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治喪,其實作為縣領導,基本上是不用做什么的。</br> 12月30日。</br> 作為一年的最后第二天。</br> 在縣長孫娜的帶領下,縣里的十名領導,一起前往趙茂光家里,進行了慰問。</br> 當天,紀少龍并沒有見過趙茂光的尸體,后來還是錢建國告訴他的,因為要上電視的緣故,所以趙茂光的尸體,送往殯儀館,進行一定的遺體整容,保證上電視的那天,儀態還是端莊的。</br> 人死不能復生,家人都沉浸在悲痛中,這個時候,不讓祭奠,卻是送到了殯儀館,就為了上電視好看,不得不說,這樣的行徑,還是沒有人情味的。</br> 紀少龍跟在隊伍的后面,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他從小在霞光縣長大,他很小的時候,趙茂光就已經是霞光縣縣委書記了。</br> 可是他在位的幾十年,霞光縣貧窮的面貌,一直沒有改變,說實話,趙茂光在位,沒有給霞光縣人帶來太多的好處。</br> 相反,這幾十年的時間里,官場腐敗墮落,人民籠罩在一種說不出來的陰影中,猶如見不到太陽一般難受。</br> 這些東西,一般人不懂,只有那些生在長在霞光縣的老百姓才能明白。</br> 所以,不是他無情,只是他覺得,趙茂光的死,并不值得如此興師動眾。</br> 第二天,也是一年的最后一天。</br> 一場盛大的追悼儀式,在霞光縣殯儀館舉行,儀式當天,安德市副市長薛波,代表安德市政府前來參加吊唁。</br> 霞光縣十名常委,身著黑色衣服,前來參加吊唁。</br> 其實看不出來有多少悲傷,只不過是在攝像機的面前,大家要裝出一副悲傷的樣子來。</br> 吊唁結束,孫娜代表霞光縣委發表講話,紀少龍就坐在主席臺的下面,看著上面那一副棺材,棺材的里面躺著趙茂光,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很平和,一點沒有任何死的痛苦,身上蓋著一面黨旗,實在看不出來,他有什么資格,蓋這面旗子。</br> “你是不是在想,趙茂光蓋著這面旗子,有些暴殄天物了?”</br> 旁邊的錢建國,壓低了聲音問道。</br> 紀少龍愣了一下,隨即哈哈一笑,說道:“確實如此,他對我們縣,也沒有什么功勞。”</br> 錢建國說道:“無過便有功,趙書記雖然的確執政能力不強,但是他本人,是不貪污受賄的,只是性格太軟弱了,做事前怕狼后怕虎的,所以才導致了霞光縣一塌糊涂的局面,不管怎么說,我也跟他共事過,我知道他的性格。”</br> 無過便有功。</br> 這個話,紀少龍是第一次聽。</br> 事實上,也是很多當官人的現狀。</br> 不求有多少功勞,但求穩定,也正是因為這樣,很多城市被限制住了發展的腳步。</br> 接下來,是為期三天的元旦休假。</br> 這三天時間里,紀少龍在家里,幾乎沒出去過,他一直在等著市里的消息,這個消息,有可能關系到了他的升遷,他不怕調到平戎縣去,只怕到了那里,是一個閑職,沒有施展之地。</br> 這三天的時間里,他跟林芷晴,就好像真的夫妻一樣,早上起來一起買菜,然后一起做飯,吃飯……</br> 但是,兩個人之間的話不算多。</br> 除了第一次那次意外之外,兩個人之間,再也沒有發生過關系。</br> 說到底,還有一層不能突破的東西,橫亙在里面。</br> 這段婚姻,離也不是,不離也不是,就這樣拖著,誰也不去提。</br> 第三天的下午,紀少龍去醫院探望了伍六七。</br> 伍六七連續接受了幾次手術,醫生說他恢復得很好,再經過一段時間的康復訓練的話,站起來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br> 聽到這個消息,紀少龍也是相當高興,如果伍六七這輩子站不起來了,有可能,他要內疚一輩子了。</br> 從醫院出來,還在回家的路上,就接到了丁世海的電話。</br> 電話里告訴他,前往平戎縣的事情,沒有辦法改變了,但是,有壞消息也有好消息,紀少龍這次去平戎縣,可以直接擔任常務副縣長,雖然在行政級別上沒有改變,但是不管怎么說,也是在常委的排名上上升了。</br> 算好消息嗎?</br> 根本算不上。</br> 安德市下轄兩個區,兩個縣級市,五個縣,其中平戎縣,是經濟最差,人口最少,也是地理位置最偏僻的一個縣了。</br> 在整個安德市,幾乎沒有什么存在感。</br> 而且,在安德市的官場上,平戎縣縣委的平均年齡,達到了恐怖的五十二歲,這意味著,平戎縣就是安德市官場的養老院。</br> 養老院的概念是什么,大概大多數的人也懂。</br> 也就是說,紀少龍雖然直接當了常務副縣長,只是名頭聽起來牛,搞不好的話,他二十多歲的年紀,就要在平戎縣,跟著那幫年紀大的“長輩們”一起養老了。</br> 大概去年的時候,紀少龍去過一趟平戎縣,因為他的姑姑,就嫁到了平戎縣,他去那里,是跟姑姑借錢去的,最后的結果,自然也是無功而返了。</br> 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平戎縣的縣城,比起霞光縣來,還要小,那道路,還要難走,所以,看起來升職了,其實有了一種“發配邊疆”的意思。</br> 元旦假期一過。</br> 安德市委的第一個命令就來了。</br> 免去孫娜縣政府縣長的職務,就任霞光縣委書記。</br> 果然,孫娜的這個縣委書記,還是沒能跑掉。</br> 她也成為了整個安德市,第一個縣級的一把手。</br> 當然,孫娜能成為這個一把手,或多或少,還是因為紀少龍,因為趙沛楠的事情,和傳銷案的最后功勞,都落在了孫娜的手里。</br> 吃啞巴虧的是上面的人,可是孫娜明面上,卻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如果不能往上進一步,也說不過去。</br> 而且,現在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孫娜就任一把手的呼聲也很高,整個就是把她當做青天大老爺來看的。</br> 在紀少龍看來,此時離開霞光縣,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接下來,拖拉機廠的事情,一定會爆發出來的,不可能辦了趙沛楠,拖拉機廠一點不碰,所以現在離開,也算是省去了一個很大的麻煩,而孫娜恰好相反,拖拉機廠的事情很麻煩,她當了一把手,便義不容辭了,這件事,想要好好解決,還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