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他沖進了屋子里。</br> 一眨眼,一個瘦小的老太太就被他給抱了出來,放在了門口之后,他又轉身進去了。</br> 紀少龍見狀,三步并做兩步,沖了上去,一咬牙,將那個老太太抱了起來,沖了下來。</br> 他剛把那個老太太放下來,轉身就看到了謝安帶著另外一個老爺子出來了。</br> 很顯然,以謝安的力氣,他可能是抱不動那個老子了。</br> 當他帶著勝利的微笑站在門口,出現在大家面前的時候,那最終的一幕發生了。</br> 滾滾的泥石流,已經從房子的后面壓了過來。</br> 站在下面的所有人,已經沒有了歡呼,沒有了尖叫,只剩下驚訝,只剩下不知所措了。</br> 謝安回頭,正好看到了已經到眼前的泥石流,那一刻,其實他是來得及自救的,只要縱身跳下來,就能順著斜坡滾下來,或許,還是有一線希望的。</br> 可是,他沒有那樣做。</br> 電光火石間。</br> 他抬起腿,一腳踹在了那個老爺子的身上。</br> 老爺子被他踹了一腳之后,整個人就失控了,從斜坡上滾落了下來,而在發生的一瞬間,泥石流將那棟房子完全淹沒了,包括謝安!</br> 好像一道雷電從全身貫穿過去一樣。</br> 紀少龍當時渾身一震,然后眼睜睜看著那自然的拒收,吞沒了那棟房子,以及還站在門口的謝安。</br> 而且,泥石流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朝著他們這邊,繼續滾落過來。</br> 紀少龍大聲對著后面的人喊道:“跑,快跑,快跑啊!”</br> 震驚的所有人,這個時候算是反應過來了。</br> 拔腿就朝著更遠的地方跑了過來。</br> 而紀少龍,則逆著那滾滾的石流,一把拽住了地上的那個老爺子,然后也使出了吃奶的勁,將那個老爺子抱了起來。</br> 泥石流到了地勢稍微平緩一些的地方,下流的速度,自然也就變慢了。</br> 紀少龍咬著牙,憋著一口氣,保證那個老爺子狂奔,他能感覺得到,泥石流就在他的身后,可是,他依舊沒有松手,就吊著的這么一口氣繼續狂奔。</br> 終于,在這暴雨中,他支持不住了,腳一打滑,兩個人結結實實摔到在了地上。</br> 紀少龍保持了一個往前趴著的姿勢。</br> 然后感覺到一股很重的東西,包裹在了自己的身上。</br> 那是泥石流從他的身上覆蓋過去的感覺。</br> 要死了嗎?</br> 那是一瞬間,紀少龍的心里誕生出來的想法。</br> 可是,泥石流的邊緣,到了紀少龍腰部的時候,終于停了下來,那一瞬間,他長吁了一口氣,整個人趴在了地上。</br> 后面那轟隆隆的聲音,也停歇了下來。</br> 趙二憨猛沖了過來,抓住了他的雙手,然后用力往后一拉,紀少龍便從被覆蓋的下半身中被拽了出來。</br> 雖然全身已經臟透,已經濕透,可是,他畢竟活了下來。</br> “紀書記!”</br> 趙二憨一用力,將地上的紀少龍給攙扶了起來。</br> 紀少龍剛剛站定,一拳就朝著趙二憨的臉打了過去。</br> 趙二憨被紀少龍結結實實打了一拳,往后趔趄了好幾步,然后坐在了地上。</br> “都是你,都是你攔著我的,謝省長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你知道嗎?明明來得及救人的,你為什么不讓我去,我要是去了謝省長就不會死了,你個混蛋,你個混蛋!”</br> 暴怒的紀少龍,無法抑制心里的怒火,抬起腳就要朝著地上的趙二憨踹過去。</br> 可是,他沒有這個機會了。</br> 因為周邊的人把他給拽住了。</br> “紀書記,趙主任也為了您好。”</br> “紀書記,您進去,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人的,趙主任也是怕您出意外!”</br> 一旁的人,開始勸說了起來。</br> 紀少龍難道不知道趙二憨是為他好嗎?</br> 只是在親眼見證了謝安被泥石流覆蓋的那一刻,心里真的有些承受不了。</br>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么死了,換做誰,能忍受得了呢?</br> 他蹲在了地上,兩只臟兮兮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嚶嚶而顫抖地哭了起來。</br> 對紀少龍來說,他的心里真的太疼了。</br> 原本可以來得及救下所有人的,而且,明明他是在謝安的前面的,明明他比謝安要小了十幾歲,最后沖上去的人,是謝安卻不是他,如果是他的話,或許被攔著的那十幾秒鐘,他可以救下所有人,誰都不用死了。</br> 他抹了一把眼淚。</br> 慢慢悠悠站了起來。</br> 轉身過去,看著背面的那座山。</br> 此時的山體,好像是被拔了一層皮一樣,已經是光禿禿的了,暫時看不出來,還會發生再次山體滑坡的可能了。</br> 他一咬牙,爬上了那軟爛的泥土,朝著之前謝安被壓住的地方走了過去。</br> 整個雞毛村有將近兩百號人,所有人,都站在大雨中,看著紀少龍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前走。</br> 因為泥石流上面是很軟的,只要踩進去,都會陷下去很深,幾乎每走一步,都是相當困難的事情。</br> 但是紀少龍沒有停,他一直在前進。</br> 就在這個時候,趙二憨也從地上爬了起來,走進了那泥土中,也朝著之前謝安被埋的方向走了過來。</br> 然后,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中年人,離開了自己的孩子,妻子,朝著紀少龍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過去。</br> 紀少龍其實已經很累了。</br> 但是這種累,已經讓他麻木了,他不知道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淚水,他的心里只有一個信念,找到謝安,找到謝安……</br> 短短的路,他走了好幾分鐘。</br> 最軟的滴地方,都能直接覆蓋他的腰部,幸好這些泥石流中,有很多的樹木和雜草,這些東西,讓他一次一次靠近了那個地方。</br> 到了那里之后,他朝著地面的方向看了一眼。</br> 然后開始蹲下來,用手一捧一捧地挖起地上的泥巴。</br> 我們都知道,地上的泥巴很軟,而且,天上還在下著大雨,就算你用手捧掉一捧,那個地方,又會被新的泥土所覆蓋,跟精衛填海一樣,遙遙無期的一項工程而已。</br> 即便這樣。</br> 紀少龍還是沒有停。</br>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這個動作,他告訴自己,要做點什么,要做點什么,總要做點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