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所有人都在忙著拜年。</br> 紀少龍卻是要上班了。</br> 昨天晚上,算是過了一個愉快的除夕夜,不管怎么說,他現在也算是有“家”的人了。</br> 家里有姐姐,有“老婆”,也不用睡宿舍,吃食堂了。</br> 去債務處理委員會辦公室的時候,紀少龍準備了十幾個紅包,每一個紅包雖然不多,只有三百塊錢,但是多多少少,也算是自己的心意。</br> 債務委員會的成立,在平戎縣主要的媒體上,也發布了通知。</br> 通知所有存在債務問題的老百姓,可以拿著憑證,到債務委員會的辦公室,進行登記,然后后期會出債務解決的政策出來。</br> 開了好幾次會議,其實也沒有一個具體的解決辦法出來。</br> 畢竟要處理這樣的債務,最核心的問題就是還錢,這里面涉及到的具體債務是多少,還沒有完全統計出來,不過,紀少龍知道,一定少不了,這才是最頭疼的地方。</br> 因為平戎縣的財政里面,并沒有錢。</br> 不夸張地說,連縣委縣政府最基本的工資,都發不出來了。</br> 整個平戎縣,一年的財政收入,不到五千萬。</br> 光是銀行方面的利息,就要將近三千萬,只剩下兩千萬的樣子,這么多的部門,這么多機關,還有一些部門需要財政撥款,哪里夠啊,就算是一年財政有個一兩個億,都是很困難的,所以,紀少龍越來越發現,這個平戎縣,不光是貧困,簡直已經到了揭不開鍋的狀態。</br> 這種情況下,還去搞了那么一個國際度假山莊,按照目前的情況下去,要不吃不喝20年到30年,才能還清所有的債務。</br> 走到委員會辦公室的門口。</br> 門是開著的,里面卻傳來很吵的聲音。</br> 進門一看,只見四五個人,將一個人按在地上。</br> 地上的那個人,還在掙扎。</br> 辦公室里的幾臺顯示器,落在了地上,已經碎掉了。</br> “怎么回事?”</br> 紀少龍吼了一聲。</br> 旁邊的一個女人跑了過來,說道:“紀副縣長,這個人過來鬧事,被我們給制服了。”</br> 說話的,是原財政局的一個科長,叫劉慧冰,也是紀少龍調過來的,年紀三十多歲,辦事能力很強,被紀少龍任命為債務處理委員會的副主任。</br> 紀少龍看了看被壓在地上的那個人,不算年紀大,但是卻是孔武有力的樣子,三四個人壓著他,還能動,可見力氣之大。</br> “放了他。”</br> 紀少龍說道。</br> 劉慧冰說道:“可是,他會打人,還隨便打砸東西,你看地上的東西,都是他打壞的。”</br> 紀少龍點了點頭,讓大家把他松開了。</br> 那個男人從地上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這個時候,紀少龍才看清楚他的臉,很滄桑。</br> 手上有很厚的老繭,臉上也是那種風吹日曬過的感覺,看起來,像是一個農民。</br> “大哥,你來我們委員會搗亂干嘛,你若是有債務問題,我們幫你登記解決,如果你僅僅是過來鬧事的,那對不起,我們只能報警了。”</br> 那位大哥看著紀少龍,問道:“你是這里管事的?”</br> 純粹的地方口音,紀少龍是霞光縣人,能聽懂他說的話,可是這幫委員會的成員,都是外地人,對本地話,只能聽個模棱兩可。</br> 紀少龍用本地話說道:“我就是,大哥你來到底要干什么?”</br> 突然,紀少龍發現,眼前的這位大哥,好像有點眼熟,感覺在哪里見過。</br> 腦子里面激靈了一下,突然想起來了,這位大哥,就是第一次在縣委大院門口鬧事的時候,那個帶頭的人。</br> 呂建文自焚之后,這位大哥一直被公安局通緝,可是一直也沒有抓到。</br> 那位大哥,從外面一件很破舊的皮衣里面,掏出了一沓已經發皺的紙,扔在了桌子上,說道:“我來舉報,你自己看吧。”</br> 紀少龍拿起了那一堆皺巴巴的紙,一張一張,仔細看了一下,里面有刑事判決書,有照片,有報紙上的內容,也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文件。</br> 是關于這位大哥自己的內容。</br> 眼前的這位大哥,叫雷鵬,今年42歲,畬族人。</br> 這些資料里面顯示,目前彭東凱別墅所在的那棟樓,原本是雷鵬的地,總面積是不到一千平米,是雷鵬通過競標,花了大概三百萬的價格買來的。</br> 他本來是想在那個位置上,建立一個雷家的祠堂。</br> 閩東人有很強的宗親觀念,一般的大姓,都是有自己的祠堂的。</br> 當時,這三百萬的錢,也是整個雷家湊錢湊來的,交給雷鵬來打理。</br> 雷鵬買下了這塊地之后,便開始張羅建立祠堂,前前后后,又花了大概有兩百萬的樣子,才把雷家的祠堂給建立了起來。</br> 大概在五年前的樣子,國土局,城管局還有一系列的政府部門,突然找到雷鵬,告訴他,這個祠堂是違建,必須要拆除。</br> 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祠堂,當時也是拿到了批文的情況下,現在被說是違建要拆除,雷鵬自然是不愿意。</br> 死活也不同意。</br> 于是,帶著一幫雷家子弟,看守在祠堂里面,防止政府來一個突然襲擊。</br> 政府先在斷水斷電之后,又挖斷了通往祠堂的唯一一條路。</br> 最后,在一個夜晚,搞了一個突然襲擊,幾輛挖掘機突然進駐,將這個祠堂給鏟平了,當時,雷鵬的兒子,被壓在祠堂的廢墟里面,再也沒有出來。</br> 接著,他們這幫看守祠堂的人,被公安直接抓了,拘留了十五天,等到他們釋放的時候,雷鵬的兒子,已經直接被火化了,只看到了骨灰盒。</br> 那塊地,也被政府強行收走了。</br> 雷家人湊的五百萬沒了,雷鵬的兒子也死了,自己也莫名其妙地被關了十五天,他的心里,肯定是不服氣的。</br> 于是,到政府各種鬧事,各種上訪,因此被以尋釁滋事罪,判處有期徒刑四年。</br> 大半年前,他剛剛釋放出來,原來的那塊地上,已經建起了一棟九層的高樓,而這棟樓,就是彭東凱的私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