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不放假。</br> 江遠航那天先值了半天的班，然后跟底下的人交待了一聲，便騎著自行車直接去了徐秀娥家，他到的時候徐秀娥正在準備中午飯。</br> 廖時薇從早上起臉色便不好看，徐秀娥大概猜得到是為什么，不知道為什么竟然也心虛得不行，一個早上下來連話都不大敢跟廖時薇說。</br> “你舅舅他們中午不回來吃，中午我們隨便吃點，晚上再過節行不行？”徐秀娥問廖時薇道。</br> 廖時薇點頭，這是今天早上就說好的，小舅帶著老婆孩子去丈母娘家過節，晚上回來他們再一起過節。</br> “那中午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做給你吃。”徐秀娥說道。</br> “我都可以，早上吃多了湯團這會兒都還不餓。”廖時薇說道。</br> 徐秀娥沒話說了，老老實實做著自己手里的活。</br> 廖時薇坐在灶前看著灶膛里金紅的火光，煩燥地問道：“不是說了不讓你燒柴火灶了嗎，怎么還在燒呢？看我這一頭一身的灰。”</br> “你去外面歇著吧，我自己一個人忙得過來。”徐秀娥說道。</br> 廖時薇悶聲不語，低著頭繼續手里的活。</br> 母女倆想著各自的心思，氣氛變得微妙起來，以至于院子里響起的動靜都沒注意到，還是江遠航進了廚房問道“燒什么好吃的，老遠就聞到香味了。”母女倆這才回過神來。</br> 徐秀娥訕訕地問道：“你怎么來了？”</br> 廖時薇卻在看到江遠航的那一刻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笑得跟向太陽花一樣問江遠航道：“叔叔，你還沒吃飯吧？”</br> “早飯吃過了，中飯還沒有。”江遠航說道。</br> 廖時薇于是說道：“那正好我們家吃了，媽，你燒幾道江叔叔愛吃的菜。”</br> 徐秀娥“哎”了一聲，手腳利索地去準備食材，要是仔細看能發現她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微微顫抖著。</br> “需要我幫忙嗎？”江遠航挽著袖子問道。</br> 徐秀娥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一個人就行了。”</br> 廖時薇卻笑呵呵站了起來，將手里的火鉗遞給江遠航，“叔叔，你來燒火吧，我媽她嫌棄我火燒得不好。”話落，卻又突然問道：“叔叔，你會不會燒火？”</br> 江遠航接過火鉗坐上了廖時薇之前坐的位置，這才笑瞇瞇地說道：“起云沒跟你說過嗎？我以前就住在你讀書的中學邊上，燒了十來年的柴火灶，你說我會不會燒火呢？”</br> 廖時薇還真不知道，但下一刻卻是撲哧笑了說道：“真是可惜了，要是早些認識他我讀書的時候還能去叔叔家噌噌飯呢。”</br> 江遠航聽了哈哈大笑起來。</br> 徐秀娥看著即便是大笑也不失儒雅文氣的江遠航，不自覺地也跟著笑了起來。</br> “叔叔，你喝茶嗎？”廖時薇突然問道。</br> 江遠航搖頭，“不喝，喝多了等會浪費了你媽的手藝。”</br> 這是拐著彎表揚徐秀娥的廚藝呢！</br> 廖時薇主隨客便，起身去幫著徐秀娥打下手。</br> 江遠航喜歡吃魚，想要把魚做得美味沒有一定的技巧和熟練的掌握火候是做不到的，徐秀娥的技巧不用置疑，至于火候……江遠航那雙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正拿著火鉗在灶膛里熟練的翻動著。</br> 廖時薇洗了塊黃姜刨好皮，然后又轉身去后面院子拔了一小把蔥，一邊擇著蔥一邊問江遠航道：“叔叔，你來有事嗎？”</br> “嗯，我看了下日歷，今天的日子挺好的，要是你媽愿意的話，我想下午和她一起去登個記，我介紹信都開好了。”江遠航說道。</br> “哐啷”一聲響，徐秀娥手里的鍋鏟掉在了鍋里，見江遠航和廖時薇齊齊看過來，連忙重新拾了起來，一張臉卻是紅得能滴出血來。</br> 廖時薇和江遠航異口同聲問道：“沒燙著吧？”</br> “沒，沒有。”徐秀娥說道。</br> 她這會兒一顆心“咚咚”跳得厲害，臉上燙得能煎雞蛋，哪里還能感覺到手有沒有燙著。</br> 江遠航心細放下手里的火鉗起身走了過去，也不顧廖時薇就在身邊看著，抓了徐秀娥的手仔細打量了一番，見確實沒燙著這才說道：“要不你去燒火，我來燒菜？”</br> 徐秀娥搖頭，“不用，不用，這油煙大得很，別把你弄得一身的油煙味。”</br> “沒關系，反正我身上也總是消毒水味道，有油煙味調和下也不錯。”江遠航說道。</br> 徐秀娥卻是說什么也不同意，江遠航沒有辦法只能重新坐回了灶前。</br> “媽，我來燒，你去洗洗手，然后回屋挑身合適的衣裳換上。”廖時薇上前接過徐秀娥手里的鍋鏟說道。</br> 徐秀娥仍舊不肯同意，“不用，我來，這魚……”</br> “這魚是燒給江叔叔吃的，我知道他喜歡吃得淡點，魚肉要稍微煎得老點。”廖時薇接了徐秀娥的話說道。</br> 徐秀娥還在猶豫，廖時薇卻是不由分說的拿了她手里的鍋鏟然后推了她媽一把，“去吧，洗干凈手把衣服和鞋子都挑好，等會我來檢查。”</br> “去吧，秀娥。”江遠航這時也勸道。</br> 徐秀娥只得紅著臉低著頭轉身走了出去。</br> 她一離開，江遠航目光含笑地抬頭看了過來，問道：“時薇，你是不是有話要同我說？”</br> 所以說和聰明人打交道是真的輕松！</br> 廖時薇手里動作不停，想說的話也一句沒落下。</br> “叔叔，我媽她是個苦了半輩子的老實人，我知道很多人都覺得你找她吃虧，可是對我來說，她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媽媽，她配得上這世上的任何人。”話聲一頓，廖時薇抬頭看了江遠航，“叔叔，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歡她了，不想要她了，不要和她說，您和我說，我來帶她走。”</br> 江遠航一瞬怔住，他想說“不會有那一天的”但對上廖時薇熠熠發光的眸子時，卻是鄭重點頭道：“好，假如有那一天，我一定把她完好的還給你。”</br> “謝謝叔叔。”</br> 江遠航笑著搖了搖頭，“不用謝，時薇，你是個好姑娘，能把你教得這樣好，你的媽媽她是個了不起的人……”頓了頓，“我會好好對她的你放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