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訣知道自己的馬桶搋不能再吃東西了。</br> 出于某種尚未清楚的“病情”,它現在只能攻擊不能吞噬,吞了也會把東西吐出來。</br> 但沒關系,能威懾住從沒離開過這間寢室樓的原住鬼就夠了。</br> 馬桶搋似乎也知道這點,十分虛張聲勢地吐出兩口氣,似乎在威脅要把這只鬼的腦袋一口吞掉。</br> 13號沒堅持兩秒就睜開了眼睛,立刻伸出手想把馬桶搋推下去:“嚇死人了啊啊啊!”</br> 唐心訣:“……”</br> 馬桶搋都沒嫌棄你一身鬼味兩只眼睛斜著,你嫌棄馬桶搋?</br> 13號一哧溜坐起身,眼睛警惕地盯著唐心訣:“你想干什么?”</br> 唐心訣笑容溫和:“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夜晚給我們設下陷阱,在夢境中占據我們同學的身體,又想吞噬更多人……如果我沒猜錯,或許,你們不愿意只能當黑暗中的鬼怪。想借助我們的身體還陽,重新變成人?”</br> 13號臉猛地一抽,眼球擴散開濃重的黑色,不由自主地張開嘴:“變成人……”</br> 當它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調整表情時已經晚了,唐心訣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推測。</br> “所以,這就是你們最終的目的。”</br> 她想起那段屬于原本學生的記憶,以及記憶結尾涌現的濃濃不舍與眷戀。</br> 從一開始她就察覺到,那是死者對于人間的眷戀。</br> 它們懷念生的時刻,哪怕是痛苦的生活,也好過永遠困在這里,好過永沉黑暗的冰冷。</br> 也因此,一部分不甘于認命的副本鬼,就將目標打到了考生的頭上。</br> 13號咧開嘴角森森冷笑:“嗬嗬嗬,我們只是想吃了你們而已,人肉是那么美味……”</br> 唐心訣注視著它:“我曾經遇到另一個鬼怪,它也是這么操作的。你知道它的結局是什么嗎?”</br> 13號閉上嘴不說話了。</br> 垃圾同行,凈給它們拆臺丟臉。</br> 唐心訣也話音一轉回到正題:“要想徹底變成人,僅僅融合進身體是不夠的。只要你們一天困在副本內,就一天無法真正解脫。所以你們的目的不僅僅是在副本里占據我們的身體,最重要的是要成功以考生的身份離開副本,進入我們的游戲系統中。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獲得屬于人類的身份。”</br> 13號驚愕地睜大眼睛,不明白為什么眼前的人類能把它們的計劃全部猜出來。要不是確認自己在這個身體里,它都要懷疑是不是另一個自己在對方身體里說話了。</br> 唐心訣:“所以這也是你們沒傷害這三個學生的原因,因為如果她們被規則判定為死人,你們也沒法出去了,對吧?”</br> 13號差點就想直接點頭了,最后的理智讓她保持了高昂的下巴,在心中默念人類與她們陣營不同,絕對不能相信對方的鬼話。</br> 唐心訣輕笑一聲:“連你自己都不把我們當同類,而是自動劃分到異端陣營中,怎么能真正變成人?”</br> 13號一驚,目光閃爍不定。</br> 這時,在一旁裝死的“歐若菲”卻按捺不住了,忍不住抬起頭回答:“等我們完全活過來的時候,你們就會徹底消失了。我們活著是建立在你們死掉的基礎上,怎么能算作同一陣營呢?”</br> 唐心訣神情未變,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這個回答。其他人則各有不同,有人恍然大悟,也有人目眥欲裂,最相同的則是對兩只鬼的敵意和警惕大大增加了。</br> 13號:……你閉上嘴沒人把你當啞巴鬼!</br> “歐若菲”不明所以地反問:“瞪我干嘛?我們當初不就是這么商量的嗎?”</br> 13號:“……就是因為你每次都這么傻,我們才總是被教務處那幫狗東西一抓一個準!”</br> “歐若菲”也勃然大怒:“對,都怪教務處那幫狗變態!等我變成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他們的老巢,把他們揪出來扒皮抽筋!”</br> 13號絕望扶額,不想再和豬隊友溝通。</br> 唐心訣卻笑容更加清晰,轉而坐到另一張床上,問歐若菲身上的鬼:“原來教務處那幫人也在這里?”</br> 歐若菲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當然了!要不然每天衛生檢查都是誰給你們做的?”</br> 唐心訣:“難道檢查的時候,你們也看不見教務處的人嗎?”</br> 歐若菲憤憤不平:“那幫家伙特別雞賊,每天不知道躲在哪里。副本沒打開的時候,我們渾渾噩噩在下面游蕩,根本上不來。好不容易等你們來了,我們終于能上9樓,卻發現還是找不到他們。”</br> 唐心訣點點頭:“所以你們堅信,只要把我們的考生身份全部替代,你們就能找到他們。但替代我們并非一夕之功,需要連續多日的努力……這樣來說,你們與教務處的人,難道不是在做同一件事嗎?”</br> 歐若菲沒反應過來,13號卻目光一震:“你說的是什么意思?”</br> “字面意思。”</br> “胡說八道!”</br> 13號陡然激動起來,臉上青筋迸出,露出人面下鬼相的兇狠。</br> 這所學校的工作人員,就是害她們慘死在這里,永遠不能重見天日的兇手。她們與這幫畜生不共戴天,怎么可能為了同一個目標行動?</br> 唐心訣不急不緩:“教務處每次檢查衛生都不讓我們合格,目的難道不是讓我們繼續留在這里嗎?我們留在這里的時間越長,就越方便你們每天晚上利用夢境侵蝕,難道不是正符合你們的目的嗎?”</br> 鬼怪陷入沉默。</br> 這一段邏輯聽下來,它們竟然無法反駁?</br> “歐若菲”張了張嘴,最后只能堅定地說:“不可能!”</br> 創辦管理這所學校的變態們心肝從里到外都是黑的,怎么可能幫她們做事?</br> 唐心訣順著它的思路點頭:“的確不可能。所以你們從來沒有想過為什么,自己的行為邏輯竟然與你們最厭惡的人不謀而合。也從來沒想過,一群天天躲著你們,無比惜命的惡鬼為什么會幫助你們完成愿望,加速自己的死期。”</br> “對啊,”她模仿鬼怪的語氣:“這是為什么呢?”</br> 鬼怪:“……”</br> 這段它們從未深想過的邏輯被揭開,拆解細分擺到它們面前,每個字它們都能聽懂,連起來卻反而想不明白……這是一個超出它們認知的問題。</br> 蔣嵐的聲音接上了唐心訣的話,打破了鬼怪的呆滯:</br> “答案只有一個——因為你們被騙了!”</br> 她大步走上來,不顧嗓子的難受,啞聲對床鋪上的這兩人,或者應該說是兩只鬼說:“你們生前只是剛剛進入大學的女孩子,斗不過學校的這群已經在社會上禍害人的老油條。在死后,你們仍舊被他們利用,讓他們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坐享漁翁之利,看著你們殺掉進來的考生,然后自取滅亡!”</br> 兩只鬼的眼睛睜大到幾乎要脫框,被這段話的含義激得差點就露出鬼形撲上來,嘶吼道:“你說什么?”</br> “我算是聽明白了。”珂珂也走上來,把咳嗽不止的蔣嵐拽回去,用力拍她后背:“你和一幫傻乎乎的學妹掰扯什么?她們要是聽得懂,斗得過那群老王八,能被算計死在這里?”</br> 13號整只鬼騰地起立,氣得面青耳白:“我怎么聽不懂?怎么斗不過?”</br> 這么久以來,她是所有被囚困于此的魂魄中,少數沒有失去理智,終日渾渾噩噩度日的。她無時無刻不在憤怒,在籌謀……怨憎充斥著她的靈魂,仇恨支配著她的思想。她所有的行動都是為了最終的目標——現在驟然得知這一切都是被利用的結果,讓她怎么能忍受?</br> 厲鬼凄嚎、群魂乍現。眾人雖然看不見具體的影子,卻能感應到屋內溫度陡然下降的陰冷,彰顯著鬼怪的憤怒。</br> 唐心訣望著這個已經看不出原本模樣的女孩,神色卻反而很平靜。</br> 她輕輕開口:“很簡單,你們想錯了一個環節,但是另外一群鬼怪沒有想錯。”</br> “你們以為占據了我們的身體,就能順利通過規則的檢查,回到我們的世界。可掌管無數考試的游戲規則,真的這么好騙嗎?你們怎么確定自己一定能成功?”</br> “大概這個結論并非你們隨便想想就輕易得出的,而是有人暗示了你們,在你們的意識里種下了這一念頭,促使你們沿著這個方向執行。”</br> “所以,現在回憶一下,那個暗示你們可以輕松蒙騙規則,利用規則,通過規則篩查的人,究竟是誰?”</br> 女生的每一個字,在屋內都無比清晰。</br> “那只鬼,就是被教務處趁虛而入,用來騙你們的倀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