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頂涼到腳底是什么感覺，郭果終于深切體會到了。</br> 她想問，如果小紅是她，那么她是誰？可是張了張嘴，卻抖得發不出聲音。</br> 似乎看出她的心聲，唐心訣輕聲回答：“在你擁有理智、意識，自我認知和思考能力的時候，你當然還是郭果。”</br> 只有當失去了自我和理智，才會真正如測試所暗示的那樣，成為“小紅”。</br> 郭果一愣，她想到什么，猛地掏出手機查看身體信息界面——</br> [理智崩塌：你的san值已大幅度下降，四周環境對你而言不再安全]</br> 已經看過好幾次的字重新映入眼簾，郭果卻如同墜入冰窖。細碎模糊的線索也終于隨著唐心訣的陳列串連到一起，把冰冷恐怖的事實呈現在她眼前。</br> 為什么總是她？</br> 原來從一開始，她就是被選中的獵物。</br> 唐心訣重新在紙上落筆，只不過這次，小紅的旁邊是郭果的名字，兩個名字被拴在一道天平上，搖搖欲墜。</br> 屬于自己的身份，和滲透而入的“小紅”身份，同時疊加在郭果身上，就像天平的兩端。</br> 每一次san值降低，每一次出現幻覺甚至崩潰，都會使天平越來越向“小紅”的方向傾斜。</br> 而當天平徹底傾斜……郭果咬住下唇，“到那時，會發生什么？”</br> 她會變成真正的“小紅”嗎？</br> 唐心訣搖頭：“無法完全確定，不過如果以上分析成立，這應該就是任務物品的隱藏條件，也是測試的隱含邏輯。”</br> “——小紅的物品，需要由她自己來拿。”</br> 這也就是為什么，她們第二天的尋找一無所獲。</br> 事實上，夜晚小紅的反應已經令唐心訣起了疑心。鬼怪的貪婪暴露出它根本不是真的想讓人幫她找東西，同時卻又毫不擔心她們會找到。</br> 這種情況，要么是任務物品有坑，要么是任務本身有坑。甚至更離譜的情況……</br> “……張游說得沒錯，小紅不是人，鬼怪對我們有天然的惡意。”唐心訣目光沉沉：“現在想來，如果我是npc，我也會這么做。”</br> 怎，怎么做？</br> 郭果癱軟下去，在這一刻，她甚至希望自己沒有思考能力，這樣就不會為馬上發生的事情感到害怕了。</br> 現在已經逼近下午六點，不到十分鐘后，夜晚八點就會再次降臨。拿不到任務物品，她們或許會死，拿到了任務物品，她們或許還是死。</br> 左右都是一個死？</br> 不……郭果忽然從絕望中意識到，既然唐心訣能分析出這一切，那么或許也已經找到了解決辦法？</br> 她掙扎起來，抱著最后一線希望問：“那我們，現在能做什么？”</br> 唐心訣一如既往的溫和，卻又暗藏著某種她聽不懂的銳利：“等待，時間馬上就到。”</br> “記住，哪怕是在最痛苦的時候，也別忘記你自己的名字，別忘記你是誰。”</br> 這是唐心訣從無數夢魘中總結出的經驗。</br> 不確定有沒有聽懂這句話，郭果的目光呆呆落在正在飛速流逝的電子鐘界面，她感覺大腦開始脹痛，耳邊響起熟悉的幻聽，只能用最后一點清醒抓住唐心訣，</br> “心訣，如果我萬一真有三長兩短，等你通關游戲回到現實世界，一定要……”</br> “一定要什么？”唐心訣回握住室友的手。</br> 室友氣若游絲：“一定要刪掉我d盤里的內容……還有p站賬號……還有百度云……”</br> 唐心訣：“……放心，你不會有事的。”</br> 郭果顯然不相信，她悲傷張口還欲說話，聲音卻陡然停止。</br> 從唐心訣的視角看去，郭果目光開始渙散，臉龐不知何時已經蔓延開不祥的青白色，整個人的氣質驟然陰冷下來。</br> [健康值-70，獲得負面狀態：生命垂危]</br> [理智崩塌（重度）：環境變得對你而言極其危險，某種力量侵蝕了你的意志和自我……此刻的你，還是你自己嗎？]</br> 手機摔落在地，而郭果卻渾然不知，她僵硬站起來，忽視外界一切，轉頭看向自己的書桌。</br> 郭果似乎被書桌的某個地方吸引了注意力，產生了極大興趣。她直勾勾撲過去，緩緩打開書桌下方的豎柜門。</br> 而就在郭果之前產生幻覺時，尖叫柜中有鬼的地方，此刻靜靜陳列著一樣物體。</br> 看到它的瞬間，唐心訣瞳孔一縮。</br> 那是一顆人頭！</br> “咯咯咯……”</br> 郭果眼睛里流露出恐懼，嘴角卻勾起一個怪異的笑，不由自主伸出手去碰那顆頭顱。</br> “郭果！”</br> 唐心訣拉住她的時候已經晚了，頭顱已經落入郭果手中，長長的黑發被分開，露出下面的面孔——一片空白。</br> 這顆頭顱沒有臉？</br> “找到了，我找到了。”</br> 郭果癡癡地笑，與此同時，陰冷從她的手臂一直竄到唐心訣身上，冰塊般冰涼粘膩的觸感令唐心訣下意識收手。</br> 她隨即意識到，這股陰冷不止來自郭果身上，而是整個屋子。</br> 寢室內溫度急劇下降，仿佛有一層稀薄的寒霧從地面升騰起來，覆蓋在視線里。而霧氣下方，難以言喻的危險感噴涌而出——</br> 唐心訣猛地一拉郭果，后者被拽得身形踉蹌，手里的頭顱跌到地上，骨碌碌滾出兩米開外。</br> 下一秒，她卻分明看到頭顱空白的臉上，出現了一個正在咯咯笑的嘴角，然后是皮膚的肌理紋路，再向下……一只手從頭顱下方的地面里伸出，五指青白張開。</br> “親愛的室友，恭喜你們找到了我丟失的東西……”</br> 唐心訣冷眼看它：“你弄丟了自己的頭？”</br> 那還真是怪不小心的。</br> 人頭上的嘴角沉下來，它沒想到這時候唐心訣還敢頂嘴，在它下方，一條縫隙在寢室地面上無聲裂開，兩只青白的手摸索著爬出，手臂后是扭曲的瘦長身體。</br> ——和夜晚時“小紅”的身軀一模一樣。</br> 唐心訣能感覺到，隨著地面裂縫的出現，寢室與外界，白天與黑夜的某種界限被打破了。</br> 從“小紅”借助人頭在白天進入寢室開始，規則限制對它不再起作用。</br> 這才是整場測試內，最大的危險與陷阱。</br> 小紅越爬越快，轉瞬之間大半個身體已經出現在寢室中。與此同時，身軀頂端的頭顱也開始逐漸長出人臉，只是無論眉眼五官，都與郭果越來越像。</br> 而站在唐心訣身旁的郭果，五官卻仿佛被薄霧覆蓋住，越來越模糊。</br> “為了感謝你們幫我找到物品，我決定讓你們永遠留在這里陪我，好不好呀~”</br> 小紅揚起臉，那上面已經生出一雙眼睛，下一秒，它咯咯笑著睜開眼。</br> “抓到你們……了？”</br> 眼前一片黑暗。</br> 小紅笑容一僵，難道被選中者是個瞎子？</br> 隨即它反應過來，不是眼睛的問題，而是有什么東西蓋在了它的臉上，導致眼前一片黑暗。</br> 不僅如此，那東西仿佛把它的五官全部扣住，還沒完全生出的五官頓時被阻擋了生長，被迫固定在原地。</br> 小紅：“？”</br> 它下意識甩了甩頭，然而臉上的吸附力強得超出它想象，兩個相反方向的力一挫，登時壓得五官一扁，陷進了腦殼里。</br> 小紅：“……啊啊啊啊啊！！！我要殺了你們！！”</br> 在它看不見的地方，唐心訣持著馬桶搋，橡膠塞嚴絲合縫地扣在小紅的臉上，牢牢抵住了它向前爬的步伐。</br> 感受著手中的重量，唐心訣目光冷冽，輕聲細語。</br> “抓到你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