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徐秀娥,姚老太第一句話便是:“呀,可算是來了,我還打量著你們不來住,我白賺筆房錢呢。”</br> 等看到徐春雨后,又蹙了眉頭問道:“不是說只有你們娘倆嗎?這怎么又多了個人,還是個男人?”</br> “姚奶奶,這是我小舅,是來幫忙修房子的。”廖時薇解釋道。</br> 修房子?!</br> 姚老太打量起徐春雨來,黑得就剩口大白牙不說了,身上的衣裳也是補丁打補丁,一只褲腳高一只褲腳低卷著,腳上的解放鞋豁了兩道口子,不時放腳趾頭出來透透風(fēng),還有身上背著的蛇皮袋,她怎么瞧著不像是修房子,倒像是來干壞事的?</br> 徐春雨倒不是不怕姚老太打量,姚老太打量他,他也打量起姚老太來,然后悄聲對廖時薇說道:“這老太太和你二外婆有點像,怕也不是個好說話的。”</br> 廖時薇還沒吱聲,姚老太先就咋呼開了,“嘀嘀咕咕的說老太太我什么壞話呢?”</br> “沒有,姚奶奶。”廖時薇嘻嘻笑著說道:“我小舅說您看起來很慈愛,他可放心了呢。”</br> 徐春雨瞪圓了眼睛。</br> 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br> 姚老太卻是哼了哼,“行了,干活吧,回頭記得把這院墻也修補修補。”</br> 院墻是黃泥磚砌的,破損的地方不在少數(shù),不收拾干凈看不出來,這一收拾干凈了才發(fā)現(xiàn)問題大著,指不定來場大雨暴雨的就得塌了。</br> 徐春雨卻是不樂意了,嘟囔著說道:“我是木工又不是泥水工,這砌磚抹墻的活我可干不來。”</br> 姚老太人老卻耳朵尖回頭便要罵人,廖時薇卻搶在她開口前,說道:“知道了,姚奶奶,我小舅他可能干了,這墻肯定砌得比新修的還要好。”</br> 姚老太看著笑得跟朵花一樣的廖時薇,稍頃,突然“撲哧”一聲笑,指著徐秀娥和徐春雨說道:“你媽是個沒嘴的葫蘆,你舅是個嘴邊沒把門的,怎么就養(yǎng)出了你這么個鬼靈機怪的!”</br> 話落不再多話,拄著拐慢悠悠地去找她的老姐妹聊天去了。</br> 徐春雨雖然對姚老太印像不好,但他不喜歡背后說事非,姚老太一走,他便忙活了起來。</br> 來之前就知道要修穿框,所以他還背了幾塊劈好刨好的木料來,仔細檢查一番后,便開始忙活起來。</br> “媽,你在家?guī)托【耍胰x器廠把這些雞蛋賣了。”廖時薇說道。</br> 徐秀娥跟了出來,“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br> “不用,我留幾個雞蛋,中午你給小舅做面的時候記得給他臥兩個雞蛋。”廖時薇從竹簍里拿了五六個蛋出來。</br> “時薇,舅不吃,你都拿去賣了。”徐春雨一邊忙著一邊說道。</br> 徐秀娥也不舍得,說道:“我等會做的時候,油多放點就好了,雞蛋……”</br> “媽,小舅是來幫咱們干活的,沒肉也就算了,怎么雞蛋還能沒有?”廖時薇不滿地說道。</br> 八十年代,你請裁縫上門做衣裳也好,又或者是請木工、油漆工上門干活,做的飯菜是有講究的,魚、肉不是必須的,但桌上卻得有兩個葷菜,有條件好的還得備點酒。</br> 規(guī)矩徐秀娥自然知道,只是,在她心里徐春雨是她弟弟,哪里就用得著這樣講究了。</br> 廖時薇卻是想著她舅干得是體力活,你不給人吃飽吃好,他哪來的力氣?</br> “行了,就這么說定了,雞蛋我放碗柜里。”</br> 廖時薇強行留下雞蛋,背起竹簍便要走。</br> 徐春雨卻從屋里急急走了出來,“時薇,你爸單位也在儀器廠吧?他不會找你麻煩吧?”</br> “舅,你放心吧,現(xiàn)在他看見我恨不得繞著走,哪里還敢主動找我麻煩。”廖時薇笑著說道。</br> 徐春雨想了想,“也是,他做了虧心事,怕砸飯碗呢。”</br> 廖國興這段時間日子很難過,甚至連著做了好幾個晚上的惡夢,都是夢見廖時薇當(dāng)著全廠的人揭發(fā)他和郭慧珍搞破鞋,然后他和郭慧珍的都被開除了工職。</br> 隨著月份越來越大,郭慧珍的肚子已經(jīng)慢慢顯形,特別是滿了五個月后,這肚子就跟吹汽球一樣,一天比一天大。</br> 她也愁得不行,不等人家問起就打趣著自己說道:“也不知道會不會是雙胞胎,不然這還沒滿四個月怎么肚子就這么大了。”</br> “雙胞胎!那你家老廖可真是深藏不露哈!”</br> “……”</br> 已婚婦女開起車來,總是勢不可擋。</br> 不少不熟悉內(nèi)情的護士都圍著郭慧珍說笑打趣。</br> 章衛(wèi)紅遠遠地看著,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蹙,以前郭慧珍一個黃花大姑娘放棄那么多追求者不要,選了廖國興這么塊老臘肉,她就挺不能理解的,等知道兩人還是婚內(nèi)出軌就更沒辦法理解了。</br> 不過這畢竟是私事,且民不告,官不究。</br> 她又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不喜歡將私人情緒摻雜到工作中來,但那并不代表她愿意看著這么個下屬天天在眼前晃蕩。</br> 章衛(wèi)紅放下手里的東西,走到護士臺敲了敲桌面,對一眾瞬間如鵪鶉般的護士說道:“都沒活了是吧?”</br> 小護士“嗷”一聲作鳥獸散。</br> 郭慧珍是知道廖時薇和章衛(wèi)紅熟悉的,而且這些天偷偷觀察也確信章衛(wèi)紅應(yīng)該是知道些內(nèi)情,當(dāng)下心虛地低下了頭,嚅嚅著喊了聲“護士長。”</br> 章衛(wèi)紅沉了臉,“月份大了就把假請了吧。”</br> “護士長,我……”</br> 章衛(wèi)紅卻是打斷她的話說道:“郭慧珍我們共事有五、六年了吧?彼此是什么樣的人以前不知道,現(xiàn)在也都知道了,有些事不說是留著面子,你不知道嗎?”</br> 郭慧珍白皙的臉頓時紅成了豬肝紫,臊得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br> “行了,你別作出這樣楚楚可憐好似被我欺負了的樣子,下午把請假條遞上來,明天開始在家休假吧。”郭慧珍見不得她惺惺作態(tài)的樣子轉(zhuǎn)身走了。</br> 郭慧珍眼里的淚“啪噠,啪噠”直往下掉,又怕被人看見,忙不迭地拿袖子擦了。</br> 心里卻慪得不行,恨廖國興的沒用,也恨廖時薇的不識趣。</br> 坐了片刻,情緒調(diào)整的差不多,拿過紙筆刷刷寫了一份請假條便去找章衛(wèi)紅。</br> 出了醫(yī)院的大門,郭慧珍看著頭頂火球一樣的太陽,想著接下來幾個月都要閑在家沒事可干,心情越發(fā)煩燥不堪,狠狠吸了口氣正打算撐了遮陽傘走,卻看見了背著竹簍一邊叫賣一邊朝著居民樓走去的廖時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