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路過聽到時是一種感受,而現在意識到自己可能就在其中時,又是另一種感受了。</br> 曾經親耳聽到過慘叫聲的郭果自然心情最復雜,相比之下,只從里面聽到過音樂聲的鄭晚晴就沒什么反應,只沿著這個思路認真推斷:</br> “那幾棟別墅都是在地面上的,我們這段時間以來卻一直在向下走。加上這房子里還有很多樓梯,是不是說明我們要是一直向上走,就有可能出去?”</br> 真要是算起來,進娛樂場是一條下水井道,美食街又是一條下水井道,她們現在應該至少在地下二層。</br> 郭果好像明白了什么:“怪不得,我和晚晴剛才在這一層走的時候,發現向上和向下的樓梯是被分開的。向上的樓梯附近鬼怪少,向下的樓梯附近鬼怪就多了。”</br> 她最初被幻境鬼和人體拼接鬼聯手坑進來,本來是要被囚禁到更深的地方,但幻境鬼怪好像突然出了點狀況,嘶嘶咯咯不知道說了什么,就躲到最近的樓梯間里了。也因此,郭果才得以停留在入口不遠處。</br> 時間越久,她記憶恢復得就越清晰:</br> “我想起來了,那只人體拼接怪最開始只有一個軀干。它會不斷搜尋新鮮的四肢,直到拼湊成最滿意的身體為止。”</br> 光是她為時不長的記憶中,那只鬼怪的腦袋就已經換了三具,簡直比換衣服還勤。</br> 這些拼合的肢體來自哪里?毫無疑問屬于一個個鮮活的考生。上面經常出現的傷痕,就是考生被拉入這棟房子后留下的掙扎痕跡。</br> 這么多拆卸、更換或廢棄的肢體,就像鬼怪的大型庫存,必然要有放置的地方。</br> 順著這條線索,一道思路更加明晰。唐心訣點頭道:</br> “如果考生都是那只拼合鬼怪拉進來的,那它應該有固定的[儲存]習慣和場所。”</br> 而通過它的信息順藤摸瓜,或許就能找到其他被害考生的位置,包括白止!</br> ——當然,這些思路大多都是在腦海中完成的。時間有限,唐心訣推斷的過程基本都精簡未言。</br> 全靠室友間的默契,鄭晚晴和郭果才勉強跟上思路。至于另一位是否滿腹疑問,并沒在她們的考慮范圍內。</br> 然而一轉頭,阿宛卻一臉深信不疑的凝重態度,對唐心訣展現出的跳躍思維沒有半點質疑,就像已經提前篤定了對方不會出錯一樣:</br> “這么說,只要我們挨個排查鬼怪扔四肢的地方就行?”</br> 她目光微動,搶先道:“那只怪物神出鬼沒,我們總共四個人,還是分頭尋找效率比較高。我愿意和這名同學一組。”</br> 她指向郭果。</br> 郭果:……連你也覺得我好欺負?</br> 當然,即使阿宛看起來瘦小羸弱,郭果也不敢有任何輕視心理。下一刻就同樣非常果決地向后退了一步:“我不!”</br> 阿宛有理有據:“唐同學和鄭同學看起來行動力都比較強,就算單槍匹馬碰上鬼怪也可以抽身。但是這位郭同學與我都明顯力氣稍小,單人都更危險。所以我們最多只能兵分三隊,其中我和郭同學一起最適合。”</br> 郭果想了想:“你說得有道理,但我還是拒絕。”</br> 阿宛:“……”</br> 她試圖做最后掙扎:“實在不行,我和鄭同學一起行動也可以……”</br> “我和你一起。”</br> 唐心訣溫和地一錘定音,敲碎了她最后的希望。</br> *</br> 人體拼接怪的行動軌跡并不難找。</br> 因為它顯然還沒有搜羅到滿意的四肢,并且隨著時間推移而越來越急躁。幾乎每隔一段路就能看見被隨手扔掉的身體部位:</br> 手臂、大腿、肩膀關節、半截脖子……</br> 在一塊血跡斑斑的半截脖頸前,唐心訣忽地站定,望向它后面的木門:“門后有東西。”</br> 阿宛第一反應是鬼怪,剛想后退,卻見唐心訣徑直推開了門。咚地一下,另一半截脖頸咕嚕嚕滾了出來。</br> 在它上方,白花花的殘肢堆積如山!</br> ……</br> “有的考生寧愿摧毀自己的身體,也不愿意讓它成為鬼怪的一部分。”</br> 當兵分兩路的四人再次匯合,將發現的情況比對,發現總共有三四處這樣的“肢體儲存室”,朝著某個方向逐步蔓延,</br> 從這些殘肢,不難反推出一部分當時的慘狀。反抗的考生激怒了鬼怪,他們的身體被粗暴分成好幾段,垃圾般潦草地扔在這里。</br> 滿屋濃郁的血腥味中,阿宛面色如常地跨進尸山里來回翻找,半晌才起身:</br> “真幸運,這里沒有白止同學的身體,他肯定還活著。”</br> 雖然嘴上這么說,三人卻沒從她語氣中聽出什么輕松感,反而有一絲……微妙的失望?</br> “那就繼續走吧。”</br> 唐心訣頷首。</br> 小心翼翼避開時不時就會出現在走廊里的蜘蛛人鬼怪,四人又接連發現了幾間較小的“儲藏室”,只不過這里面都是星星兩兩的學生。</br> 有人面目模糊,似乎已經失去生命很久。有人血跡尚溫,像是剛剛才咽氣。</br> “他們也逃跑過,但鬼怪會反復把他們抓回來。”</br> 僅身體的殘缺加上被囚禁和攻擊的損耗,就會把人活活拖垮在這里。</br> 但從狀態來看,他們又宛如經歷過某種更加非人的痛苦折磨,具體是什么卻已無從知曉。</br> 找到最后,哪怕已經對副本的殘忍場面司空見慣,郭果和鄭晚晴也有些受不了了。</br> 這絕不止一批兩批的數量,游戲到底輸送了多少考生進來?</br> 不同于副本里的npc,不同于友誼比賽里失敗即消除的寢室。她們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楚地意識到,此刻出現在面前的無數冰冷身軀,是曾經和她們生活在同一個世界里的大學生。甚至可能是同校的校友,上下樓的同學,素未謀面的網友……</br> 她們不應該冰冷地躺在這里的。</br> 一扇扇門打開又合上,只有阿宛從始至終冷眼看著,這些考生激不起她的同情心。低垂的面孔上沒有一點兒波瀾,只有聽見鬼怪的消息時才會產生情緒波動。</br> 直到其中一扇門打開,她漠然掃去視線時,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br> 唐心訣察覺她的異常:“你認識?”</br> 這次房間里是兩個女生,僅存的身軀瘦若骷髏,面目也早已模糊得看不清楚。若非十分熟悉的人,是不可能一眼就認出來的。</br> 沉默片刻,阿宛卻搖了搖頭:“不認識。只是……看著有點嚇人而已。”</br> 說完,她便靜靜退回到走廊,沒有回頭瞧上一眼。</br> 然而沒等走出兩步,后背突然一緊,被唐心訣徑直抓了回去!</br> 阿宛:“???我又不跑!你抓我干什……”</br> 狹窄的屋門在面前飛速關合,她被一把拽到房間角落,面前正對著兩個女生的尸骨。</br> “……”</br> 看見唐心訣三人也同時躲到角落遮擋物后,阿宛立即意識到了什么,也毫不猶豫用旁邊的塑料膜遮住了自己。</br> 房間重新安靜下來的下一刻,門外就響起了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br> 它由遠及近,就在路過門外的瞬間,卻像發現了什么,又緩緩折了回來。</br> 最后停在門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