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七的早上下起了雨。</br> 廖時薇不由得對姚老太說道：“這雨不會下到年三十吧？要那樣的話這年過得可就真沒勁了。”</br> “不會。”姚老太篤定地對廖時薇說道，“干凈冬至邋遢年，冬至那日下了場那么大的雨，三十肯定是好天氣。”</br> 廖時薇卻覺得這事還不一定，老天要下雨，它可不管你冬至是下了還是沒下。</br> 扒了幾口早飯，廖時薇推著板車去汽車站出攤。</br>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下雨的緣故，今天的生意不怎么好，直到傍晚雨停收攤才做了七八塊錢的生意。</br> “明天要是下雨我就不去了。”廖時薇同姚老太報怨道：“冷得要死還賺不著錢，盡坐在那喝西北風了。”</br> 姚老太倒了杯熱水遞給她，讓她捧著暖手，又將火盆放在她身邊示意她脫了鞋烤烤腳，“你昨天還說今天不去呢，不照樣還是去了。”</br> “那我不是怕我不去，我媽回來要罵我嗎？”廖時薇嘟囔著說道。</br> 姚老太嗤笑一聲，斜著眼看她她道：“這話你自己都不信吧？你怕你媽？你什么時候怕過你媽？我看是你媽怕你還差不多。”</br> 四連問，再來個陳述句收尾，嗯，不愧是威武姚老太。</br> 廖時薇嘻嘻笑著換了個話題，“奶奶，我們晚上吃什么？”</br> “我選啊？”姚老太看著廖時薇，嘿嘿笑著說道：“我選吃鍋子可以嗎？”</br> 廖時薇搖頭，“不可以。”</br> “那你還讓我選？選了又不給人吃，這不是欺負人嗎？”老太太不高興地說道。</br> 天冷，老太太牙口又不好，就愿意吃口熱的軟乎的。</br> 廖時薇想到碗柜里有碗昨天晚上陳老太送來的雞肉，因為缺灶火肉不夠爛老太太昨天晚上吃了一筷子就沒吃了，想了想商量著道：“奶奶，我們吃亂燉怎么樣？”</br> “亂燉？什么亂燉？”</br> “昨天晚上陳奶奶不是送了碗雞肉來嗎？我重新給她燉燉，另外再放些香菇，蘿卜塊，還有粉絲、豆腐下去，燉熟了一起吃，這個就叫亂燉。”廖時薇解釋道。</br> 其實也是鍋子的一種，只是偏低檔了一些。</br> 這吃法老太太還是第一次聽說，想了想，“要不，試試？”m.</br> 想要把一鍋亂燉做得好吃，也是講究功夫和火候的。</br> 廖時薇前世是靠做吃的起家，這種簡單的亂燉自然是難不倒她，一個小時候后，老太太看著面前一缽子香辣滾湯，味道鮮美的亂燉口水都差點沒忍住。</br> “時薇啊，我覺得你應該開家飯店。”咬了口酥軟入味的蘿卜，老太太拿手帕抹了抹嘴后，看著廖時薇說道：“別管是前兩銅火鍋的蘸料還是今天的亂燉，味道真的是絕了，不開飯店可惜了你這手藝。”</br> “再等等吧。”廖時薇對姚老太說道：“雖然說現在已經開放了市場，但老百姓手里都沒錢，想吃也吃不上，過兩年經濟形勢好了……”</br> “傻！”姚老太打斷廖時薇的話，說道：“老百姓有錢了也不會舍得去填得喉嚨這個無底洞，古往今來有誰是靠掙老百姓的錢發家的？”</br> “也不是沒有，只是……”</br> 姚老太擺手打斷廖時薇的話，“你別說話，聽我說。”</br> 廖時薇乖覺的閉上嘴，然后一臉認真的看著老太太，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br> “前兩天我聽那姓佟的小子說了一嘴，好像是說儀器廠明年有店鋪外租。”姚老太看著廖時薇，“你讓他幫忙弄兩間鋪面……”</br> “奶奶……”</br> “聽我說。”老太太筷子抽了廖時薇一記，眼見廖時薇老實了，這才繼續說道：“儀器廠大大小小的車間有十來個，什么主任、科長正的副的就幾十個，每年的招待費怕是沒個上萬也有幾千的，你把他們的生意做下來還愁賺不到錢？”</br> 廖時薇何曾沒有想過，只是一來這意味著要欠佟潯一個天大的人情，她未必還得起，二來她沒有那么多的資金投入啊，最最擔心的其實她們孤兒寡母的無依無靠，別管是衛生局還是工商局人家隨便一個借口就能捏死他們，不然，早在章衛紅開口時她便一口應承下來了。</br> 知道廖時薇的擔心后，姚老太輕啐了她一聲，“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錢，誰不喜歡？更別說是光明正道來的錢，你拉姓佟的那小子入伙啊，分了錢給他，還有什么欠人情的說法？”</br> “奶……”廖時薇苦笑著說道：“雖然說現在社會已經開放了，但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我和他……”</br> “你和他，一個未娶，一個未嫁，真要是處出感情來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更好？”姚老太嘿嘿笑著說道，“而且，我瞅著姓佟的那小子不賴，會疼人，也是個有眼力見的。”</br> “那要是我和他處不出感情來呢？”</br> “處不出就處不出唄，拿錢了事，多大點事啊！”老太太霸氣地說道。</br> 廖時薇：“……奶奶，雖然說錢可以解決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事，但總有那百分之一的事是解決不了的，我還是不想為難自己，掙錢的法子有許多，我沒必要這一棵樹上吊死。”</br> 姚老太還待開口，徐秀娥的聲音卻突然響起，“時薇，時薇快出來幫我和你舅一把。”</br> “啊，我媽回來了，我小舅也來了！”</br> 廖時薇放下碗急急轉身走了出去，姚老太跟著走了出來，屋子里有電燈，但屋檐下卻沒有，姚老太拿著手電筒慢悠悠跟在后面。</br> 徐春雨穿了件五顏六色的毛衣，正滿頭大汗的站在院子里擦著額頭上的汗，他身后的徐秀娥也同樣滿頭的汗，兩的腳邊是一輸裝得滿滿的獨輪車，幾只捆在一起的雞正擠來擠去的“咕咕”叫著。</br> “媽，小舅，你們這是……”廖時薇傻眼了。</br> 徐春娥吃力的往前走了幾步，一屁股坐在冰冷的階沿上，喘著氣道：“去，給我和你小舅倒碗水來，渴死我了，也累死我了。”</br> 廖時薇連忙轉身去倒水，姚老太卻是仔細打量一番后，問道：“你們倆不會是走著來的吧？”</br> 徐春雨喘了口氣，嘿嘿笑著說道：“讓干媽你說著了，我們就是走著來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