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書記,我們也就明說,您想當個好官,我們不反對,我們也歡迎這樣的好官,但是我們不一樣,我們在這個位置上,對于我們來說,只是一份工作,不管職位再高,都是一樣的,最近網上有一個很火的詞,叫躺平,我們就是躺平的那類人,我們沒有辦法走上更高的位置,到了這個年紀,這個位置,我們混到退休就行了,沒指望干點什么大事出來,并不是每一個人都,都能跟您一樣叱咤風云的,我們只是想做個小人物,安安穩穩過完下半輩子都行了,可以嗎?”</br> 他的這個話,是理直氣壯的。</br> 紀少龍也聽懂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了。</br> 看到紀少龍的眼神動了一下。</br> 李茂似乎能看出來是什么意思。</br> 頓了頓,說道:“我知道,您想說我這個是懶政,我寧愿懶政,也不愿意走上不歸路,我當年是選調生,一開始就在部委工作,然后也是穩扎穩打,走到了今天的這個位置上的,沒有做過什么轟轟烈烈的事情,我自認為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上,憑借的就是穩妥兩個字,如果我稍微憤青一點,激烈一點,我早就夭折了,紀書記,請您理解,這就是我的為官之道。”</br>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一個字——穩。”</br> “我聽說過您口才很好,死的也能被您說活了,但是我敢保證,不管您怎么跟我灌雞湯,怎么說服我,都沒有用,能被您說服的,一定是潛意識里就是支持你的,我不是不支持您,我只是不想參與任何事情,我可以沒有功勞,但是我絕對不能犯任何錯誤,我想安安穩穩等到退休,僅此而已。”</br> 一開始有些晦澀的李茂。</br> 現在已經打開話匣子了。</br> 洋洋灑灑說了很多,無非就是想要表達一個意思。</br> 就是你做什么我不管,我也不會去支持任何人。</br> 但是你也別想要我去做什么事情。</br> 我已經躺平了。</br> 在官場,拉幫結伙,排除異己是很正常的現象。</br> 你要么站隊,要么做敵人,就只有這兩種選擇,但是顯然,李茂找到了另外一種選擇,就是一路躺平。</br> 他就是靠著這種“三不沾”的手段,一路上也算是有驚無險混過來了,這樣的人,不止李茂一個,有很多很多,在底層,或許你見不到這樣的人,但是一旦走到更高的地方,你就會突然發現,這種人其實到處都存在。</br> 為什么?</br> 因為高層的斗爭,更是步履維艱。</br> 每走一步,都是相當艱難,一個很小的選擇,就有可能導致你滿盤皆輸。</br> 有句話是這么說的,光腳的不怕穿鞋的。</br> 當你擁有的很少的時候,你不會去計較得失,因為你即便失去了,失去的東西也不是很多,但是當你擁有很多東西的時候,你就不敢失去了,膽子也會變小,因為這么多的東西,一旦失去,那就虧大發了。</br> 官場也是一樣。</br> 混到這個級別了,那基本上都是一輩子的勞動成果了。</br> 如果現在站錯隊,或者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導致滿盤皆輸,那輸掉的,可不是一星半點,有可能就是一輩子的努力成果。</br> 有些沒指望轟轟烈烈的人,便會選擇躺平。</br> 反正我不插手你的事情,你也別插手我的,大家相安無事,過完這幾年就可以了。</br> 而李茂,就是這樣的的代表人物。</br> 他作為紀檢監察組的組長,他很清楚賀歲年做了什么,也很清楚其他人做了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沒有去做。</br> 因為他不想得罪人,任何人都不想得罪。</br> 說是老好人,也算是懶政,但是說到底,還是權力在作祟,如果不是害怕丟掉權力,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點道理,又是誰不懂呢?</br> 說完這些話之后,李茂站了起來。</br> 走到辦公桌那邊,把自己的包提了起來,顯然,他想要離開了。</br> 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樣,轉過身來,看著還坐著的紀少龍,說道:“紀書記,算起來我們也是部級干部,在別人看來,應該是權勢滔天的,可是我們自己很清楚,大多數的人,到了這一步,其實人生已經圓滿了,如果能知足的話,就算不被歷史記載,我們也能安安穩穩過完這輩子,但是如果人心不足,總想著做什么大事的話,我奉勸您,在地方或許可以,但是在遠京不行,這里的每一個人,每一個關系之間,都是錯綜復雜的,一動一個點,就有可能拉扯起一條線,一條線被扯起來了,那一個面自然也不在話下了,賀副局長是個小人物,但是他也是一條線上的一個點,或者也是一個面上的一個點,牽一發動全身,紀書記,我還是希望您能三思。”</br> 說完這句話之后。</br> 李茂嘆了一口氣。</br> 然后默默搖了搖頭,走出了他的辦公室。</br> 留下了紀少龍一個人留在了他的辦公室,愣坐了很久。</br> 本來是想來李茂這里探底的。</br> 沒想到,他的底很淺,根本不用探。</br> 他根本沒打算跟你合作或者說跟任何人合作。</br> 而且,李茂是心思很堅定,不管你用多花里胡哨的語言,都打動不了的那種人。</br> 就算你許諾給他什么利益,他也不會動搖。</br> 因為他根本不想要這些。</br> 如果想要,他早就墮落腐化了。</br> 偏偏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怕的這種人,是最可怕的,因為你沒有什么能威脅他,更沒有什么能引誘他。</br> 看來,李茂的這條路,算是堵上了。</br> 下班之后的紀少龍,沒有讓蘇戰送他。</br> 他說想要自己走走。</br> 拎著一個小包,走在遠京的大街上。</br> 人們都喜歡說,黃浦市是國際化大都市,那個城市,才是跟世界接軌的城市。</br> 事實上,你若是走在遠京的大街上,你會發現,一個有底蘊的城市,才是最吸引人的。</br> 這里沒有黃浦市的行色匆匆,走在大街上,尤其是走在那些胡同口,你會看到老大爺下棋,老大媽跳廣場舞,拉家常,喝豆汁,拎著鳥籠嘮著嗑,這是一種相當安逸的環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