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著這個墓碑，磕了三個頭。</br> 曾幾何時，紀少龍有想象過這一幕。</br> 在未知的某一天，跟自己的親生母親相遇，那個時候，他以為，自己對眼前的這個女人，不會起半點波瀾，因為這個女人只是生下了自己，卻從未撫養過自己。</br> 可是現在，跪拜在生母的墓碑前，紀少龍的心里，卻是波瀾萬丈，說不出來到底是一種什么滋味，酸酸的，苦苦的，澀澀的。</br> 總之，很不舒服。</br> “好了，走吧，帶你去個地方！”</br> 看到紀少龍磕完頭，海爺爺說道。</br> 跟在海爺爺的后面，紀少龍來到了距離墳墓不太遠的一棟木屋里面，這個木屋看起來有些年代了，就在白瓦寺的主殿后面，掩映在一片花園里面。</br> 這當然不是那種很高級的花園，而是一個很普通的，自己種出來的花園，里面有形形色色的花，有些開花了，有些沒有，但都是那么生機勃勃。</br> 木屋沒有上鎖，海爺爺推開了那扇門。m.</br> 紀少龍進去之后，看到這是一個很簡樸的房間，有一張床，幾張椅子，還有一個柜子，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沒有了。</br> “你母親許檸，在這個屋子里生活了三十多年，行了，我知道你的心里，有很多很多的疑問，我們就在這里，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你吧。”</br> 海爺爺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br> 然后對著小姑娘說道：“小妹，把你媽媽最喜歡喝的花茶，取一些出來。”</br> 那個小姑娘點了點頭，便在房間里，忙碌了起來。</br> “她……是我的妹妹？”</br> 紀少龍問道。</br> 老人家點了點頭，笑著說道：“算是吧，小妹是許檸收養的，并不是親生的，二十多年前，有人把她放在了白瓦寺的門口，那個時候，小妹還在襁褓里，看著嗷嗷待哺的嬰兒，許檸收養了她，并把她撫養長大了，應該算是你的妹妹吧。”</br> 老人家說這些話的時候，那個小姑娘還偷偷回頭看紀少龍，眼神里，似乎還有一些膽怯。</br> 大概十分鐘的時間，用竹筒裝著的茶，就端到了兩人的面前。</br> 不知道是竹筒的原因，還是茶的原因，很香，一種茶葉沒有的清香味。</br> “所有的事情，要從三十多年前說起了……”</br> 聽到老人家這么說，紀少龍一下子緊張了起來。</br> 因為心里埋藏了太多的東西了，好像從今天開始，這些謎底，都要揭曉了。</br> 那一年，從偏遠農村出身的許檸，考上了遠京的一所大學。</br> 在那樣的一個年代，能初中畢業的人都少之又少，更別說考上大學了，許檸不僅長得漂亮，還在遠京讀大學，這就是山溝溝里，飛出了一個金鳳凰。</br> 大三實習的那一年，許檸被分配到了當時農業部的一個下屬部門工作，認識了剛剛轉業回來的海軍強。</br> 兩人也算是一見傾心。</br> 很快，就墜入了愛河。</br> 那個時候，海家是如日中天，海基隆到了“宰相”的位置，并且創辦了自由派，跟壟斷型勢力的代表，家族勢力之間，形成了分庭抗禮的局面。</br> 說是分庭抗禮，可是那個時候，但凡了解一些政治的人都知道，家族勢力的力量，比海基隆想象得更為強大，單憑他一個人的執念，是沒有辦法消滅家族勢力的。</br> 那些年，政治斗爭上，比現在更加殘酷。</br> 那些自由派所謂的斗士，在這樣的斗爭中，很多人被罷免了官職，也有不少人，甚至丟了性命，海基隆一個人，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br> 一場轟轟烈烈的經濟自由運動，在家族勢力的圍剿下，已經到了頹然之勢。</br> 基本上，已經到了失敗的邊緣了。</br> 為了保住這些斗士不被家族勢力趕盡殺絕，海基隆在萬般無奈之下，同意了朱茂功的提議——聯姻。</br> 那個時候，朱茂功其實是有三個孩子的。</br> 大兒子叫朱滿，小兒子朱碩，還有一個小女兒，名叫朱笑。</br> 算起來，這些小一輩的孩子，跟海軍強，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br> 而朱茂功提出來的要求，便是讓海軍強，娶了他的小女兒朱笑。</br> 偏偏這個朱笑，對海軍強也是很喜歡，同樣也到了迷戀的地步。</br> 朱茂功的意思，就是讓海軍強取了朱笑，這樣一來，兩家化干戈為玉帛，不用再斗下去了。</br> 家族勢力不用再浪費人力物力，海基隆的自由派，也能保存有生力量，大家在一種都能承認的環境中，互相牽制，互相進步。</br> 說到底，就是兩家其實都不想斗下去了，因為一旦繼續斗下去，就是兩敗俱傷的地步了。</br> 從海基隆的情感上來講，他不愿意跟斗了半輩子的家族勢力聯姻，可是，那個時候的自由派，已經太脆弱了，他不忍心看著更多的同僚家破人亡了。</br> 于是，他最終還是答應了這一次聯姻。</br> 可是，聯姻歸聯姻，海軍強會同意嗎？</br> 他當然不同意，那個時候的海軍強，眼里已經只有一個人了，那就是許檸，他要跟許檸結婚，其他人，他都不愿意。</br> 在父親向他提出聯姻這件事的時候，遭到了海軍強強烈的反對，他以死相抗，告訴海基隆，想讓他成為聯姻的犧牲品，除非他死。</br> 那個晚上，海軍強沒能走出屋子。</br> 因為海基隆已經決定了，就算綁，也要把海軍強綁到婚禮上去。</br> 所以，他被海基隆的人扣留了，并關在了一間小屋子里。</br> 同時，海基隆派人找到了許檸，連夜將許檸送出了遠京，送到了一個海軍強找不到的地方。</br> 一段愛情，就這么被拆散了。</br> 生于氏族，總有別人看得見的艷羨，卻不知道，所有的自由，都要接受權力的支配，那是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凄涼。</br> 即便生如海軍強，也左右不了這樣的命運。</br> 那個晚上，海基隆告訴他唯一的兒子，他這輩子，永遠也別想再見到許檸了，無論怎么樣，海軍強必須為了海基隆的大業犧牲。</br> 換句話說，就是一切以大局為重。</br> 那個晚上，海軍強咆哮著告訴他的父親，那是你的大業，不是我的，我海軍強，只要一個女人，便足夠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