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正好在喝酒,硬生生被嗆了一口,“什么?你剛剛說什么?”</br> 井雨薇絲毫不知道自己放了一個多大的消息,還重復了一遍:“我說,我想離婚了。”</br> “這……好端端的,為什么離婚?”</br> 怪嚇人的!</br> 這要是孔大少在的話,不得把薇薇給扒皮吃了?</br> 事實上,孔泫章的確冒出了這個念頭,但死死忍著,并且還強迫自己的視線不看過去,避免太過灼熱怒火的眼神驚動了她們。</br> 井雨薇的確不知道說話的對象就在這里呢,她憂愁的說道:“我想了很久了,這個婚結的太突然了,一開始是為了小鴨還有林研究員的請求,但是現在小鴨也領養回來了,也習慣了在井家的生活,我總不好繼續拖著他吧?還有監護人這種事,太扯淡了,我哪有資格能攔得住孔大少要做的事?</br> 你不是沒看見,他穿上白大褂帶著眼鏡,一副禽獸……啊不,是教授的樣子,眼睛長在天上了,被一群人圍著,整個高嶺之花的樣子,都不敢認,他也真的裝不認識我。”</br> 井雨薇像是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開始碎碎念起來,一邊說,還一邊拿著旁邊的長島紅茶當汽水喝。</br> 江晚都怕她喝醉了,看著心驚肉跳的,想阻止吧,又瞧見她緊皺的眉頭,看樣子像是苦惱了很久,就不太忍心打斷了。</br> 反正他們來度假的,喝醉了回去睡一覺就好了。</br> “小晚,你不知道我那個時候可傷心了,是真的難過哇!但是打那之后,我也明白了,我和孔大少就不適合拉扯在一塊,我連他去做什么,什么身份,有什么朋友,等等等等,都不知道,我對他什么都不了解,這怎么能結婚呢?”</br> 她的聲音低沉落寞下去了,又喝一口酒。</br> “我媽媽說得對,結婚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擺在前面有很多問題,我脾氣不好,他脾氣更不好,我們兩經常斗嘴,肯定讓小鴨看笑話了。”</br> 江晚終于忍不住出聲了,“沒有你想的那么差。你們……挺合適的。除了你,沒幾個人受的了他。”</br> 井雨薇噗呲一下笑出聲了。</br> “也對,他的臭脾氣,哼哼,偏偏長了一張很乖的臉,最會騙人了。你不知道,他小時候,就這么小一個,很瘦,眼睛很黑,長得很可愛!”</br> 井雨薇喝醉了,腦子里不可避免的浮現了那些曾經沒有的記憶。</br> 不論她怎么壓下去,那些殘缺的記憶還是會跳出來。</br> 那是她和小早的相遇。</br> 她被送到療養院后,哭了很久,經常躲在花園里,讓護工阿姨找不到。</br> 有一天,她聽到了另一個哭聲。</br> 她循著聲音走過去,就看見一個穿著白衣服白短褲的小孩子縮在灌木叢下,像被丟棄的小奶貓。</br> 他長得可漂亮了,比洋娃娃還精致,又乖又可愛,還紅著眼睛,像是被欺負了一樣。</br> 她一下子就心軟了,都忘記了自己的難過,還去哄他,把自己口袋里的棒棒糖給他。</br> 等等?</br> 原來孔大少喜歡吃糖是這個原因嗎?</br> 井雨薇瞪大眼睛,為這個猜測而感到心跳加速。</br> 江晚聽著聽著發現她不說了,轉頭一看,發現這人的臉皮都紅了,“你想到了什么?”</br> “沒,沒什么……”</br> “你臉紅了。”</br> “那是因為我喝醉了!”</br> “嗯,他小時候很可愛,然后呢?你都想起來了嗎?”</br> “沒有啦,我想起來的事情不多,只是模模糊糊的一些記憶,我倒是很想知道療養院后面為什么著火了,我為什么會忘記了。”</br> “我覺得,有些事不知道會比較好。”</br> “我的直覺也是這么說。可是……我不知道怎么面對他了,小晚,我以前把他當弟弟看的,我只要想到他是小早,我,我就覺得渾身不習慣。”</br> 井雨薇的心里哇涼哇涼的。</br> 她區分不了小早和孔泫章。</br> 所以一切塵埃落定后,她竟不知道怎么面對了。</br> 她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輕松和開朗,她的腦子像是被人分裂了兩半,一半是她陌生的記憶,一半是現在的她。</br> 在人前她只能維持著以前的樣子,但她心里知道,她回不到之前那么沒心沒肺的樣子了。</br> 江晚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薇薇,不要太局限在記憶中,你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做。”</br> 她洗了洗鼻子,“我知道,但是好難做到呀。”</br> “但是離婚你舍得嗎?”</br> 井雨薇沒說話。</br> 而那個躲在陰影中的人不知何時離開了。</br> 那天夜晚她們聊了很多,聊到后面井雨薇都喝醉過去了,是江晚把她送回去的。</br> “給我吧。”</br> 孔泫章沉默的伸出手,準備接過來。</br> 這會井雨薇已經喝醉的睡著了,幸好江晚的力氣是鍛煉過的,扶著她不在話下。</br> 但是她沒直接把薇薇交給他,而是道:“你剛剛聽到了吧?”</br> 孔泫章沉默,只是伸出的手沒有收回來,像是固執的等著什么。</br> 但沉默就是沒有否定。</br> 江晚嘆了一口氣,果然剛剛那一閃而過的熟悉氣息不是錯覺。</br> 她本來不想插手別人的感情,但是想了想,還是說道:“她很彷徨,因為她熟悉的生活被打破了,一般人早就崩潰了,但她還能假裝堅強,你不能真以為她可以承受得住。”</br> 他終于開口:“我知道。”</br> “她想和你離婚。”</br> 這話扎心兩次了。</br> 他的眼睛有些紅,“不會離成功的,我這種人,甩不掉,也休想甩掉。”</br> “……”</br> 恐怕沒人比他更有自知之明了。</br> 江晚實在哭笑不得,但還是把薇薇交給她了,“她喝醉了。”</br> 孔大少總算如愿在抱住了井雨薇,臉色總算沒那么臭了。</br> 懷里的小女人臉色緋紅,夾著酒氣,一張明艷動人的臉熏了紅暈后更醉人了,尤其是這么沒有防備的在一個男人懷里,無異于兔子入了狼窩。</br> 江晚看著突然覺得好朋友不安全了,正要伸手搶回來,“還是我送她回……”</br> 孔泫章一個靈巧的后退,避開了。</br> “不勞煩你了。”</br> “你不會趁人之危吧?”</br> “我們是合法的。”</br> “并不是哦,你們快離婚了。”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離婚是一個人決定的在,你勉強不了。”</br> 今晚被扎了好幾次,孔大少的臉色都白了幾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