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莉莉找來了干凈的衣服,遞過去,“我在外面等你,你換好了我再進來。”</br> 等關門聲響起,屋子里沒有第二個人的氣息后,男人才動了動。</br> 他笨拙的脫下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滿是傷疤的身體,坑坑洼洼,還有好幾道致命傷。</br> 這條命,當真是從死神手里搶回來的。</br> 蒼白的臉色緩緩勾出了一抹譏諷的微笑。</br> 這樣活著,又有什么意思。</br> 一個身患絕癥,又瞎了,瘸了的人,活著又有什么意思?</br> 孔泫章應當將那封信交給小晚了吧?</br> 他知道小晚不論多難過,都會撐著活下去的。</br> 而他,就當死了吧……</br> 這幅殘缺的身體,不必再傷她第二次,不必再污了她的眼。</br> 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給她了,她會過得很好,這就夠了。</br> 從一開始,他就不想活著,沒有任何求生意志,若不是為了分公司的爛賬,他早就死了。</br> 想到這個,他的頭就很痛,因為這個分公司他是知道的,連年虧損,但因為不能放棄這邊的市場,所以一直沒撤銷。</br> 意外知道薛莉莉就是這個公司的人,從她嘴里知道了為什么連年虧損——都是因為聶明遠的錯誤決策。</br> 聶明遠是一個很有才華但投資什么,什么失敗的人。</br> 比如,這次收購朱村的項目。</br> 他一聽就知道了是鐵定虧的項目,還是巨虧,還會有損盛世集團的名聲。</br> 所以他坐不住了,他不允許自己交給小晚的盛世集團有任何污點,所以他原本沒有求生的意志,也被硬生生的拖住了。</br> 他會留著最后一口氣,阻止這個項目。</br> 他死了,把一切都給小晚,活著,也要守著她的所有。</br> 他吃力的換上了衣服,重重的喘著氣,正要站起身,但左腿完全無力,一個不小心,重重的摔在地上。</br> “咚。”</br> 屋子里巨大的聲音將門外的薛莉莉嚇了一跳,趕緊沖進來,看見倒在地上的男人,擔心的不行。</br> “你別亂動!你的腿用不了力!不能動的!我扶你起來!”</br> 說著,薛莉莉就要扶他,但被狠狠推開了。</br> “不用。”</br> 他拒絕一切幫助,慢慢地,一點點的,強撐著殘缺的身體,重新坐在了破舊的沙發上,重重的喘氣。</br> 這一刻,薛莉莉覺得面前的男人好像碎掉了。</br> 她難受的厲害,忍不住說:“你可以依靠我的!你不用這樣勉強自己!”</br> 男人……也就是盛庭梟,他沒有說話,緊抿著唇。</br> 他利用了薛莉莉,探聽分公司的事,背后出謀劃策,阻止聶明遠的計劃。</br> 他很自私,但沒有無恥到占一個女人的便宜。</br> 他的心也根本不可能允許別人靠近。</br> 薛莉莉看出了他的冷漠,也知道他的抗拒,心碎了一地。</br> 最后,她傷心欲絕的轉身,“我先去村子收集大家的反對意見,晚點回來。”</br> 在離開前,盛庭梟只說了兩個字:“謝謝。”</br> 薛莉莉幾乎是哭著離開的。</br> 他對她只有謝謝!</br> ……</br> 寫完了報告的江晚忽然察覺到了一陣心悸。</br> 痛到她忍不住捂著心臟,大口大口的喘氣,眼前一陣陣發黑。</br> 就好像是……他在痛。</br> 盛庭梟……</br> “你搞定了嗎?喂!你沒事吧!!快倒水來!”</br> 來看情況的聶明遠被江晚慘白的臉色給嚇死了,連忙叫人倒了葡萄糖水。</br> “我沒事……”</br> 她緩過了那陣心悸,只是仍舊難受的厲害。</br> “快喝水!”</br> “謝謝。”</br> 喝下了一杯溫水后,才好受了點。</br> 但是聶明遠被她剛剛慘白的臉色給嚇到了,現在也不敢對她那么兇了,連聲音都弱了很多。</br> “你身體這么差嗎?”</br> “不好意思,我有點低血糖,抱歉。”</br> “沒事沒事。”</br> 江晚把做好的方案和計劃書遞過去,“您看看。”</br> 但聶明遠不想看,畢竟一個小時做出來的東西有什么好看的?</br> 所以他接了過來后,直接放在桌面上了,連打開都沒有,直接對江晚說道:“我錄用你了,不過是前臺工作,你看工作又輕松,待遇也不差,要不……”</br> 但江晚的眼神暗了下來,搖頭,“我不想做前臺,您可以想看看。”</br> “不用看了,當前臺多好啊,工作又很輕松。”</br> 聶明遠試圖勸服江晚。</br> 江晚原本因為心悸就難受的厲害,見他根本不看自己的心血,眼神一冷,不自覺的帶上了‘盛太太’的語氣。</br> “我讓你先看看。”</br> 聶明遠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的打開了文件,跟被老師訓斥的學生一樣。</br> 但是看著看著,他的表情變了,不自覺的捏緊了文件,全神貫注。</br> 江晚沒催促,按了按眉心,還有些難受。</br> 大概過了十分鐘,聶明遠放下文件,一錘定音:“你被錄用了!下個星期,不不不,明天來上班吧!你就是我苦苦尋覓的秘書啊!”</br> 聶明遠太激動了,還有中尋到千里馬的興奮,還恨不得狠狠抱住江晚,但被江晚避開了。</br> “抱歉抱歉,我就是太激動了!你的腦子太好使了!你被聘用了!”</br> 江晚放緩了語氣,“謝謝經理。”</br> “明天就來上班吧!我在公司等你!”</br> “好的,我先回去了。”</br> 她也有些不舒服,便打算回去看看追追的情況,順便休息會。</br> 等人走后,聶明遠立刻給薛莉莉打了電話。</br> “薛莉莉,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不改變主意了?不回公司了?”</br> 那邊的薛莉莉正在費勁的找村民簽字,正處在暴躁期,聞言直接說道:“聶經理,需要改變主意的是你。”</br> 聶明遠冷笑,“薛莉莉,你不要恃寵而驕,仗著你多年情分就妄想威脅我!沒有誰是不能代替的!這是你自己選擇的!”</br> 說完,他啪的一下掛了電話,臉色囂張。</br> 這句話他早就想說了,但是因為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才一拖再拖,被薛莉莉給逼得沒面子。</br> 現在好了,他找到了一個寶貝!終于出了這口惡氣!</br> 聶明遠愉快的哼起歌來,恍惚的想起自己似乎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怎么都想不起來了。</br> 算了,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了,肯定不是重要的事!</br> 他愉快的下班了,沒看見壓在文件下的一個通知,總公司的總裁將會下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