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少龍把文件翻到了最后。</br> 他看了一眼那個人的資料,叫周建華,剛剛從大學畢業(yè)出來的一個小伙子。</br> 資料沒全看,他就敲了敲桌子,說道:“劉主任,你要我用他也行,不過,你要如實告訴我,為什么縣財政發(fā)不出工資來。”</br> 劉洋的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頓了頓,說道:“反正您早晚也要知道,我說不說也不影響什么……”</br> 大概的意思是三年前,縣里因為拉不到投資的情況下,挪用了縣里的財政,并且向銀行貸款了一大筆的錢,建了一個平戎國際度假村,沒想到,建到最后收尾的時候,資金跟不上了。</br> 于是,縣里以這棟大樓和大樓占用的土地為抵押,向銀行再次貸款。</br> 國際度假村建起來之后,一點游客都沒有,白白虧了不少錢。</br> 財政用空了,也就不說了,銀行那邊,還欠了一屁股的債務,而且,當時為了建所謂的度假村,縣政府還號召工作人員籌錢入股,說是未來會有很多很多的分紅,描繪了一副相當美好的藍圖。</br> 當時很多工作人員,是不想出錢的,可是縣里強硬要求,也沒辦法,要不然的話,就要丟了工作,在這種情況下,大家才拿出了多年的積蓄,有的人拿出了買房的錢,也有的人拿出了結婚的錢,這些錢,自然就血本無歸了。m.</br> 這些年,縣里的財政收入,都要拿去先還給銀行,銀行的錢是還了,縣里的財政支出,只能一再縮減了,才有了今天工作人員每個月只發(fā)基本工資這樣的情況發(fā)生。</br> 斷斷續(xù)續(xù),持續(xù)了有大半年的時間了。</br> 那些人也是要生活的。</br> 所以,只能在上班時間回去干農活,甚至是做點小生意,劉洋一般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本來縣里也不會有什么大事情,所以上不上班,也就無所謂了。</br> 本來紀少龍還以為只是這些職員懶散,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隱情在里面。</br> 想了想,問道:“這件事,上面知道嗎?”</br> 他所謂的上面,肯定是指安德市了。</br> 劉洋長嘆了一口氣,說道:“說不知道,是不可能的,可是市里沒有任何表態(tài),也沒說過,有任何的財政撥款,你也知道,平戎縣在整個安德市,一點存在感都沒有,每年的扶貧補貼,也都傾向于其他的縣市,平戎縣根本分不到,有種自身自滅的感覺。”</br> 紀少龍大概明白這里面的情況了。</br> 點了點頭,指著桌子上的資料,說道:“你跟我說說,這個周建華跟你什么關系?”</br> 劉洋想要解釋,紀少龍制止了他,說道:“多余的部分,你就不要說了,這個周建華,多少跟你是有關系的。”</br> 劉洋也搞不懂,紀少龍怎么一眼看出來,這個周建華跟他有關系的,他愣了一下,說道:“紀副縣長,我老了,我到了該退休的年紀了,最多還有一年,我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退休,不想牽扯任何東西了,周建華是我妻子的侄子,人雖然不是很聰明,但是貴在老實,您用他不會錯,但是用了別人,那就不一樣了。”</br> 丟下這么一句話,劉洋便不再說話了。</br> 紀少龍想問,劉洋不想說,便不能再問了。</br> 點了點頭,說道:“你讓他明天來我這邊報道吧,我看一下。”</br> 聽到這個話,劉洋算是欣喜了起來,告了一個別,便離開了。</br> 紀少龍心里在想,他沒有辦法判定這個周建華是不是適合他,但是目前來看,想要做好工作,還是需要劉洋的配合的,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滿足了他的心愿,這樣一來,以后做起事情來,也是方便了很多。</br> 第二天一大早,紀少龍來到辦公室上班,早上九點的時候,剛準備找劉洋問點事情,一個年輕人,在完全沒有敲門的情況下,進了紀少龍的辦公室,將一份文件放在了紀少龍的桌子上,說道:“紀副縣長,這個文件需要您的簽字。”</br> 紀少龍看了一下,是一個審計上面的文件,不能隨便簽字,總要好好看一下的,一邊看文件,一邊問那個小伙子:“你是什么人?”</br> 那個小伙子說道:“我是您的秘書,我叫彭傲山。”</br> 彭傲山?不是昨天那三個人選中的第一個人嘛。</br> 紀少龍明明記得,昨天是選的周建華啊。</br> “是誰通知你來上班的?”</br> 紀少龍問道。</br> 這也才抬起頭來,好好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個看起來剛剛大學畢業(yè)的男人。</br> 男人大概有個二十四五歲的樣子,長相還是可以的,身上穿了一套很工整的西裝,紀少龍沒見識過什么名牌,可是他身上的那套西裝,一看過去,就知道價值不菲。</br> 眼睛放在了他手腕上的那塊手表上,是勞力士的,價值應該有個十幾萬的樣子。</br> 眼前的彭傲山,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個富家公子。</br> “是劉主任通知我來的。”</br> 劉洋?</br> 這就更不可能了。</br> 想了想,說道:“這份文件,我還要好好看看,你去把劉主任給我叫進來。”</br> 彭傲山說道:“劉主任請病假了,可能需要暫時休息幾天,這幾天縣政府辦公室的事情,由我來負責。”</br> 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昨天身體看起來還不錯,今天就生病了?</br> 而且,他安排的周建華也沒到,反倒是到了眼前的這個彭傲山,這里面,難道有什么隱情發(fā)生?</br> 就在紀少龍心里犯嘀咕的時候,樓下突然傳來了嘈雜的聲音。</br> 似乎是有不少人在吵鬧的聲音。</br> 紀少龍好奇地往窗戶外面一看,只見很多很多人,圍在了縣政府大院的大門口,在叫嚷著什么,這里面有老有少,有不少人,還拉著橫幅,寫著“縣政府還錢”的大字。</br> 大門緊閉著,沒有一個人出去,似乎對這種情況,已經習以為常了。</br> “這怎么回事?”</br> 紀少龍問道。</br> 沒有聽到任何回答,一回頭,彭傲山居然不在辦公室了,連說都沒有說一下,一點也不把他這個常務副縣長放在眼里的感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