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少龍還沒回答問題,湯墨就自問自答了。</br> “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對錯的,在高層看來,陳空青在嶺右省經營了這么久,也從嶺右省拿了那么多的好處,可是,又有誰是干凈的呢,沒有陳空青,會有張空青,李空青,你看看之前被你打敗的朱滿,夏之語,他們造成的破壞,不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大嗎?”</br> “在這一點上,陳空青至少沒有想著要去爭取更高的權力,他只是要一些蠅頭小利,你再仔細看看你身邊的人,有哪一個,敢說自己的是干凈的,一點瑕疵都沒有,官場的人都是人,不是神,在欲望的面前,換做誰都是一樣的。”</br> “你看這個世界上有警察,可是小偷一直存在,你看這個世界上有醫生,可是疾病一直存在,這些東西,是掃不干凈的,從有人的歷史以來,就掃不干凈,嶺右省雖然有很多的不公平,可是你當了十幾年的官,你又看到哪個官場,是絕對干凈的呢?”</br> “你若是跟我說不公平,那這個世界上,有哪里是公平的呢?只要有階級,就有不公平,這是現實,我們要學會接受現實?!?lt;/br> 她滔滔不絕,侃侃而談。</br> 語氣聽起來雖然很激烈,但是仔細想一下,不就是跟現在網絡上最流行的詞匯“躺平”一樣嗎?</br> 既然我沒有辦法抗爭命運,那我索性就躺下來吧,不就是這么一個道理嗎?</br> 紀少龍頓了頓,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要學會接受這些不公平,是嗎?”</br> 湯墨肯定地點了點頭。</br> 說道:“你紀少龍四十幾歲的年紀,已經當上省長了,有的人,五六十歲了,還只是一個科員,你也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難道,你就比任何人聰明嗎?我看不見得,你的爺爺是誰,我們都清楚,如果沒有這一層關系在里面,當年的鐘老,會直接給你來那么大的一個提拔嘛,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難道不是嗎?”</br> 湯墨的話,讓紀少龍還真有些無言以對。</br> 因為這就是事實。</br> 的的確確發生在他的身上。</br> 如果沒有海基隆的話,紀少龍也不可能在官場上如魚得水了,至少從一開始,鐘老不會那么提拔他。</br> 或許沒有這個深層次原因的話。</br> 他紀少龍,現在也不可能是省長了。</br> “對,這個世界上的確有不公平,這一點,我是承認的,可是湯書記,你有沒有想過,我們被提拔到這樣的位置上來,是要做什么?難道僅僅是為了貪污受賄,僅僅是為了斂財嗎?”</br> “回想你自己,當初在黨旗下發誓那一刻,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想的難道僅僅是我現在手里有了權力了,我可以為所欲為了嗎?”</br> “你想想翻斗村的那些老百姓,他們是不是無辜的,他們在自己的土地上生活了很多很多年,陳空青要他們拆遷,他們就要拆遷,最后房子也沒了,錢也沒有,他們想要得到一些慰藉,可是你們做的是什么,把他們抓起來,關進拘留所,你有沒有想過,他們被關進拘留所的那一刻,心里有多絕望嗎?”</br> “你是政法委書記,你也是警察,你是公平的執行者,而你做的,恰恰是最不公平的事情,那你存在的意義是什么?保護傘?”</br> “你永遠只會站在你自己的角度上考慮問題,你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你覺得自己的感受是最重要的,想當然認為,反正公平已經不存在了,那還要公平干嘛,也正是因為你這種自私的想法,導致了你兒子的死,你承認嗎?”</br> 紀少龍的語氣,漸漸激烈了起來。</br> “紀省長,請不要扯上我的兒子?!?lt;/br> 紀少龍冷笑了一聲,說道:“我其實不想扯上他,可是你現在不僅僅是一個失敗的警察,你還是一個失敗的母親,是你的失敗,導致了嶺右省的不公平,是你的失敗,導致了張龍的死,你為什么不能扛起這個責任,彌補自己的過錯呢?”</br> “張龍的死,你無能為力,可是那些無辜的老百姓,你還有機會撥亂反正,可是你不愿意去做,你試問一下,你不是自私是什么?”</br> 紀少龍在說這些話的時候。</br> 宋陽的臉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br> 他們今天是來說服湯墨的。</br> 并不是來激怒她的。</br> 而紀少龍的每一句話,似乎都在激怒湯墨。</br> 湯墨安靜了下來。</br> 她低著頭,看著面前的那杯茶,她突然不說話了。</br> 或許,此時的她在反思,也或許,她只是在考慮怎么回懟紀少龍。</br> 包廂里的空氣,漸漸凝結了起來。</br> 似乎,僅僅只有沉重的呼吸聲了。m.</br> 這個沉默的過程,持續了大概有三分鐘的樣子,在這個過程中,紀少龍沒有說話,湯墨也沒有說話。</br> 她長吁了一口氣。</br> 抬起頭來,再次看向了紀少龍。</br> 說道:“你說的沒錯,我太失敗了,謝謝你,紀省長,我想,我知道應該怎么做了?!?lt;/br> 說完之后,她站了起來。</br> 剛走到門口,突然又停住了腳步,轉身看向了宋陽,說道:“跟那個主播說一聲,謝謝她,感謝她做我兒子唯一的朋友。”</br> 丟下這句話之后。</br> 她就打開門走了。</br> “領導,你覺得她會站在我們這邊嗎?”</br> 宋陽有些擔心地問道。</br> 紀少龍不動聲色,看向了宋陽,問道:“你覺得湯墨會是一個主動道歉的人嗎?她可能去感謝那個主播嗎?”</br> 紀少龍的問題,其實已經是答案了。</br> “太好了,拿下了朱郁,拿下了湯墨,我們還有副書記劉艷的支持,加上您,我們現在已經有四票了?!?lt;/br> 紀少龍搖了搖頭,說道:“別那么樂觀,朱郁和湯墨的確沒什么問題了,但是劉艷,卻是一個變數。”</br> “王主席說……”</br> 宋陽剛要反駁。</br> 被紀少龍給打斷了。</br> “人是會變的,人會從壞的變成好的,也當然會從好的變成壞的,或許劉副書記剛來的時候是干凈的,現在還是不是,那還真的未必……”</br> 紀少龍的眼神里,突然有了一絲憂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