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去了那么久?”</br> 廖時薇才進院子,姚老太的聲音便響起。</br> “路上遇見熟人說了幾句話。”廖時薇隨便掐了個借口。</br> 姚老太倒是沒有懷疑,廖時薇是個開朗的性格,才住下沒多久便和周圍的人混了個臉熟,后來在一中門口擺攤大家就更熟悉了,遇上了說幾句話也是常理。</br> 進了屋,廖時薇收拾了碗筷便要去廚房卻被姚老太喊住了。</br> “時薇,姜桂香男人的外甥叫什么來著?”姚老太突然問道。</br> “江起云。”廖時薇說道,話落看著姚老太問道:“奶奶,您突然問這個干什么?”</br> 姚老太掩嘴打了個哈哈,“沒什么,就是想著小伙子走之前還特意來找過你,怎么到了部隊卻連封信都沒寫給你。”</br> 是啊,怎么連封信都沒寫呢?</br> 嘴里卻說道:“我和他又不是很熟,他寫信給我干什么?”</br> 說完也不管姚老太是什么反應(yīng),捧著碗轉(zhuǎn)身走了出去。</br> “不熟還特意來找你道別……”姚老太嘟囔著躺了下去,很快便睡了過去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br> 廚房里的廖時薇卻是一邊洗著碗一邊想著心事。</br> 雖然說現(xiàn)在城里規(guī)定人死了都要火化葬公墓,可停靈三天的習(xí)俗并沒有變,剛她剛才偷偷去看過了,姜桂香住的那間屋子冷冷清清的并沒有喪禮的喧囂,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是陳奶奶弄錯了?</br> 晚邊的時候,廖時薇又找了個借口出去了一趟,這次姜家倒是有了燈火和人聲,她不確定隱隱綽綽的身影里有沒有江起云,遠遠地站了片刻后便走了。</br> 廖時薇并不知道,她離開沒多久,姜桂香家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姜桂香和大姑姐唐秋實穿著一身孝衣,頭發(fā)上別著朵白發(fā),胳膊上戴著一截黑衫,脖子掛了一縷麻繩肩并肩走了出來。</br> “姐,你今天晚上就在我家住一個晚上吧,明天和我們一起坐笑笑她爸單位上的車去殯儀館。”姜桂香說道。</br> 唐秋實搖了搖頭,“不用了,你姐夫也借好了車,我還是坐他的車去好了。”</br> 雖然說老爺子是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但因為兒子和女婿都是有單位的并且還任著官職,怕影響不好就連喪事也不敢大辦,幾個兒子女婿坐一起商量過后,也不停靈了干脆直接就從太平間拉火葬場準備火化后當天就葬進公墓。</br> “能坐下嗎?不是還有起家一家?guī)卓诤陀裰衲兀蛔屝πΠ指鷨挝唤栎v車。”</br> 姜桂香嘴里的“起家”是唐秋實的長子,已經(jīng)成家生子,玉竹則是她的小女兒。</br> “不用。”唐秋實搖頭道:“現(xiàn)在正是唐顯的關(guān)健時候,盡量別落人話柄,這些事你姐夫會安排的。”</br> 據(jù)內(nèi)部消息,唐顯很有可能出任江城縣公安局副局長,也正是因為這樣,唐老爺子的喪禮才一切從簡,簡單的就連親朋故舊都沒怎么通知。</br> 姜桂香點了點頭,大姑姐能體諒她自是再好不過的事,把人送出巷子后,姜桂香正要和唐秋實道別,卻突然想起件事問道:“姐,爸沒了的事,你們有沒有通知起云?”</br> “沒有,之前你姐夫托人打聽了一下,說是他正在積極準備考軍校,你姐夫高興的不得了,人已經(jīng)沒了就算通知了起云,他也不一定能趕回來,干脆就別和他說了,省得讓他分心。”</br> “起云要考軍校?”姜桂香目光微凝,稍頃卻是帶了笑意說道:“這可真是太好了,他本身就聰明肯認真了,考個軍校完全沒問題。”</br> 唐秋實悲傷的臉上也有了些許的笑意,柔聲道:“是啊,這孩子算是遇見貴人了,聽你姐夫說好像是他們部隊的指導(dǎo)員做得思想工作,你姐夫還說有機會得好好謝謝這個指導(dǎo)員。”</br> “是得好好謝謝,回頭我跟笑笑爸也說一聲,讓他下次出差去滬城的時候帶點好東西回來。”姜桂香說道。</br> “不用,你姐夫會張羅的……”</br> 姜桂香打斷唐秋實的話,“姐夫是疼兒子,我和笑笑爸是疼外甥,大家各疼各的。”</br> 說著話,來接唐秋實的吉普車到了。</br> 看到姜桂香也在,原本不打算下車的江遠帆這時候開了車門走下來。</br> 姜桂香見了,笑著迎上前,“姐夫……”</br> 部隊。</br> 就著昏黃燈光奮發(fā)圖強了好幾小時的江起云,看了眼外面的夜色,掩嘴打了個哈哈,收掉好桌上的課本和書后,簡單的一番洗漱后脫了衣裳鞋襪上床睡覺。</br> 只是很奇怪的是往常挨著枕頭就睡的他,這會兒倒在床上卻是怎么也睡不著,一片漆黑中他瞪著雙眼看著透過窗戶落下的微光,腦海里不自覺的閃過一抹笑臉。</br> 沉沉嘆了口氣,江起云將那抹笑臉強硬的抹去,轉(zhuǎn)而想起兩個好兄弟來,他把攢了幾個月的津貼全都寄回去了,也不知道夠不夠他們做本錢,事情想多了漸漸的便有了睡意,翻了個身江起云閉上眼入睡。</br> “二毛,二毛……”</br> 迷迷瞪瞪間江起云像是聽到誰在耳邊喊他。</br> 二毛是他的小名,還是外公給他起的,小時候不懂事為著這個小名還和外公鬧了好大一頓脾氣,說這小名難聽,再不濟叫個“三毛”也好,怎么就成二毛了!</br> “二毛,外公要走了啊,你以后要乖乖的,好好考大學(xué)……”</br> 江起云睜開眼,看見穿著一身黑色對襟褂子的外公笑瞇瞇地站在床前,目光和藹地看著他。</br> “外公,你怎么來了?”江起云怔怔問道。</br> “外公來看看你,跟你道個別。”</br> “道別?外公你要去哪去?”江起云問道。</br> “外公要去找你外婆,你外婆等了外公好多年,外公再不去找她,她要生氣了。”</br> “外婆……外婆她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br> 下一瞬,江起云猛的翻身坐了起來,眼前仍舊一片漆黑,月光透過窗戶灑了屋銀霜似的白光在地上,風(fēng)將營房外的樹枝吹得“呼呼”作響。</br> 沒有外公!</br> 江起云怔怔看著地上的那片白光,嗓子突然像是被刀刮了一般,眼淚毫無征兆的從眼眶里流了出來,滴滴噠噠落在手背上,燙的他手直打哆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