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四人微妙地對視一眼。</br> 如果她們之前還只是試探著邀請短發女生,那么從這句話之后，這一趟對方就非來不可了。</br> 郭果裝傻：“為啥？我感覺我們寢室挺好的呀！而且現在手機都沒信號，也不用擔心詐騙團伙那邊再聯系我們了。”</br> 短發女生無語又略帶憐憫地瞥了她一眼：“越無知的人活得越幸福,晚上記得睡熟一點。”</br> “難道除了詐騙犯，還會有小偷？！那我放在寢室里的零食怎么辦？我的果凍、奶酪、巧克力、早餐餅干、雙層芝士夾心面包……”郭果面露驚恐。</br> 女生：“……”</br> 她喉嚨滾動兩下，神色明顯有所松動。</br> 糾結半晌后,女生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最終勉強下決定：“我不會白拿你們的食物,你們花多少錢買的我出兩倍價。”她強調道：“但是要現在。”</br> “——宵禁時間之前，所有人必須回到自己的寢室內,記住了嗎？”</br> 606看向為數不多能發揮功用的手機時鐘。</br> 現在是下午6:45。</br> 張游：“晚上宵禁時間是？”</br> “7點。”</br> 短發女生面無表情直視著她，仔細看時卻又像噙著一抹極淺的冷笑：“沒有人告訴過你們嗎？所有上過晚自習的人都知道，我們的宵禁時間是7點。”</br> “還想繼續在外面晃蕩的話，留給你們的時間可不多了。”</br> *</br> 6點46分，回四樓取完東西的鄭晚晴重新站到幾人面前，左右手各是滿滿一袋零食。</br> 短發女生似乎沒注意到她右手指節是銀色的，只驚訝地挑了挑眉：“速度還挺快。行吧,那你們跟我來。”</br> 這次，女生終于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她叫李澤雅,住在303寢室。四人跟著她進入寢室，只見房間里面十分空蕩，四個床鋪中,只有一張床上堆積著大量的食物包裝袋。</br> 毫無疑問,那就是李澤雅的床位。</br> “我們寢室比較幸運，在詐騙案里只有一個人中標。但很不幸的是,這個人就是我。”</br> 李澤雅一進屋就拆開606帶來的食物,開始狼吞虎咽往嘴里塞,一點也不在意旁邊還有其他人在，直到把兩腮都撐得像倉鼠一樣滿滿當當，才冷靜地斷斷續續說：</br> “我知道、你們來找我，是為了那個表……”灌下半瓶果汁，李澤雅打了個響亮的嗝，又馬不停蹄繼續吃：“但是我根本沒寫，現在寫也來不及了。看在、看在這些吃的份上，我給你們簽個名，內容你們就自己填充……嗝！”</br> 張游和其他人簡單交換了眼神：“就算我們代筆，也要先了解關于你的真實情況。能講一下你是怎么被騙的嗎？”</br> 李澤雅一邊吃一邊回憶：“沒什么，就是騙子說，他家有食品加工廠和兩個大型超市，可以全年一折在他那兒買面包餅干和凍牛肉，我就上當了。”</br> 606：“……”</br> 竟然合情合理。</br> “然后，我發現他拖著不送牛肉，就報警了。”李澤雅擦了擦嘴：“就這樣。”</br> 整個經過，簡單到幾乎沒有仔細記下來的必要。</br> 而相比起簡單的案情，郭果更震驚于對方的進食速度——這才過去幾分鐘，就已經吃完一半的零食了？</br> 那可是三個人的晚餐份量啊！</br> [有她在，我現在甚至能理解心訣怎么吃那么多了。]</br> 郭果在腦海聊天室里小聲吐槽。</br> 唐心訣則提醒道：[現在是六點五十，我們還有十分鐘。]</br> 似乎看出了她們對時間的急迫，李澤雅言簡意賅地講完受騙經過，又給她們出示了騙子在聊天平臺上的對應賬號截圖，就準備關門送人了。</br> 臨關門前，她還淡漠地提醒：“別想再找其他人了。這個時間點，除非你把所有門都砸開，否則是見不到任何一個的。”</br> “當然，你們要是想砸開某個門也可以。只是走之前要記得再幫她鎖上，否則……你們會后悔的。”</br> 門啪地關上。</br> 正如李澤雅最后所說，整棟樓再也找不到一個活人。趕在七點之前，四人回到了404寢室。</br> 郭果后知后覺反應過來：“我們還沒問李澤雅，為啥宵禁時間是7點？”她記得在無頭鬼副本那個時期，這所學校還沒有宵禁的說法啊。</br> “肯定和無頭鬼那一批案子脫不開關系。”張游語氣篤定：“你們記不記得，心訣被送回來時是幾點？”</br> 郭果：“下午……六點多點兒？”</br> 張游點頭：“六點整，[晚自習]結束。”</br> 郭果陡然明悟：“晚自習之后，再加一個小時吃飯和趕路時間，正好就是宵禁！”</br> 這一規定，就相當于把上完晚自習的學生都封在了學校、甚至是每個寢室房間里。</br> “她們會感覺很壓抑、很恐怖。”唐心訣開口：“無論在這些晚上，有沒有繼續發生和[晚自習]一樣恐怖的事，嚴重的二次傷害都已經發生了。所以她們身上基本都會留下強烈的ptsd癥狀——我認為，這或許是接下來的時間里，我們可能要面對的主要危險之一。”</br> 張游皺眉：“精神狀態不正常的學生？”</br> 唐心訣輕笑一下：“嚴謹點，她們是受害者。”</br> 張游：“更嚴謹地說，我們也是受害者。那為什么危險的是她們，承擔危險的卻是我們呢？”</br> 她認真解釋自己的觀點：“倘若我們身份相同，都是被困在這棟樓里的受害學生，那么理論上，同一件事只要她們能做，我們也同樣可以做，這是在規則允許范圍內的。”</br> 唐心訣挑眉：“那她們不能做的？”</br> 郭果舉手搶答：“這題我會！權利和義務要分開討論，我們只是弱小的普通學生，暫時只追求平等權利，義務什么的以后再說。”</br> 鄭晚晴：“簡單來說，就是npc能做的我們也要做，npc不能做的我們找個理由也能做。”</br> “……嗯，有道理。”</br> 注視三人幾秒，唐心訣失笑：</br> “這些，是以前我說的，對嗎？”</br> ***</br> 三人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張游率先開口：</br> “我不知道是該恭喜你想起來了，還是該擔心你。”</br> “我相信如果現在讓你說，你能準確說出我們所有過往細節和暗號；如果我對你展現出攻擊意向，精神鎖鏈就會立刻把我控制住……當然，最重要的是，我不會這樣做。”</br> “那你呢？”</br> 張游冷靜地，一字一句地問：</br> “如果我真的做出了以上舉動，你是會第一時間自衛或反擊，還是會擔心我有沒有出問題？”</br> “或者說……現在你的思維中，還有擔心我們這一選項嗎？”</br> 隨著張游的最后一句話落下，門外劃過一道悠長刺耳的鈴聲，從走廊尾一直綿延到走廊頭，像是昭示另一個時間段的來臨。</br> 七點整，宵禁時間到。</br> 唐心訣也始終保持著站立的動作，靜靜注視對方。</br> 沉寂中，她開口：</br> “很抱歉。也許這樣說會讓你們失望，但是，我想不起來了。”</br> “我的識海中仍然有和你們相關的每個細節，有一切我需要的思維邏輯。但我只是，會忽然忘記自己還擁有它們。”</br> “這可能會讓我有些奇怪，但并非我本意……”她嘆息：“對不起，我本來不想讓你們擔心的。”</br> “啥意思，你說得太高深了我沒聽懂你是失去感情了？還是大腦中樞什么的受影響了？你別嚇我心訣！”郭果急急追問。</br> “是……”</br> 唐心訣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解釋更多，又緘口不言，只承諾道：“我會盡快恢復過來的，不會影響考試通關，你放心。”</br> 走廊中已經開始有窸窸窣窣的詭異摩擦聲傳來，外面的風嗚嗚咽咽卷著門窗，只有室內仍安靜得離譜。</br> 片刻，張游閉上眼，長長出一口氣：</br> “沒關系，心訣，我們當然相信你。”</br> “只要你說了這三個字，我們什么時候沒相信過你呢？”</br> 郭果也吸了吸鼻子，抓住鄭晚晴胳膊：“我和鄭晚晴也一直相信你，不用擔心，你、你肯定會恢復的。”唐心訣：“謝謝你的信任，但你為什么一直在發抖？”</br> 郭果：“因為、因為陽臺上有個鬼啊！！她馬上就要爬進來了！！！”</br> 郭果的短促尖叫聲中，一道閃電從漆黑的窗外打過，照亮了第一位闖進幾人視野的身影。</br> 這是一名樣貌有些許熟悉的女生，張游立即認出她就是最開始匯聚在404寢室的大一新生之一。</br> 此刻女生衣衫相貌看起來都很正常完整，手里拿著一張紙，焦急敲窗戶比劃著似乎要把東西送進來：</br> “申訴表——忘記——交給你們了——”</br> 鄭晚晴聳肩：“這么看倒還挺像一個正常人。”</br> 宵禁寢室門不能出，便通過兩個寢室共用的公共陽臺把東西送過來，倒也沒毛病。</br> 郭果：“確實……如果她剛剛爬過來的方向，不是從左邊的話。”</br> ——和她們共用陽臺的406寢室，分明是在右側的。</br> 左邊除了光禿禿的墻壁和水管，就只有被鐵絲網封住的另外一套陽臺，她是從哪兒翻進來的哇？！</br> 在這時間內，張游快速翻閱一沓表，將屬于窗外女生的那張找了出來：</br> “可是在我這兒，你的申訴表已經交成功了。”</br> 她平和專業道：“完好無缺，不用擔心。”</br> 女生：“……”</br> 又一道閃電刮過，女生手中的白紙變成黃紙，字跡變成歪斜的血跡，緩緩往下流淌：</br> “讓我進去！讓我進去！”</br> 她瘋狂敲起窗戶。</br> 屋內人視若無睹，甚至還開始繼續分析。</br> 張游說：“其實除了受騙的學生外，我認為在詐騙團伙上面，也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br> 她將幾張申訴表在桌面上平置，分別從詐騙過程中圈出幾個紅線。</br> “這是那些［虛擬戀人］用的社交軟件賬號。”</br> 從具體信息中可以看出，這個團伙嚴格履行了精細化分工合作，對每一個學生用的都是不一樣的賬號和昵稱，堅決防止撞車露餡。</br> “但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細節，”張游說：“你們發現了嗎？這些騙子都對我們了如指掌。”</br> “——他們欺騙時的引導話術，偽造出來的身份，甚至連頭像和昵稱，幾乎都是為了我們量身定做的。”</br> 張游一一舉例：“果果喜歡看小說和動漫，對接她的騙子初始頭像就是她喜歡的一個角色，剛一聊天就說自己是一個兼職小說家；我有嚴重潔癖，他就說自己是有輕微強迫癥的整理師……”</br> 同樣針對不同人的個性：宋蓉虛榮，陪聊就是學霸富二代；孫淼貪婪，陪聊就是投資理財師；施青青膽小，陪聊就“恰好”是心理咨詢。</br> 如果具體的騙人過程，還可以說是從受騙者身上套話的結果，那從最初開始就恰好匹配的信息，難道是騙子能未卜先知？</br> 唐心訣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騙子很可能提前就了解到了我們所有人？”</br> 張游卻更直截了當：“我們之間有內鬼。”</br> 以騙子對學生們的了解程度，就算提前調了學校的信息庫也很難實現。</br> 這種更像是有人在她們身邊……隨時隨地通風報信一樣！</br> 這時，窗外忽然一聲巨響。原來是女生哐地把頭重重磕到玻璃上，紅的白的全部迸開，中間印著黑漆漆的眼眶：</br> “外面好冷，風好大，求求你們。我們不是同學嗎？你們不想幫我嗎？”</br> “讓你進來也可以，”郭果嚴肅道：“但你得先證明自己不是內鬼。”</br> 鄭晚晴不贊同：“這怎么證明？你這不是刁難人嗎。我覺得就讓她和門外走廊里撞門的打一架算了，誰找出內鬼算誰贏。”</br> 女生：“？”</br> 張游：“她們要是自己能找出來，我們就不會過來了。畢竟這是考試，得注意審題。”</br> 郭果恨鐵不成鋼看向窗外：“做人不能總想著讓別人幫忙，這樣不行。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知道嗎？”</br> 女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