說:“告訴你個鐵律,對男的來說,失去后公開給名分的,大概率是真愛。”

  “扯,立深情人設(shè)的多少?多利于他們約炮啊。”

  “那是需要這個人設(shè)釣魚,他又不缺女的,這上趕著的數(shù)不過來,跟你似的,他釣什么魚?”

  女人就覺得不可能:“壓根沒這種男的。你有照片沒?給我看看那女的長什么樣。”

  “沒有。”

  “你也別給她貼什么白月光標(biāo)簽,你到底是誰朋友?這種女的能讓所有人幫著她說話就不簡單。別被她騙了。”

  男人不搭話茬,只說:“你別瞎琢磨李暮近了,這沒人惹得起他,他惱起來誰也保不了你。”

  女人不服氣,卻欲言又止。

  她可以覺得這很離譜,但事實(shí)確實(shí)就這樣離譜。

  *

  音樂戛然而止,兆婧好奇地探頸,下一秒音響傳來不矜持的女聲。她扭頭看束睿,把嘴撇成兩端向下的月牙,“你說準(zhǔn)了,真有人去展廳找他了。”

  束睿見慣不怪,只笑不語。

  兆婧走到旁邊,坐下,“說到丁珂,我好像沒見過幾面,印象最深那次還是去找你,她臉上和胳膊都有傷,但也擋不住她的美麗。李暮近那混球蹲在她面前,給她傷口消毒。她麻木坐著,一動不動。”她邊回憶邊說,說到這里,看向束睿:“他給她弄成那樣,再溫柔體貼地幫她療傷,真賤啊!”

  束睿沒說話,只放下手機(jī)。
  說到丁珂,兆婧又問:“你上次說火不是他放的,丁珂可能沒死,那政法學(xué)院那個丁珂是之前的丁珂嗎?”

  “不重要,他不是都公開她是女朋友了嗎。”

  “是誒,他竟會做這種事!”兆婧搖頭感嘆道:“還是那混球嗎?”

  “是我猜錯了。”

  “什么?”

  “沒事。”束睿拿起手機(jī),繼續(xù)若無其事瀏覽消息。

  他低估了丁珂在李暮近心中位置。

  丁珂不只是只小寵物。至少從這一刻起,她不再是了。

  李暮近來真的。

  *

  “別想了,珂,喝點(diǎn)酒,這勁兒就過去了。你就是一直學(xué)習(xí),沒談過戀愛鬧的。”章苗苗不對癥地安慰:“你這樣我沒見過,怪嚇人,你這么聰明都迷茫了,我們一點(diǎn)主心骨都沒了。”

  阿嘉給丁珂點(diǎn)了一份軟心巴斯克:“吃點(diǎn)甜的,心情變美。”

  “謝謝。”丁珂說:“我挺好的,也沒有迷茫,就是覺得明知故犯有點(diǎn)說不過去。”

  “因?yàn)槟闶翘煨。妿煆牟簧蠎?zhàn)場,一上戰(zhàn)場就是純愛戰(zhàn)士。”阿嘉說。

  章苗苗來了勁,“等會兒!我搜一下李暮近!”網(wǎng)上一查,連著驚呼:“我靠摩羯!”

  阿嘉也挑眉,拍著手掌:“嚯,難怪!某種層面上來講,這倆星座在一起就是為民除害,鎖死,千萬別分手,不要流入市場折磨低端玩家。”

  丁珂不看星座,“我最討厭摩羯。”

  章苗苗和阿嘉對視一眼,阿嘉一個眼色,章苗苗馬上會意:“哦,我看錯了,李暮近是獅子,火象三傻之一。”

  丁珂挖一塊軟糯蛋糕,嘟嘟噥噥,無意識般,“我最討厭獅子。”

  章苗苗和阿嘉擠眉弄眼,阿嘉往丁珂跟前湊湊:“我珂到底是最討厭什么呀?摩羯,獅子,還是李暮近呀?”

  “才說過有分寸的人,到底有沒有分寸呀,看著已經(jīng)淪陷啦。”

  章苗苗和阿嘉難得捉到丁珂局促,一個勁兒地調(diào)侃,生怕丁珂不尷尬。

  “我回寢室了。”丁珂逃掉。

  *

  李暮近拿起手機(jī)要關(guān)藍(lán)牙,卻習(xí)慣性先關(guān)后臺,劃了幾下,看到自帶的錄音功能更新了一條錄音。

  他以為是剛才直播時不小心錄的,隨手點(diǎn)開,傳來丁珂的聲音——

  “他沒說追我。”

  “……”

  “你呢?你有感覺嗎?”

  “……”

  “我以前覺得喜歡一個自己討厭的人在邏輯上是講不通的。”

  “……”

  “但發(fā)生了。”

  “……”

  “我討厭摩羯。”

  “……”

  “我討厭獅子。”

  “……”

  李暮近拿著手機(jī)罰站。

  錄音放完,他又點(diǎn)開,又聽了一遍。

  樓下又迎來一陣歡呼,他們也不知道放出來的是誰的聲音,但這等于當(dāng)眾處刑。她這是在給李暮近表白啊!

  而且李暮近明明可以關(guān)閉,就不關(guān),就這么放完了,還放了三遍!

  他是有多愛聽?

  他們底下都聽得煩了。

  第三遍后,李暮近關(guān)閉藍(lán)牙,點(diǎn)開ID,關(guān)聯(lián)設(shè)備已多了一部手機(jī)。

  他知道錄音同步原因。當(dāng)時叫人給丁珂買手機(jī),讓他先下載微信,而激活需要ID,他就發(fā)了他的。同一ID錄音、照片等都是同步更新。

  mooc.

  她也看到了吧?

  這是他們搭檔時給小火箭取的名字,由于太好記,他覺得方便,那之后就把這串字母組合用作ID了,他很多密碼中也有這幾個字母。

  她怎么錄音了?

  不小心?還是故意的?

  她那么精,可能不小心嗎?

  他不禁鼻子哼出淺淺一聲。

  又慫又釣,嘴還特硬。

  哪兒精了?

  他突然就不想給束睿過生日了,這里人都太無聊了。

  他從展廳出來,穿鞋下樓,那么多人看著他一路帶風(fēng)地離開,仿佛前方有金礦。

  但金礦怎么能吸引他的注意呢?他最不缺就是錢了。

  *

  兆婧在圍欄邊目睹李暮近大步離開,忍不住跟著樓下人驚呼幾聲,稀奇事都趕一天發(fā)生了!李暮近就那么喜歡丁珂嗎?特例都給她一個人了。

  她又罵又羨慕,幽怨地瞥一眼身后的束睿,“會不會有一天,你也這樣大步去找我?”

  束睿沒有抬頭:“我配不上你。”

  “你絕配!”兆婧最討厭束睿這話,他還總是要說,“你爸在政府部門上班,媽媽研究員高學(xué)歷,還有好幾家古茶店,爺爺奶奶又都是大學(xué)教授,哪里不配了!”

  束睿不說話了。

  兆婧走過去,還想勸,被他塞了一塊糖,她嚼兩口,要說話,又被他塞了一只耳機(jī),低頭看一眼屏幕,這首歌叫“一個傻子”。

  旋律舒緩,她的心情卻沉入谷底。

  “……

  可惜事情都沒有如果

  如同明星的你怎會在乎我

  為何為何我知道的東西這么多

  就讓我做個傻子好了

  ……”

  她慢慢攥拳,沒敢再看束睿。

  他到底在自卑什么啊?

  *

  六月多雨,一到晚上又下起來,丁珂坐在寢室窗前,看著外頭的雨。手邊一杯酸掉的咖啡,還沒有丟。

  章苗苗和阿嘉上火了,祛不掉,結(jié)伴刮痧去了,剩她一個在寢室,難得不想看書、寫作業(yè),卻也沒想做的,于是這樣發(fā)起呆來。

  幾個紙袋總是吸引她注意,不知道多少次心理建設(shè),她還是打開了。

  手機(jī)不知道為什么沒電了,新機(jī)緣故吧。

  他為什么買那么多殼……

  她都是一個殼用到手機(jī)退休的。

  品味也差,什么顏色都有,他是收集彩虹還是蝴蝶?居然還有一個機(jī)打卡片寫著新品快遞。

  是說她往后的手機(jī)殼都不用愁了嗎?

  到底是誰告訴他女孩喜歡這個?

  前女友嗎?應(yīng)該是了,他長那樣就像有很多女朋友。

  她正胡思亂想,手機(jī)響了,她以前的舊手機(jī),買新手機(jī)之前過渡的。以為是兩個室友,結(jié)果是李暮近。

  他很直接,一點(diǎn)不委婉:“自己出來,還是我把車停在你寢室樓下。”

  她已讀不回,沒理他。

  片刻,他又發(fā)來,是她寢室號,幾棟樓都發(fā)了過來。

  她莫名其妙,回過去:“我又怎么你了?”

  “我想你。”

  丁珂一怔,心跳漏三拍。

  她若無其事地扣放手機(jī),不理。

  雨更大了。

  她坐不住了,提早洗漱,準(zhǔn)備上床睡覺。

  閉眼之前,手機(jī)又響了,不看。

  寢室小音箱已經(jīng)單曲循環(huán)了一個多小時“Simon”。

  “……

  Simon

  我還不明白

  為什么命運(yùn)捉弄我

  降落在這個錯誤的星球

  自命不凡的賭徒

  一擲孤注

  明知不能再輸

  卻一直下注

  ……”

  雨天,夜晚,暖黃色的小夜燈,極具氛圍的曲風(fēng),組成入眠的所有條件,偏偏她心鼓亂跳,配不上這份寧靜。

  數(shù)了兩百只羊,總算是睡著了。

  *

  十點(diǎn),丁珂被電話吵醒,睜眼一片黑,還沒緩神,電話又響,以為是李暮近,起床氣已經(jīng)在醞釀了,拿起手機(jī)看到是章苗苗。

  她坐起來,接通:“喂。”

  “珂珂!咋這么半天不接電話!”

  “我睡著了。”

  “下大雨你知不知道啊?”

  “不是一直在下?”

  章苗苗急道:“下大了!特大暴雨!你快看新聞!詹城內(nèi)澇,排水系統(tǒng)排不出去,街上車都飄著呢!我剛看學(xué)校群里說寢室樓一層都被淹了,學(xué)校正在安置一層學(xué)生呢,她們拍的視頻里鬧鬧哄哄的,你沒聽到嗎?”

  她話不停,不間斷地說,丁珂徹底清醒,下床到窗外看一眼,果然已是一片汪洋。

  “我跟阿嘉也被困在公交車了,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走,看看水排走一些后能不能打著火吧。”章苗苗說:“你別下來了,聽說咱寢室樓下晚上來輛車,暴雨都不走,正好樓門前路是洼地……”

  丁珂心一緊,一瞬耳鳴。

  “說是被困在車?yán)锊铧c(diǎn)溺死了,還好咱學(xué)校熱心人士居多,發(fā)現(xiàn)之后解救出來,叫救護(hù)車?yán)吡恕!?br />
  阿嘉接一句:“學(xué)校公寓區(qū)不讓開車,那車憑什么能進(jìn)去啊?差點(diǎn)死了吧?不守規(guī)矩!這回估計(jì)長記性了。”

  丁珂給李暮近發(fā)微信的手都是顫抖的,她毫無察覺,問他在哪,離開沒有,讓他速回消息。

  沒回。

  她往前翻動兩頁,他也沒發(fā)很多消息,最后一條是,她不下樓他不走。

  她顧不得聽同學(xué)聊下去,立即打給李暮近,無人接聽,她繼續(xù)打,越來越慌。

  七八個電話石沉大海,她再也等不了,抄起傘,匆匆下樓。

  樓道里是被淋成落湯雞的同學(xué),罵罵咧咧拎著東西,抱怨這該死的六月到現(xiàn)在沒件好事。

  丁珂一步三個臺階,一邊下樓一邊看群,翻找提到樓下那輛車的消息。

  章苗苗不是說群里說的?怎么沒有呢?

  她又要拿傘,又要翻消息,手不夠用,但也沒有第三只手,只能盡量平衡,結(jié)果就是手機(jī)被甩出去。她快速撿起,舊手機(jī)本就有一身不可逆的毛病,這下直接黑屏。

  她拍了幾下,沒有反應(yīng),咬住牙,先下樓。

  到樓門被宿管阿姨攔住:“干嗎去啊?外邊下雨呢!成河了,你要游泳去啊?”

  丁珂正好問阿姨:“阿姨您知不知道門口停的那輛車的主人,他是在車內(nèi)溺水又被救護(hù)車?yán)叩膯幔俊?br />
  “對啊,拉走一小時了。”

  “您看見了嗎?他看起來還好嗎?有急救嗎?心肺復(fù)蘇都有做嗎?”

  “那我沒看見,顧不上,那會兒急著排水呢。”阿姨抬起頭:“你認(rèn)識他啊?那你應(yīng)該去三院看看,拉到三院了。”

  丁珂點(diǎn)頭道謝,“阿姨,我要去一趟。”

  阿姨看她著急,沒再多嘴:“十點(diǎn)半關(guān)寢得回來啊,不過現(xiàn)在外邊暴雨你要怎么去……”

  “好!”

  丁珂扭頭就跑。

  “這么急。”

  丁珂跑出樓門,站在臺階,看到路邊一輛車,水已沒過車頂,心涼一半,沿著防汛臺階往校門走。

  她心很亂,什么情緒都有,最折磨她的,是擔(dān)心。拋除一切客觀因素,她主觀擔(dān)心他。

  心不在焉,走著走著摔了,一整個摔進(jìn)水里,嗆了幾口水,不自覺地?fù)潋v起兩條胳膊。

  她會游泳,只是事發(fā)突然,她毫無防備,會水一事被忘得死。

  就在她清醒,熟練地?fù)Q氣,預(yù)備回到臺階上時,有人抄起她的胳膊,在她自救前,把她拉回臺階。

  她有直覺,猛地扭頭,一下崩潰,眼淚沒從眼睛流下來,但在心里匯聚成河。

  “好玩嗎?”她沉聲問。

  李暮近身上濕透了,不好抱她,就俯下身,捧住她的臉:“還可以。”

  丁珂伸手摟住他,靠在他胸膛。

  李暮近雙手滯在半空,一時忘了反應(yīng)。

  丁珂從沒覺得兩天這樣長,像兩年一樣,怎么能有一天是一秒掰成十份來過的呢?她怕了,怕意外。

  大雨傾倒,像降臨海嘯,他們躲雨的屋檐有點(diǎn)窄,雨潑進(jìn)來,澆在李暮近背上,他卻剛好以身體護(hù)住丁珂不受侵?jǐn)_。

  他還有余力跟她解釋,他竟會跟她解釋,“你們樓下有人被困車?yán)锪耍以诂F(xiàn)場。”

  丁珂懂了,他又幫了忙。

  “你發(fā)微信說什么。”她問他。

  “哪一條?”

  “有一條。”

  李暮近了然,“我想你。”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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