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時薇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和佟潯分開后她去了汽車站。</br> 正是中午飯點的時候，汽車站外有不少商鋪，有賣各種箱包的，也有賣包子、油條、餛飩、炒米粉的，香煙南雜店也有幾家。</br> 廖時薇找了家看起來還算干凈的小吃店，照舊要了一碗餛飩和兩根油條，一邊吃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各家商鋪的生意，因為客流量大，家家生意都不錯，迎來送往似乎就沒有停下來過。</br> 天熱，又沒個電風扇什么的，廖時薇吃好整個人已經熱得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一樣。</br> 她本來還想打聽下這商鋪一年的租金是多少，但實在熱得受不了起身走了出去，找了個風涼的地方站了會兒，等身上汗止住買了票坐上回公社的客車回家了。</br> “雞蛋賺了三塊一毛六，雞賺了九毛，刨去路費和中午的飯錢，這趟賺了兩塊九毛錢。”廖時薇說道。</br> 徐秀娥抓著廖時薇遞來的錢，臉上的笑就沒止住過，“時薇，我是真沒想到，城里的錢這么好賺。”</br> “現在你相信，我說去城里擺小攤掙錢不是騙你的話了吧？”廖時薇笑著說道。</br> 徐秀娥連連點頭，“信，媽是真信你了。”</br> “那等大舅結了婚，我們就去城里？”廖時薇趁熱打鐵問道。</br> 徐秀娥笑著點頭，“好，等你大舅結了婚，我們就去城里。”</br> 廖時薇心里便計劃著，得把住的地方和擺小吃攤的地方找起來了，嘴里卻問著她媽道：“房子的事，那邊還不肯讓步嗎？”</br> 徐秀娥嘆了口氣，“你大舅后來又托人幫著說項，她就是不松口。”</br> 不松口才是正常的，真要旁人幫著說項就點頭答應了，廖時薇還得懷疑這人是不是和她一樣重生了！左右這事急不來，廖時薇便又起徐鳳琴，“媽，你勸了鳳琴姨嗎？”</br> “不怎么好勸。”徐秀娥訕訕著說道：“如果只是你鳳琴姨這事還好說，可關系到你谷舅舅的婚事，這話就不怎么好開口了。”</br> “怎么就不好開口了？”廖時薇不解地問道：“十里八村又不只是鄧家想換親，別的人家也有，為什么就不能選個好點的人家？”</br> 徐秀娥苦著嗓子說道：“你以為你二外婆沒打聽過？她相中鄧家就是相中了鄧桂芳，鄧建設是什么樣的人她會不知道？”</br> 這就是為了兒子好，不惜親手把女兒送火坑啊！</br> 廖時薇氣得牙疼，咬牙道：“媽，越是這樣，你才越要勸鳳琴姨，別人不替她想，她自己總得替自己想吧？她又不欠他們的，憑什么拿她一生的不幸換他們美滿？”</br> 徐秀娥搖了搖頭，理是這個理沒錯，可話卻不能這樣說，千百年誰家不是把兒子看得比女兒重？誰家不是這樣過來的？m.</br> 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徐秀娥問起徐秀娥蘑菇和小菜干的事來，“你有沒有問她們要什么口味的，辣的還是不辣的？還有……下雨過后山里蘑菇倒是不少，可是采回來時間久了就不新鮮了，她們還要嗎？”</br> “要的，我想著其實我們可以把蘑菇曬干，等入冬了賣蘑菇干也可以的。”廖時薇說道。</br> 雖然說這會兒已經有了大棚蔬菜，但那都是在大城市銷售，江城這種連三線都排不上的小城市還輪不著。入冬后還是只能吃些白菜、蘿卜、芋頭這些當季蔬菜。</br> 母女倆說了半夜的話，最后實在困了才算結束話題。</br> 另一邊的二外婆也是大半夜沒睡，只是比起廖時薇母女的開心，她卻是一肚子的怒火，恨不起身把廖時薇拎起來狠狠打一頓才解氣。</br> 徐鳳仙也沒有睡著，她起身爬到二外婆身邊，問道：“媽，你說我也接了雞蛋去城里賣怎么樣？”</br> 二外婆眼睛一亮，翻身坐了起來，“是了，她賣得我們也賣得，明天我就去村里收雞蛋。”</br> 另一張床上的徐鳳琴聽了少不得勸道：“時薇是有她同學幫忙張羅，鳳仙去，人生地不熟的賣給誰？”</br> “你聽她瞎說，什么同學幫忙，明明就是在醫院門口吆喝了幾聲，就把十幾斤的雞蛋賣完了。”徐鳳仙不服氣地說道。</br> 徐鳳琴聽了支起身子問道：“你聽誰說的？”</br> “管我聽誰說的，反正她廖時薇能做的事，我肯定也能做到，還比她做得更好。”徐鳳仙不服氣地說道。</br> 徐鳳琴本還想再勸，但二外婆已經發話道：“行了，你自己蠢別以為誰都和你一樣蠢。”</br> 第二天一早，因為不用去城里，廖時薇睡了個懶覺，如果不是一墻相隔的堂屋吵得厲害，她估摸著還能睡。</br> “時薇，我和你大舅他們去田里了，飯給你熱在鍋里，你起來記得吃掉。”耳邊響起徐秀娥的聲音。</br> 廖時薇睜開惺忪的睡眼，問徐秀娥道：“媽，外面怎么那吵？”</br> 徐秀娥臉上的神色一瞬變得有些復雜，壓著嗓子說道：“一早你二外婆問人收了五六斤雞蛋說是要讓你鳳仙姨去城里賣，這會兒正在裝籃呢。”</br> 徐鳳仙進城賣雞蛋？</br> 廖時薇瞬間睡意全消，一骨碌爬了起來打開房門，恰巧徐鳳仙正在二外婆的幫助下將一背簍的雞蛋往肩上背，看見神色錯愕站在門口的廖時薇，兩人不約而同的齊齊“哼”了聲，緊接著徐鳳仙便抬腳往外走，二外婆送了她出去。</br> “別看了，起來就去洗洗吃早飯吧。”徐秀娥輕聲說道。</br> 廖時薇收了目光，過了會兒突然“撲哧”笑出了聲。</br> 徐秀娥問她道：“你笑什么？”</br> “媽，我跟你打賭，鳳仙姨這趟肯定得賠本。”廖時薇說道。</br> 徐秀娥本來心情有點復雜，但聽到廖時薇的話，少不得問道：“為什么這樣說？你不是說城里人很稀罕這些東西？你能賣掉，她為什么會賣不掉？”</br> 廖時薇卻是問徐秀娥道：“媽，我二外婆有沒有往簍里填稻殼？”</br> 徐秀娥搖頭，“沒有，你鳳仙姨嫌稻殼扎人，說墊了稻草就好不用再墊稻殼了。”</br> “等著吧，她這一趟雞蛋怕是得碎一半。”廖時薇嘻嘻笑了說道。</br> 路不好走，雞蛋又是易碎的東西，她之前又是墊稻殼又是坐前面還碎了碰破了幾個，徐秀娥的雞蛋不碎一半才有鬼！碎一半再搭上路費，不賠錢怎么可能？</br> 而事實確實也像廖時薇所想的那樣，徐鳳仙半下午回來的時候哭喪著張臉，衣服和褲子沾著不少的干了的雞蛋液，那副狼狽樣要說多好笑就有多好笑。</br> 一直坐在廊檐下翹首以盼的二外婆整個人都傻眼了，她看了看徐鳳仙，又回頭看了看趴在桌上寫寫畫畫的廖時薇，差點沒一口氣厥了過去。</br> 徐鳳仙將竹簍放下，委屈巴巴走上前，掏出幾張皺皺的零錢遞給二外婆，“媽，這是賣雞蛋的錢。”</br> 二外婆顫著臉上的皮，問道：“賣了多少？”</br> “賣了六塊九毛八，坐車花了一塊，天熱吃了根冰棍，還剩下五塊九毛五。”</br> 二外婆抓起手邊的掃帚照著徐鳳仙便抽了下去，邊抽邊罵道：“我打死你個敗家的喪門星，十七斤的雞蛋，你就給我賣了六塊錢回來，你怎么還有臉回來，你怎么不死在外面算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