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幾年的時間,紀少龍不止一次想著要退休。</br> 也不止一次辭職。</br> 可是,那種感覺,跟現在的這種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br> 即便是辭職,他的心里,還是隱隱約約藏著一個火種,他還是能重新走進官場的,可是這一次不一樣,如果他被勸退了,也就是說,這輩子,跟官場都沒有什么關系了。</br> 當然,退休下來的他,依舊可以做人大代表,或者政協委員,又或者是一些政府部門的顧問,聽起來,他還是在官場,可是,已經跟之前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了。</br> 對于一個一直以來征戰沙場的將軍,突然因為受傷,只能在大后方照顧傷員了,你覺得對于那個將軍來說,他會開心嗎?</br> 紀少龍好像就是這個將軍一樣。</br> 疆場馳騁了十幾年。</br> 現在你告訴他,你的身體不允許你馳騁了,</br> 那是一件對人來說,多沮喪的事情啊。</br> 一時半會,他恐怕是接受不了。</br> 可是,身體的原因,即便他不愿意接受,還是必須要接受,這是改變不了了的。</br> 他就那么呆呆坐著,坐了有十幾分鐘的時間,突然想到了什么。</br> 他拿起了電話,撥通了呂以東的號碼。</br> 呂以東那邊的電話,很快被接通了。</br> “少龍,你身體好些了嗎?這段時間,也沒去看過你。”</br> 呂以東接到紀少龍的電話,也是有些意外。</br> 紀少龍笑了笑,說道:“身體恢復得不錯,呂部長,今天給你打電話,是有一件事拜托你一下。”</br> “看你這話說的,你有什么事情盡管說,只要我能做到。”</br> 按理說,呂以東跟紀少龍是兩個世界的人。</br> 可是跟紀少龍多次合作之后,他已經被紀少龍所折服了。</br> 紀少龍頓了頓,說道:“呂部長,你應該知道一直跟在我身邊的一個叫做李東劍的警員的,對吧?”</br> 呂以東愣了一下,說道:“他不是一直在保護你的嗎?”</br> “嗯,我今天給你打電話,就是關于他的事情,他的組織程序,還是警察,所以,我希望你能幫他安排一個崗位,這個人,我覺得還是可以重用的,到地方擔任一個局長,應該不是太過分的事情,我覺得你應該能幫到忙。”</br> 呂以東一怔。</br> 在手下人的職位問題上,紀少龍一般是不會開口的。</br> 今天突然說這個話,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br> “一局那邊,找過你了?”</br> 呂以東問道。</br> 紀少龍嗯了一聲,問道:“你知道這些事?”</br> “我不知道,但是我跟安主任聊過這件事,認為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可能并不適合待下去了,一局那邊,遲早會找你的,如果你真的被迫離開了,咱們官場,少了一員悍將啊。”</br> 這還真不是恭維。</br> 這是呂以東心里想說的實話。</br> 紀少龍心里苦笑了一下,說道:“我給你電話,就是拜托李東劍的事情。”</br> “好,這件事我來安排,放心,我一定給他安排妥當,你紀少龍難得開口,我要是做不到,就不夠意思了。”</br> 說完,兩人又是寒暄了幾句,掛斷了電話。</br> 這邊呂以東的電話掛斷之后,紀少龍又是沉默了一會,接著,又重新撥打了一個電話,這個電話,是打給陳煜的。</br> 陳煜的電話打通了。</br> 可是他的領導說,他正在開會,讓他晚一點再打過來。</br> 紀少龍掛斷電話之后才一分鐘,陳煜的電話,就打了過來。</br> “領導,不好意思,我的秘書不知道您是誰,您打電話給我,有什么事情?”</br> “如果你現在有重要的會議,那就先開會。”</br> 紀少龍說道。</br> 陳煜連忙說道:“沒什么大事情,我們先聊。”</br> 紀少龍想了想,說道:“陳煜,我的秘書溫鷗,你也是見過的對吧?”</br> 陳煜也是一怔,說道:“對,我見過。”</br> “溫鷗這個人,其實并不太適合官場,計謀不夠,城府不夠,但是既然進來了,安安分分做個官員也是可以的,也沒指望他能升到多高的位置,這樣,你幫幫忙,幫我帶帶他,你給他安排一個崗位,讓他去鍛煉鍛煉,以后的前途怎么樣,就靠他自己了。”</br> “領導……您……”</br> 陳煜的聲音,突然哽咽了起來。</br> 其實他已經知道了紀少龍的事情,只是因為一直抽不開身,沒有去醫院看他,聽到這個話,陳煜也是瞬間就明白什么意思了。</br> “沒事,身體原因嘛,又不是別的原因,我也沒什么心愿,就是想要把身后的這些人都安排好,不然的話,我還真不放心。”</br> “好的,領導,溫鷗的事情,我來處理。”</br> 有了陳煜的承諾,紀少龍也是放心多了。</br> 說實話,他身邊這些人中,溫鷗其實是他最擔心的人了。</br> 這個人爾虞我詐方面,雖然跟著他看了很多,但是好像始終轉不過彎來一樣,掌握不了精髓。</br> 所以,在紀少龍看來,溫鷗以后不會有什么太大的成就,這個官場,已經不是埋頭苦干,就能出頭的官場了。</br> 他放下電話,一抬頭——</br> 嚇了一跳。</br> 不知道什么時候溫鷗進來了,就站在他的面前。</br> 他死死盯著眼前的紀少龍,眼眶居然有些紅了。</br> “你干嘛啊,跟個鬼一樣,進來也沒聲音的啊。”</br> 紀少龍埋怨道。</br> 其實溫鷗進來是敲過門的,只是他在跟陳煜說事情,沒聽到而已。</br> “領導……”</br> 溫鷗的聲音,是帶著哭腔的。</br> “我跟了你好多年了,我……我不想走……”</br> 紀少龍笑了笑,說道:“不想走也要走,我身體不行了,要離開了,可是你必須得要留下,溫鷗,其實我帶的這些秘書中,你是最老實的一個了,你不是那么適合這條路,可是人嘛,既然選擇了,就要走下去,沒必要遲疑,我對有兩條勸告!”</br> “第一,腳踏實地,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不要站隊,不要涉及任何權力斗爭,就埋頭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明白嗎?”</br> “嗯!”</br> 溫鷗賣力地點了點頭。</br> “第二條忠告,做個好官,做個把人民放在心里的好官,不要做表面文章,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不管你做了什么,他們是都能看見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