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起云是什么來頭,廖時薇一點都不關(guān)心,她現(xiàn)在要關(guān)心的是,明明她媽答應(yīng)過她,不借錢給二外婆的,怎么才短短幾天就變了卦。</br> “你二外婆天天追著我,不是說借錢的事就是說……我實在被逼得沒有辦法,就騙她說你爸先給了二十,我也不能全借她,最多只能借塊十塊,她就……”徐秀娥話越說越低,可能她自己也覺得這樣是不對的吧。</br> 廖時薇深吸了口氣,看著頭都快垂到地上的徐秀娥,咬牙道:“下個禮拜開始我不去上學了,等把我大舅的親事說妥了,我們就去城里。”</br> “那怎么行?”徐秀娥當即便反對,“你考得上考不上是一回事,可中考總要參加的啊,萬一運氣好呢?”</br> 廖時薇被她媽給氣笑了,“媽,我跟你說,這世上什么都可以講運氣,就讀書這事講不得,肚子里沒貨,腦袋里空空,不會寫不會看哪來的運氣?”</br> “那你也得去考。”徐秀娥猶自堅持道。</br> 廖時薇一臉無奈地看著她媽,“我不是怕考試,我是怕等我考完,錢被借光了,你人也被賣了。”</br> 母女倆正說著話,二外婆從外面走了進來。</br> 見到廖時薇老遠便笑瞇瞇地說道:“時薇回來了啊?你谷舅舅昨天抓了不少泥鰍養(yǎng)在桶里,等會兒晚上煎了給你吃啊。”</br> 廖時薇對泥鰍過敏,吃了身上就起一片片的紅疙瘩,癢得恨不能把皮扒了。</br> “二外婆,你知道的我不能吃泥鰍,你要真有心,就把你曬的小蝦干炒了給我吃,好不好?”</br> 小蝦干可不像泥鱗黃鱔那么好抓,幾畝水田抓到的蝦曬干了都湊不上一斤,一般都是家里來客人才會上桌的菜。</br> 二外婆臉上的笑僵住,撇了嘴角說道:“哪里還有蝦,早就吃完了,你要吃回頭再讓你年舅舅抓。”</br> 廖時薇回以一笑,“二外婆,我知道那蝦很貴的,一斤能賣兩塊錢呢,你給我吃我也不好意思吃的。”</br> “你這孩子,什么錢不錢的,我雖不是你親外婆,但好歹你也喊我一聲二外婆,有的話別說一斤就是十斤也給你吃。”二外婆說道。</br> “嗯,我就知道二外婆最疼我了。”廖時薇笑瞇瞇繼續(xù)說道:“二外婆,我媽說你把我讀書的錢借走了,二外婆你那么疼我,不會讓我沒書讀的是不是?”</br> 二外婆臉上的神色用吃了屎來形容都不為過,一雙三角眼耷拉的能夾死人,說出來的話更是像刀子一樣,“你這孩子怎么說話的,你讀不讀書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br> 說著話甩了手便往堂屋走去,一邊走一邊嘴里還夾槍帶棒地罵著,罵廖時薇不懂事,罵徐秀娥不會教孩子怪不得廖國興會和別的女人好上。</br> 廖時薇眉眼一沉當即便要跟上前爭個黑白,卻被她媽從身后給扯住了。</br> “時薇,別去。”</br> “為什么不去?”廖時薇看著徐秀娥,怒聲道:“她借了我們家的錢,我讓她給個還錢的日子,錯了嗎?還是說這錢不是借是給?”</br> 徐秀娥紅了臉,抓著廖時薇的手把人往廚房扯,“一個屋檐下住著,她又是長輩……”</br> “那又怎么樣?”廖時薇打斷徐秀娥的話,“這房子是她家的嗎?她是長輩就可以借錢不還嗎?”</br> “你這孩子,我怎么和你就說不明白呢?”徐秀娥氣急,抬手便往廖時薇身上拍了一巴掌,“行了,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別管。”</br> 廖時薇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聽她媽話里的意思,這錢她是不打算要回來了。</br> 十塊錢啊,放在幾十年后這十塊錢就是杯奶茶錢,可現(xiàn)在是八四年啊,十塊錢……廖時薇氣得已經(jīng)不想說話了,如果再小上幾歲,她怕是得當場就哭出來。</br> 她知道徐秀娥的打算,是想著用這十塊錢買個太平,可人心不足,二外婆是那么容易滿足的人嗎?不把你榨得骨頭渣子都不剩,她才不會放手呢!</br> 不行,這十塊錢說什么她都得要回來,就算是要不回來也得讓二外婆再不敢輕易伸手。</br> 只是還沒等她想出讓二外婆還錢的辦法,便到了她要回學校的時間了。</br> “我不去。”徐秀娥躺在床上臉朝里,對催著她起床準備去學校的徐秀娥說道:“你不把錢要回來,這書我不讀了。”</br> 徐秀娥苦口婆心勸了一個早上,眼瞅著這就要到吃中飯的時候了,可廖時薇就是不起床,一副吃了稱砣鐵了心的模樣。</br> “你這孩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徐秀娥氣得眼前一陣陣發(fā)黑,她左右看了看沒找到稱手的東西,拔腳走了出去,不多時折了回來,手里多了根細細長長的竹條,指著床上的廖時薇問道:“我再問一遍,你起不起來。”</br> “不……”</br> 廖時薇那個“起”字還沒出口,便聽到一陣風聲,下一刻屁股上一陣火辣辣的痛,她“嗷”的一聲跳了起來,不敢相信她都十四歲了竟然還會挨打。</br> 徐秀娥舉著手里的細竹條,色厲內(nèi)荏地吼道:“去不去上學。”</br> 廖時薇揉著火辣辣的屁股,眼淚天眼眶里打著轉(zhuǎn),同樣怒聲吼道:“不去,讀書的錢都沒了,還讀什么書?”</br> “你……”徐秀娥手里的竹條照著廖時薇劈頭蓋臉的抽了下來,“不讀是吧?行,你別讀了,我打死你,回頭我再跟你一起死……”</br> “哇……”廖時薇沒忍住,哭了。</br> 痛,是真的痛啊!</br> 十幾歲的人被打本就挺丟人的,被打哭了就更丟人,廖時薇沒好意思往外跑。徐秀娥心里一股邪火來急去得也快,才打了幾下就心疼的不行,偏廖時薇嘴硬就是不討?zhàn)垼T虎難下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心里難受得不行眼淚便也跟著直往下流。</br> 看見徐秀娥哭,廖時薇心里也很難過,她搶過徐秀娥手里的細竹條扔在地上,“我到底做錯什么了,這么大了還要被你打?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些錢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么?你不知道,我再告訴你一遍,你沒老公了,我也沒爸爸了,以后哪怕我們窮得沒飯吃成了街上的乞丐,他也不會再給我們一分錢!”</br> 徐秀娥呆呆地看著廖時薇,“他是你爸爸……”</br> “他不是,他和你離婚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我爸爸了!”廖時薇嘶聲吼道。</br> 徐秀娥搖頭,眼淚跟決堤的水一樣往外流。</br> 真的是這樣的嗎?</br> 她以為,只是她沒了老公而已,廖國興再怎么樣也不能不認自己的親生女兒吧?難道是她錯了?</br> “秀娥,時薇,你們娘倆這是怎么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