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樹人把兩個人邀請進來之后，就進了辦公室的小房間，以為他是在上廁所，實際上，他一直在門后面聽著。</br> 他是常務副省長，雖然很想促成這次合作，但是他更希望是姚全和梅金洲自己談成這次合作，他不想讓別人誤認為，姚全停止跟上谷市的合作，是他動的手腳。</br> 可是現在，梅金洲跟姚全看來是沒談攏了，他也很清楚，姚全最后拍那一下沙發，其實就是告訴他，他要離開了。</br> 這個時候，不得不出面了。</br> 打開了門，故意甩了甩手，其實手上一滴水都沒有，只是想要裝出上完廁所洗手的樣子。</br> “咦，姚書記，要走了？”</br> 錢樹人問道。</br> 姚全笑了笑，說道：“錢副省長，我跟梅書記有一些問題，無法談成共識，要不就算了吧，實在不行，再找其他的合作，也是可以的。”</br> 錢樹人微微一笑，拉著姚全，又重新坐了下來，說道：“姚書記啊，暫時談不成，不代表永遠談不成，今天的這狀況呢，我也是聽出幾分味道來了，您是顧書記一手扶持起來的，我明白，我錢樹人跟顧書記的關系，也是不錯的，應該說，我們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br> 錢樹人一句話，該點破的，就已經點破了。</br> 他一只手拿起了姚全的手，另外一只手呢，又拿起了梅金洲的手，自己坐在中間，說道：“既然是一條船上的，那么很多事情，是可以換一種手段來商量的，對嗎？姚書記？”</br> 姚全的臉色，終于好看了不少。</br> “既然這樣，錢副省長，那我就開口了，我要省里那筆高新產業扶持款，我希望這筆款子，是到我們燕山市的……”</br> “好商量，一切都好商量……”</br> 話至如此。</br> 三個人的意思，大概都明白了，一起哈哈大笑了起來。</br> 紀少龍走出會場之后，也是剛走到門口，就被叫住了。</br> 叫他的人，是丁世海。</br> 丁世海趕上來之后，也不矯情，直接問道：“去我辦公室坐坐吧……”</br> 兩個人，又一起回到了省委大樓。</br> 很多人肯定都會覺得，宣傳部部長，不是那么重要的職務。</br> 事實上，不但很重要，而且很關鍵。</br> 宣傳部用某種話來說，是黨內掌管意識形態的部門，不僅這樣，新聞出版以及教育方針等權利，都掌控在宣傳部的手中。</br> 宣傳部部長，不管在哪一級的黨委中，都是扮演常委的角色，如果不重要，自然不會是這樣的安排了。</br> 這是紀少龍多少年過去了，第一次來丁世海的辦公室。</br> 跟往常一樣，很簡樸。</br> 紀少龍現在辦公室的風格，說到齊，其實是承襲了丁世海的風格，不喜歡亂七八糟的東西，只要整齊明了就可以了，所以進了紀少龍辦公室的人，都會說顯得空蕩蕩的，其實這都是受了丁世海的影響。</br> “我已經不喝茶了，都喝白開水，你要不要？”</br> 丁世海問道。</br> 紀少龍點了點頭，丁世海的秘書小秦，端了一杯白開水送了過來。</br> 初遇小秦，跟紀少龍的年紀差不多。</br> 這都快四十了，還在丁世海的身邊做秘書，他把茶端過來的時候，朝著紀少龍微笑了一下，個中緣由，或許只有他們兩個自己會懂了。</br> 丁世海處理了一下文件，也坐到了紀少龍的面前，喃喃說道：“少龍啊，底層的人拼命，中層的人呢，拼的是手段，謀略，那你知道，高層的人拼的是什么嗎？”</br> 紀少龍微微一笑，說道：“高層的人拼的是布局，只要是一個簡單的布局，看似輕巧，實際上就是讓那些拼手段的人互相廝殺，互相制衡，互相抱團，不管什么樣的走勢，都要掌握在腦子里，丁部長，這些內容，你以前告訴過我，我還記得。”</br> 丁世海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你來燕趙省是為什么，我大致上心里是有數的，夏之冰為什么來，我大致上也是有數的，你我都是中層人，只要在這樣的位置上，是擺脫不了被上層人作為棋子的命運的，有些事啊，你做不到，有些勢力，是你想象不到的強大，你明白我的意思嗎？”</br> “丁部長，我想，你也了解我的為人，不是嗎？”</br> “這倒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好事，也不是好事，不過這十年，你過五關斬六將，雖遇著了一些挫折，終究還是成長起來了，或許，只是我多慮了。”</br> 那一瞬間，不知道為什么，紀少龍的心里，隱隱生起了些許的感動，些許的溫暖，他一直把丁世海當做他的恩人，只是有的時候，人生的選擇，太過于無奈了。</br> “丁部長……”</br> 紀少龍喃喃說道。</br> 丁世海擺擺手，說道：“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不要說，也不能說，我承載的東西，比你想象得多，點到為止，不遠不近，這應該是最好的方式吧。”</br> 兩人都沉默了。</br> 丁世海喝了一口水，說道：“我叫你來，不是想跟你說這些東西，我想告訴你，今天在會議上，你的表態有些冒險了，姚全今天的舉動，是故意的，他要把錢樹人拉攏起來，因為錢樹人跟梅金洲的關系不一般，他也是從文安市出來的，所以，他拋出跟文安市合作的目的，就是跟錢樹人進行合作。”</br> “這又能說明什么？”</br> 紀少龍雖然在燕趙省待了個把月了，但是畢竟沒有深入官場，對一些人，并不是很了解。</br> “錢樹人的手里，有一項權利，是很重要的，那就是國情總院關于高新技術產業的扶持資金，大概有了一百億的樣子，他跟錢樹人走近，加上你們上谷市高新技術產業園的流產，這筆錢，自然就進了燕山市了……”</br> 丁世海的話說到這里。</br> 紀少龍總算是豁然開朗了。</br> 他當時也在想，作為市委書記的姚全，不可能會這么蠢的，沒想到，他是一箭雙雕，既羞辱了紀少龍，又跟錢樹人把關系走近了。</br> 原本收入囊中的專項資金，現在估計要轉道去燕山市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