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食十日宴雖然落幕了,吳縣依然訪客川流,大街上磨肩擦踵。
十日宴期間,試吃免費,漉菽園的廚娘宛心忙得一人抵十人,從早到晚煮不停。
現在試吃結束了,來採學、拜師的食藝主事、學院代表多得又排到了大街上。
一早來到廚房,看見正院裡滿滿是人,都等著月眉安排如何參加教學示范,宛心深吸了一口氣,躲回廚房。
廚房裡,竟有個人!
他扎著兩條辮子,像個小女孩,卻是一副中年男人的面孔!紅衣肚兜,臉頰涂著胭脂,簡直是三花小丑!
“這叫曬傷妝!”那人說。
“你……”從不認為自己鎮定的宛心,簡直要瘋了!
“我是來幫妳打下手的!”那人又說。
“你、妳……”
“妳說什么,我做什么,絕無二話!”那人氣定神閒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妳、你……”
“來呀,大廚!別傻站在那!”那人看看窗外,又說:"這么多人等著呢,別掉鍊子!唉呦,我知道妳不會!替妳先謙虛著啊!來,來呀!"
月眉將來採學的人分成了三批,三批以外的人,明日再來。
三批人首先品嚐宛心現做的十道菜。
青原很快就在正院裡搭出了一個臨時的灶臺,大家可以近距離看宛心如何調弄火侯、處理配菜、展示刀工。
宛心一向一人掌廚慣了,突然多一個人,感覺挺彆扭。
青原說:"宛心姊,妳的助手,一早就來報到,只說是慕名而來。"
月眉附耳對宛心悄悄地說:"那人其實從昨晚就一直等在廚房門口兒了!"
那紅衣小丑顯然是個生手,沒怎么煮過東西,卻完全沒礙著,還很麻溜。他拿起了青菜蘿蔔就一陣狂洗、狂切。接著,挑菜蟲、撿魚刺、拔豬毛、抽雞骨,非常的努力。
看這態勢,宛心不由得放鬆了一些。一邊煮,還有時間一邊觀察身旁的這個人。
他身手一點也不好,可以說是笨拙。但是點子很多,弄完雞肉,弄茄子,還削皮,還搗碎,還沾了麵粉要炸?
宛心一面看,一面想到了新花樣!
濃郁滑順的豆石壓餅,配上外脆內軟的炸蔬菜,綴點抽絲細緻的灶煙燻雞胸肉,天!
前所未有的搭配!
從未想過的口感!
破天荒的擺盤!
所有人大驚!十日宴后,真正的壓箱美味大公開!
當然,因為現在,是收費時段。
宛心一面做菜,一面看著紅衣小丑,他笨拙卻努力地整理出一些宛心從沒看過的食材料理方式。
經驗老道的宛心,馬上能從那人展示的原理找到精髓。接手后,用專業俐落到天殺的手法,將那人的點子,變成可以融合豆石、豆酥的菜色。現學現賣。
就這樣,一個磨磨蹭蹭、點子不乏;一個手起刀落、煎煮炒炸。十道全新的豆食菜色,震驚了所有來採學的食藝高手!
試吃完,三批人輪流試煮。試煮完,宛心、月眉、青原接著試吃。
整天下來,大家一邊熱烈討論,一邊大快朵頤,無不滿載而歸。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紅衣小丑每天一早出現,傍晚消失。
每天,他都一樣扮著小丑女裝,頂著中年臉面,奮勇地在各家高手面前,用他的勤懇、真誠,貢獻他所知不多,卻樣樣推陳出新的料理點子。
七天之后,傍晚,紅衣小丑就要離開。宛心終于開口。
“怎、怎么稱呼?”
“我?叫我小紅!”
“我知道,你不是小紅!”宛心立刻說,心裡感到很受傷。
“……”
“你是來,贖罪的?”
“哈哈哈哈哈哈,漂亮!不過,不是。”那人立刻答。
“那,來此何事?”宛心問,收起了不滿。
“純欣賞,純喜歡,純想做。”
“你,就不能說是為了我?”
“不需要。能為妳,也就能不為了妳,那又何必!”
“你!”
“我就是一個純愿意。而且還很享受跟妳一起工作。妳是真的高手,工細、心巧,兩廂俱全。食材到妳手裡,都是食材的光榮。妳,真是當得起爐火純青,天下無敵!”
宛心忍住不流下了淚,她不想示弱。人生第一次,她不想縮頭。
紅衣小丑看了,很不忍心,便溫聲地說:“我是誠心誠意,想交妳這個朋友的。”
“太遲了!”宛心突然失聲地說。
“不遲、不遲。有些事,我無法改變,時光,也無法倒流。但此時此刻,掌廚食藝,妳堪堪為我師表!妳的沉潛細心,更使我衷心欣賞。”
說到這,曹美岑感覺意識理才剛睡下的周君王又蠢蠢欲動了,莫非是咬文嚼字觸動了他,才使得他愈發甦醒?
曹美岑趕緊換詞:“總之,為妳我甘做二廚,見到妳,我的生活含氧量up up up,勁爆了一整天,我cool逼了真是!”
“…………”
“妹子,姊無惡意,真的!就想交妳這個閨密而已。”曹美岑說。
“妹子?姊?”宛心簡直快要瘋了!
“我都扮成這樣了還不姊?妳想我被抓回去嗎!”
“抓?”
“唉也不是,妳懂的,我有我的困難。Anyway, you and me,咱倆rock!”
“…………”
“就是酷!”
“…………”
“就是都啵棒的意思!知道不,狀元、天下第一、獨孤求敗、鐵支加同花大順,聯盟神級百連冠!”紅衣小丑曹美岑說。
“好了,別再無語了!不要叫我洗鍋碗啊,我不會!”紅衣小丑又說。
“…………”
“對了,姊忙了一整天,想洗個腳,也不知道誰的毛病,一到晚上,我就想洗腳,沒洗都睡不著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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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將至,有更多的大西北農人趕來吳縣落戶,和家人團圓。
顏世傾發出軍令,鼓勵農人內徙。堅持留守的,可以認領高檔田,就是真正能有收成的肥田。
刑銘接到周君王病中來信,欽天大將軍繼續領兵駐扎吳縣東南關外,當吳縣農民需要人手建設天倉,就輪流進關幫忙。
顯見,周君王對吳縣的情況聊若指掌。刑銘不敢不從。
既有大明新建立的飛鷹網絡,刑銘遠在邊關,向朝中議事,變得快捷又方便。大明還特地為刑宰首創建了直通周君王的頂極黑鷹專線,僅供刑宰首使用。特點是,直通王上,隨時隨地,快到意想不到!
總之,刑銘非常滿意!
一生未有,這些天,刑銘樂得好好參與刑榮濤的邊境真實生活,幫她顧火爐、換冷卻池水、敲開模具、清點鐵盤。弄得全身髒兮兮的,也在所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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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期間,還發生了一件事。
應四亭回來了!
“去哪了呀這是,也沒見你請個假?”隆欽月一副氣呼呼地質問。
胡鵬根本不理。
抱文淵說:“你都錯過十日宴了啊,十日宴吶!多好玩,多露臉啊!”
“小弟……”應四亭並未準備說詞。
“好了別說了!總捕頭都沒吭聲,大概就是默許了,咱也就別糾結了哈!”隆欽月竟然又改口說。
胡鵬轉頭看著隆欽月,眼中露出了崇拜。
“可以。不過,缺工日,奉餉照扣!”大明最后拍板定案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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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了!
路杰林偕柳翠杉踏出了吳關。兩人不約而同,回望吳縣許久。
路杰林想,再來時,也許就要帶著不同身份,處理不同議題。那時的吳縣,將要為我擔當更多!開通更多!成就更多!
路杰林心中,對漉菽園裡的所有人,充滿了感激。當然,還有他當差領奉的縣衙,每一個人,都令他深銘五內。
柳翠杉心想,再來時?若真有那日,恐怕再沒有人認得我了。這裡每個人的熱心、堅強,對生活充滿正能量的點點滴滴,將永留屬于譚中的柳翠杉歲月。獨一無二,永誌不忘。
領了熟悉的兩匹小短腳,路杰林望著柳翠杉,柳翠杉望著路杰林。
這一次,兩人將再次奔出吳縣,奔出自己,為奔走瀟國,一條全新的生路!
“駕!“
煙塵尾隨,千里不墜,兩匹馬,一前一后,沖往大西北外的無際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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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曇花無聲地盛開。
紅衣小丑牽了宛心的手,像小女孩牽手小女孩一樣。
他說,要和宛心一起觀賞曇花。
宛心問為什么。
他說,一同觀賞,是件美好的事,他但愿曇花從來只是被靜靜地觀賞,而不是移作其它。
他想說的是,當年對稚女的封賞,誠不如今日與女兒的并肩共賞。
隔天,紅衣小丑披上紅衣斗篷,躍上馬,西出吳關,不再回首。
是夜,宛心手裡多了一塊金牌,上刻,免死免稅,永不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