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舒在房間里背著臺詞,時不時會低頭去看手機,看看幾點了。
到了九點四十五分的時候,她莫名緊張起來。
兩個人雖然是領(lǐng)過證的關(guān)系,但現(xiàn)在連朋友都算不上。
和韓洲臣共處一室于她而言實在是一個不小的挑戰(zhàn)。
剛重逢的時候,她晚上經(jīng)常會做夢,夢里總是會浮現(xiàn)出以前的事。等她醒來的時候,就會陷入當時的情緒里,自卑愧疚到無以復(fù)加。
她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手機響了。
她拿起來一看,是韓洲臣發(fā)來的消息。
“我在門口。”
怎么還提前來了。梁舒怕他在門口呆的久了,被人發(fā)現(xiàn),連鞋都沒顧得上穿好,就一路狂奔過去開門。
韓洲臣穿著黑色的衛(wèi)衣,口罩遮面,身上有從外歸來沾上的寒氣。她退了幾步讓他進門,等關(guān)門聲響起,她才稍微松口氣。
她是真的怕啊!要是被拍到了,可不止被罵上熱搜了,她肯定會被韓洲臣的粉絲給剁了的。
韓洲臣進門后,拿下了自己的帽子和口罩,他低頭時目光一頓,落在了她的腳上。
梁舒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看了一眼自己穿反了的拖鞋,有些局促地沖他笑笑,然后跑回床邊去換鞋了。
最后一場戲,他們倆都沒什么臺詞,所以沖突都要用動作來表現(xiàn)。梁舒之前的角色大多是龍?zhí)祝曰緵]什么表現(xiàn)的機會,大多時候她都是被主角秒殺的那個。
梁舒和韓洲臣試了幾下,發(fā)現(xiàn)自己的肢體動作僵硬的可怕。
他們最后那場爭執(zhí)的戲份,并沒有什么高難度的武打工作,只需要互相拉扯就行了。
可她碰到韓洲臣,身體就僵硬,于是就成了一場單方面的——碾壓。
梁舒高舉著手,韓洲臣面無表情地握著她的手腕,就像是在提一只正在撲騰的小雞仔。
梁舒邊跳邊掙扎著,抬眸對上韓洲臣的視線時,突然心虛起來。
她的表現(xiàn)好像挺糟糕的。
他緩緩松了手,梁舒后退了幾步,仰頭望向他,不自在地笑了笑,問道:“你覺得我表現(xiàn)的怎么樣?”
“你覺得呢?“
他把問題拋回給她,簡單的幾個字,嘲諷力滿分。
她訕訕地笑了,低下頭:“好像是不太好。”
韓洲臣微垂著眼,問:“咱們在這部劇里,是什么關(guān)系?”
“仇人啊!”
“對,仇人,你是在跟我拼命,不是在搶我手上的冰激凌,我們不是在打情罵俏。”
什……什么啊!誰跟他打情罵俏了!梁舒氣息有些不穩(wěn),可她也不好反駁他,悶聲悶氣道:“那咱們再試一次。”
一說開始,韓洲臣的表情就變了。雖然沒有表現(xiàn)出怒意,但那冰冷的眼神,梁舒只覺得他想把她千刀萬剮。
他能站在這一行的頂點,不是沒有道理的。
也許,他無論做哪一行,都能做到最好。
她不免自卑,卻不想完全弱了勢頭,因此這次再演,也上了點狠勁。
兩個人跌跌撞撞地到了窗邊,這時候差不多要演到她墜樓的地方了,韓洲臣抵著她的肩膀,將她壓在了窗沿上。
她的房間在酒店的八樓,平時她都是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可現(xiàn)在兩個人動作太大,窗簾被扯開了一道縫,梁舒怕被外面的人看到,張皇地朝外看了一眼,然后就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她差點失聲尖叫,捂著眼睛不住地顫抖起來,韓洲臣見她狀況不對,立刻放下了她。
他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觀察著她的樣子,開口道:“你怎么了?”
梁舒聽到他的聲音,就平復(fù)了許多。
“沒……沒什么。”
她又看了一眼身后,透過窗簾縫隙,她看到了底下來來往往的車輛,她瞬間感覺到了一陣失重感,然后立刻把窗簾給拉上了。
韓洲臣看了她一系列的舉動,出聲道:“你怕高?”
“有一點。”
他回想起了過去她拉著他瘋狂的玩游樂場里的刺激項目,面露懷疑:“你以前不怕的吧?”
梁舒并不想深談這個問題,視線開始躲閃:“人都會變的吧,就像我以前喜歡吃香菜,現(xiàn)在不愛吃一樣。”
對于她這個說法,韓洲臣輕嗤一聲。
“是,你是善變。”
梁舒茫然地抬頭,心臟處也傳來一陣刺痛。
他轉(zhuǎn)身要走,但看梁舒仍然沒動,一副腳下沒力的樣子,就彎下腰撈了她一把。
雙腳離地的時候,梁舒差點順勢摟住了他的脖子。還好她理智還在,立刻收了手,規(guī)矩地放在腹前。
韓洲臣把她抱到了床邊,放下后她后,就直起了身。梁舒仰起頭看他,結(jié)結(jié)巴巴道:“謝……謝謝啊!”
“明天的戲你準備怎么演?”
“姜導(dǎo)說了,你要自己上,不能用替身。”
“不看就可以了,我可以的。”
梁舒想起這事就緊張,聲音都緊繃了。
她在各種劇里跑過龍?zhí)祝喴驳趿瞬簧佟C看闻母呖諔颍家龊镁玫男睦斫ㄔO(shè)。
害怕又能怎么辦呢?叢林法則,沒有誰會去適應(yīng)你的喜好,她只能不斷地適應(yīng)業(yè)界的規(guī)則。
韓洲臣應(yīng)了一聲,點點頭:“你覺得沒問題就好。”
他手機這時候響了,就轉(zhuǎn)身走到一邊去接電話。
梁舒在調(diào)整呼吸。
韓洲臣不管做什么事,都格外認真,精益求精。她也看到過他不少的報道知道他在片場里有多敬業(yè),從不會因為自己的名氣,而降低對自己的要求。
以前和韓洲臣在一起的時候,她就一直想著,要讓自己變得更加優(yōu)秀點,這樣旁人才會覺得他倆般配。如今兩人雖然分手了,但身體的記憶還在,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差勁的樣子。
韓洲臣正在打電話,他的聲音不是很大,梁舒隱約間聽到他和別人的對話。他似乎遇到了麻煩,正讓其他人把新聞壓下去。
他能有什么新聞?
梁舒想著,打開了微博。韓洲臣雖然低調(diào),平時只有新劇上映的時候,才會出來宣傳。但是呢營銷號還有各路媒體人,都很關(guān)注他的私人生活,偶爾也會爆出些似是而非的桃色新聞,但他的粉絲很給力,每次有這樣的消息,一律舉報,連個正眼都不會給。
可這次的新聞,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韓洲臣和孫越兩個從一家飯店出來,兩個人并肩一塊走,雖然都帶著口罩,可從身形還有神情,一下子就能看出是他們。
孫越正仰著頭看韓洲臣,她看著十分嬌憨,望著韓洲臣的眼里,像是盛著星光。
兩個人的背景是一塊飯店的招牌,店名還挺有氛圍。
【遇見你很好】
照片應(yīng)該特殊處理過,光像是碎片一樣在兩人周身鋪設(shè)開,唯美得可以做言情劇的宣傳海報了。
底下雙方的粉絲剛開始還挺有素質(zhì),口徑統(tǒng)一地說只是劇組同事聚餐而已,希望大家不要過分關(guān)準演員的私生活,把關(guān)注點放在劇身上。
但即使這樣,還是抵不過源源不斷涌上來的cp粉。
【兩個人太配了,是入戲太深了吧?孫越這眼神就不對勁!】
【這個cp我磕了,肯定會成為熒幕經(jīng)典情侶的。】
【你們低調(diào)點好嗎?正主又沒有承認,能別拉郎嗎?】
【誰拉郎了!方緣和秦梁本來就是經(jīng)典cp,我們嗑劇cp行不行?】
【誰要罵就來罵吧!我放話在這了,韓洲臣和孫越之間絕對有什么!這cp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
……
兩個人的話題熱度越來越高,梁舒又看到了幾張拍攝現(xiàn)場代拍發(fā)的兩個人的對詞照。
這樣的場景梁舒在片場里也看到了好幾次了,本來沒覺得有什么,可是結(jié)合著現(xiàn)在的新聞看,倒是真看出了幾分曖昧來。
也不是沒有因戲生情的可能性。
韓洲臣回來后,看梁舒正在發(fā)呆,他低頭一看,看到了她手上的手機界面,上面是他和孫越的照片。
他裝作沒看見,冷聲問:“你在看什么?”
梁舒抬眸望向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正在瀏覽什么,忙把手背到身后去。再次對上他的視線時,梁舒才懂自己這行為根本是自打臉。
她嘴唇抖了兩下,結(jié)結(jié)巴巴說:“也沒看什么,就是你……上熱搜了。”
“所以呢?”他神情冷冷,看不出喜怒。梁舒不知怎么了,竟有種做了虧心事的感覺。她考慮了一會兒,想到韓洲臣最近幫了她不少,她也應(yīng)該給他點回報的。
“你媽媽會看新聞的吧?”
韓洲臣仍舊沒有接話,神情高深莫測,似乎能將她一眼看到底。梁舒深吸了一口氣,擺出一副真摯的面孔,開口道:“你要是需要幫忙就跟我說。”
韓洲臣……
她沒有察覺到他眉間微緊了下,繼續(xù)道:“我可以幫你去你媽媽那解釋的,就說當時我也在那。以后你要需要我?guī)湍愦蜓谧o,你盡管說好了,我會配合的。”
“你可以放心大膽地出去玩!”
她自認自己說得情真意切,懂事又體貼,論合作伙伴,她這樣絕對算靠譜的。可韓洲臣好像并不買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什么起浮地說道:“我不需要你幫忙。”
竟然直接打臉了!梁舒訕訕一笑,然后就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抬起頭就看他正在戴口罩和帽子。
“你要走了?”
“嗯。”
他沒有別的言語,轉(zhuǎn)身就走了。
關(guān)門聲響起來的時候,梁舒嘆了口氣。
現(xiàn)在的脾氣,可真差啊!
她嘆著氣,再次走到了窗邊。
今天的排練,其實不算成功。梁舒咬了咬牙,拉開了窗簾,低頭朝底下看去。
腦海里各種景象,光怪陸離。
她像是溺水的人,快要呼吸不過來了。可是,她必須習(xí)慣這樣的感覺,這樣明天和韓洲臣的對手戲,才能一遍過。
她要在他把她扔下去的那一刻,表現(xiàn)出最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