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云溪市的家里,已經是晚上了。</br> 紀少龍點了一份外賣,跟蘇戰兩個人吃了。</br> 剛吃完,蘇戰就接到了一個電話,看了看手機上的號碼,蘇戰就走到了陽臺上打電話去了,這一打就是二十分鐘。</br> 再回來的時候,紀少龍還坐在餐桌上。</br> 看到紀少龍一直看著他,蘇戰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說道:“哥,你要沒什么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br> 紀少龍突然把他叫住了。</br> 問道:“阿戰,你今年多大了?”</br> 蘇戰愣了一下,說道:“我比哥小五歲,今年也有三十二了。”</br> “三十二歲了,可以結婚了,你們兩個,日子定了沒?”</br> 蘇戰一下子臉又紅了,說道:“哥,你說啥呢,什么定日子呢,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br> 說完這句話,蘇戰意識到自己已經承認了。</br> 紀少龍笑了笑,說道:“她來咱們云溪市了?”</br> 蘇戰知道瞞不住了,點了點頭,說道:“過來沒多久,我把她安排在樓下的。”</br> “樓下?你是說這段時間,你就住在我樓下?”</br> 蘇戰點了點頭,跟個犯錯的孩子一樣。</br> 紀少龍用手點了點他,說道:“你丫的,一直住我樓下,我都不知道,保密工作做得可以啊,這是好事,不是壞事,白狐已經過去很久了,你也該找一個了,你看司空見,現在多好。”</br> 蘇戰猶豫了一下,說道:“哥,你知道為什么不我告訴你嗎?因為我怕我跟司空見的結果是一樣的,結婚了之后,便不能跟著你了,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除了保護你,什么都不會做,我也知道,我年紀大了,身手不如以前了,可是我至少還能做到四十歲吧,所以……”</br> 這下子,紀少龍才明白為什么蘇戰跟蘇婧夕之間已經開始談戀愛了,可是他為什么瞞著自己的原因。</br> 原來他是害怕紀少龍不要他了。</br> 笑了笑,說道:“阿戰,我們都要回歸平淡的生活的,我紀少龍這十來年,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你是清楚的,人人都羨慕我做了市長,可是他們并不知道,晚上的時候,躺在床上,想著永遠也做不完的事情,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肩膀上,永遠都扛著一個卸不下來的擔子,那又是什么樣的日子。”</br> “曾經我一直以為,我其實是漫無目的的,后來,我知道肩膀上扛下來的重任,那就是跟建安會斗爭到底,可是海軍強死了之后,我這個念頭,已經越來越淡了,現在,我又有了新的目標,我要復仇,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是你的,所以……”</br> “哥,我蘇戰不會說話,從鐘老讓我跟著你的那天起,這就是我的命運了,所以,即便我結婚了,我還是希望跟在你的身邊,我不要求有多高的工資,我只要做一個小司機就可以了,就跟你一樣,人活著是要目標的,而我跟著你,就是我的目標。”</br> 最樸素的話,說著最動人的語言。</br> 那一刻,紀少龍心里如同平靜的水面,被扔進去一塊石子一樣,蕩漾起了漣漪。</br> 心口,一塊藏在那里的堅冰,慢慢化開了一個角,然后變成了溫暖的水,滋潤進了身體里每一個寒冷的地方。</br> “好了,你下去吧,婧夕還在等你呢……”</br> 蘇戰看著紀少龍,看了幾秒鐘,然后點了點頭,便離開了。</br> 那個晚上,紀少龍躺在床上,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人。</br> 從芙蓉鎮開始,一直到現在,他的生命里,出現了很多很多的人,有些人成為了敵人,有些人成為了朋友,可是能成為親密無間的兄弟,真的是少之又少。</br> 生命這東西有的時候真的是太吝嗇了。</br> 他給了很多遇見不同人的機會,可是最后又把這些人從你的生命中帶走了。</br> 生而不凡,卻夢想著平凡。</br> 生活不盡如人意,總把你逼到無人問津的角落,自己舔舐傷口,還要對全世界的人微笑著說,我可以的。</br> 這是一個矛盾無處不在的世界,也正是因為這些矛盾,才有了這個世界的精彩。</br> 官場不易,生活也不易。</br> 第二天一大早,紀少龍趕到市政府的辦公室,一打開門,就看到安杰趴在桌子上,還在睡覺,剛要叫醒他,這才發現,安杰居然還是穿著昨天的衣服,也就是說,他整個晚上,都沒有回去。</br> 面前散亂地堆疊著一堆資料。</br> 紀少龍隨手拿起了一張紙,看了一眼。</br> 同樣也是發生在云溪市的一場車禍,車禍的時間是一年前,酒精檢測的地點,是長江醫院。</br> 又拿起了一張,同樣也是一起車禍,這起車禍的檢測地點,也是長江醫院。</br> 紀少龍明白了,安杰一定是聽到了那天陶燕跟他說的關于這起車禍可疑的地方,他沒法主動去查,所以就找了一些同類型的資料,想要查找其中的一些共同點,他很想救自己的妹妹。</br> 或許是紀少龍的聲音太響了。</br> 安杰慢慢睜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紀少龍。</br> 嚇得一激靈,站了起來。</br> “領導,我……我現在馬上打掃衛生!”</br> 安杰匆忙說道。</br> 紀少龍笑了笑,沒有說話,安杰便站了起來,搓了一把臉,就進了大辦公室,開始擦桌子掃地。</br> 看著他忙碌的身影。</br> 紀少龍心里是很欣慰的。</br> 安杰是安睿的兒子,安睿是安家的掌舵人,也就是說,安杰是整個安家下一任的掌舵人,這樣的孩子,算是天之驕子一般,可是他現在跟其他的秘書,完全沒有什么兩樣。</br> 他第一次見到安杰的時候,那是那樣紈绔,時間讓這個孩子,變得完全不一樣了。</br> “安杰,你放心,我不會讓安然有事的。”</br> 紀少龍突然說道。</br> 安杰停下了手里的動作,頓了頓,說道:“領導,我了解安然,她不太可能會醉駕去撞人,所以……”</br> “我明白我明白,你正常工作,安然這邊,有我呢……”</br> 有了這句話,安杰真的放心不少了。</br> 他相信紀少龍說的話。</br> 紀少龍坐下來之后,拿出了一份名單來,上面寫著四套班子的一些領導人物的名字,此時,紀少龍真的不知道,在這份名單里,誰是可以相信,誰是不能信任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