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來的這批貨賣得很快，一個星期后他便再次乘車去了深市。</br> 徐秀娥私下里問廖時薇，徐來這趟掙了多少，廖時薇沖徐秀娥做了個手勢，徐秀娥驚聲問道：“這么多嗎？一趟就能賺人家一個月的工資？”</br> “媽，你會錯意了，不是一個月的工資，是一年的工資。”廖時薇說道。</br> 徐來這次褲子和衣裳統共進了一百多件，刨去來回的車費這一百多件的衣裳凈利潤兩百不止。別說是徐來就是連廖時薇都驚了驚，雖然知道做這行賺錢，但卻沒有想到利潤會這樣高！</br> “一年的工資？”徐秀娥眼珠子瞪得溜圓，“那不是有兩三百了嗎？”</br> “三百沒有，兩百卻是妥妥的、”廖時薇說道。</br> 徐秀娥捂著胸口大有一種氣都透不出來的感覺。</br> 廖時薇將她媽的反應看在眼里，嘻嘻笑了問道：“媽，你現在還擔心我投的錢打了水漂嗎？”</br> 徐秀娥搖頭，她想了想問廖時薇道：“時薇，可不可以叫你大舅來跟著他們一起干呢？”</br> “大舅人沉穩不適合干這行，要是大舅和大舅媽愿意的話，我倒是覺得他們可以出開個小飯店。”廖時薇說道。</br> 馮雪桃有一手好廚藝，正月里廖時薇吃了兩餐她做的菜后，心里就有個打算，如果她大舅和大舅媽愿意的話，其實可以城里來開個飯店。</br> 只是這會兒人們還不時興在外面吃飯，有個什么事都是自己家里弄幾桌，不過單位上吃吃喝喝的卻是不少，如果開個飯店能把這些人攏住生意也不會差。</br> “開飯店？”徐秀娥緊蹙眉頭，猶疑著說道：“你大舅媽雖然飯菜做得好，但那也只是家常菜，開飯店就不一樣了，那些出來吃的人嘴都很刁，能行嗎？”</br> “怎么就不能行了？”廖時薇好笑地問道：“別管是家常菜還是什么了不得的菜，只要味道好就行，我覺得可以試試，你找個機會和大舅說一聲，看看他是什么意思。”</br> 徐秀娥點頭，大弟弟和她是一樣的多思多想的性子，雖然說種田的日子苦，但到底是自己摸得見看得著的，真要讓他放下那些田地來城里打拼肯定會有他的顧慮。</br> “嗯，過些日子我要回去稱米，到時候同他說說吧。”徐秀娥說道。</br> 母女倆不是城市戶口沒有每個月的定額糧票，徐秀娥每個月都要回去稱米帶回城里吃。</br> 廖時薇點頭道：“嗯，你先跟大舅商量下吧。”</br> 不過以她對她大舅的了解，估計她大舅是不會來城里的，畢竟一家已經有兩個在外折騰總得有個人據守大后方是不是？</br> “我跟佟潯說了穎紉機的事，他應下了說下次出車的時候想辦法捎一臺回來。”廖時薇換了個話題同徐秀娥說道。</br> 徐秀娥“哦”了一聲，說道：“那是不是應該先把錢給他，總不能讓人家幫忙還讓墊錢吧？”</br> “到底多少錢他這會兒也說不準，反正已經麻煩了他，干脆就麻煩到底好了。”廖時薇說道。</br> “你這個同學我是真覺得不錯，時薇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些事可以慢慢打算起來，媽不是說……”</br> 徐秀娥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br> 廖時薇雖不反駁她，但卻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她才十六歲，十六花骨朵一樣的年紀做些什么不好，就考慮起嫁人的事來，她瘋了嗎？才會這樣想不開。</br> 不過她知道兩代人的思想有代溝，別管她說什么，她媽都會有回接的話，最好的處理方式便是她說她的你做你的，既不反對也不執行，稀里糊涂的地過著。</br> 沒幾日，徐來從深市回來了，這次進的仍舊是衣裳褲子，當然還有馬廖時薇交待的幾條裙子。</br> “時薇，那個錄音機不是我不給捎，實在是太貴了。”徐來水都沒喝一口同廖時薇說道。</br> 錄音機貴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商場里明碼標價，五百到八百元不等，但廖時薇想著深市那邊是源頭工廠肯定會便宜很多，聽徐來這么一說不由問道：“深市也很貴嗎？”</br> 徐來重重點頭，“便宜不了多少，也就是比商場里便宜個百把來塊錢，捎臺錄音機我就別進其它貨了。”</br> “那水貨呢？”廖時薇問徐來道：“水貨是什么價格？”</br> 錄音機在國內算是個時興東西，但在香港那邊卻已經是爛大街的東西，肯定也有人從那邊倒騰過來賣，價格肯定比正經的廠子里出來便宜得多。</br> 不想徐來聽了卻是微微一怔，稍頃訕訕的撓著頭道：“這個我不知道，我沒去打聽。”</br> 廖時薇良久沒能言語。</br> “我原本還覺得你挺機靈的，結果你也是個不敲不響的木魚。”廖時薇搖著頭說道。</br> 徐來漲紅了臉，為了扳回一局，他紅著臉說道：“金剛他會打聽的，他知道你讓我捎錄音機的事，他肯定會打聽的。”</br> 廖時薇不甚在意，淡淡道：“就算他不打聽也沒關系，清完這批貨你不是還要去深市嗎？到時再打聽起來好了。”</br> 這次還是先將第一個銷售點放在了儀器廠。</br> 只是叫廖時薇沒有想到的是，短短時日儀器廠便刮起了喇叭褲風，走到哪里別管是男還是女幾乎人手一條喇叭褲，廖時薇疑惑了，她問徐來道：“我們之前有那么多喇叭褲賣出去嗎？”</br> “開什么玩笑，我統共才進了百來條的褲子，怎么可能人手一條？”徐來說道。</br> “那就是還有其它人來賣了？”廖時薇不確定的問道。</br> 徐來不愿做猜想，對廖時薇說道：“找佟潯問問不就知道了。”</br> “問他能問出個什么結果來？”廖時薇擺手，“我剛才仔細看過了，他們身上雖然穿的也是喇叭褲，但褲型和材質都不如我們的，他們穿他們的，我們賣我們的就是。”</br> 這話有道理。</br> 徐來也不糾結了，兩個人照例選在食堂下面在電線柱上牽了根繩，把衣裳和褲子都掛了起來，廖時薇拿了兩條連衣裙也掛了出去。</br> “那裙子你不是說要留給高老師的嗎？”徐來不解地問道。</br> “你一共捎了五條連衣裙，她能拿下兩條就不錯了，你還指望這五條她全都買下？”廖時薇笑著說道：“薅羊毛也不能僅著一頭羊薅，總不能讓人家連吃飯的錢都沒有吧？”</br> 雖然說老師的工資高些，但一個月也就三十來塊，上次一套衣裳已經花了十塊錢，這幾條裙子再了出手，真的是一個月的工資都打水漂了。</br> 徐來嘿嘿笑著正要說話，卻在這時響起道爽脆的聲音，“那條裙子拿給我看看吧。”</br> 廖時薇抬頭看了去，眼前站著的是個二十三四歲的姑娘，穿了件米色的呢子外套，外套里面是件半高領的粉色羊毛衫，下身穿了條黑色的褲子，腳上踩了雙小皮鞋，靠近了能聞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br> 廖時薇揣測著這位不知道是醫院的護士，還是化驗室的檢驗員，但她沒有問而是笑著指了繩子上的連衣裙問道：“姐姐，你說的是哪條？是那條大紅素色的還是紅色帶花的？”</br> “大紅素色的。”</br> 廖時薇拿了裙子遞了過去，“姐姐真有眼光，我也覺得這大紅素色的好看，姐姐皮膚白，個子又高，腰線也好，穿起來肯定很好看。”</br> 只是這會兒天還冷，這露天地攤也沒個能試的地方。</br> 拿在手上比對了許久，那姑娘問道：“我能不能帶回家試試？”</br> 徐來才想說“不可以”，不想廖時薇卻已經一口應承道：“可以的，姐姐你拿回家試試，要是喜歡咱們再來談價錢。”</br> 姑娘抓著裙子的手一頓，看了廖時薇問道：“這裙子多少錢呢？”</br> “七塊八。”廖時薇脆聲說道：“姐姐可以先回家試試，要是喜歡還可以便宜點的。”</br> 七塊八，這價格真的不便宜。</br> 姑娘拿在手上猶豫半響，想還回去，又不舍得，可又怕試得合適了回頭更不舍得還，躕躊間，廖時薇笑了說道：“姐姐，你拿回去試試吧，買不買都沒關系的。”</br> 到底還是沒忍住對美的向往，姑娘抓著裙子朝著家的方向匆匆走去。</br> 很快又有人問起了另外的衣服，廖時薇和徐來忙著招呼起來，徐來還不忘抽空說道：“你也不怕她不還回來了。”</br> “不至于。”廖時薇說道。</br> 一條裙子到天也就十塊錢，哪個姑娘愿意為這十塊錢連名聲都不要了，這會兒的人還是很注重名聲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