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得廖老太要去端晚上剩下來的雞湯，廖國興連忙阻止她道：“慧珍說了，煎兩個荷包蛋再放點小蔥就行了，別的東西就別放了。”</br> “雞湯有營養也鮮……”</br> “媽，就照慧珍說得做吧。”廖國興打斷廖老太的話說道。</br> 廖老太手上動作一頓，默然片刻后點頭道：“行，就照她說的做。”</br> 母子倆，一個數鍋一個煮面，配合的倒也默契。</br> 趁著水開的空檔，廖老太問廖國興道：“老大，慧珍她爺爺在那邊是干什么的知道嗎？”</br> “嗯，聽說好像是自己開公司的。”廖國興說道。</br> 開公司的……那應該是很有錢的了？</br> 廖老太看著鍋里冒著熱汽的水，猶豫片刻后輕聲道：“國興，能不能把你妹也帶去？”</br> 廖國興還在想著怎么和廖老太說后天要走的事，乍然聽到廖老太的話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還是廖老太說第二遍的時候他才醒過神來，茫然地問道：“媽，你讓我帶小妹去哪里？”</br> “慧珍不是要把你弄去香港嗎？讓她順便把你小妹也捎上唄。”廖老太說道。</br> 到不是廖老太不疼廖國民，而是在她的觀念里身邊始終要留個兒子養老的，真要是都走了，等她和廖老頭不能動了指望誰侍候？</br> 廖國興卻如同看怪物一般看著廖老太，良久，才緩緩問道：“媽，你知道你自己做說什么？”</br> “你媽我還沒有老糊涂。”廖老太不高興地說道：“你就說這事行還是不行吧。”</br> 廖國興看著隱有怒色的廖老太，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好一會兒才在廖老太去揭開鍋蓋下面時，一字一句地說道：“媽，你知不知道，就連慧珍想要出去都很難，更別說還有個我，你還想要把小妹也捎上，你覺得這可能嗎？”</br> “怎么就不可能了？你是她郭慧珍的男人，香芹是你妹妹，都是血源至親，她能走，你就能走，你能走，你妹妹就能走。”廖老太固執地說道，不等廖國興開口，緊接著加了一句，“要不捎上你妹妹，那你也別走了。”</br> 廖國興手里的鐵鉗“砰”一聲掉在了地上，不敢置信地看著廖老太，“媽，你說什么呢？”</br> 廖老太才要開口，不想郭慧珍的聲音卻突然響起，“國興，我試試吧，說不定能行呢？”</br> 話聲落，便看到郭慧珍一手舉著煤油燈，一手扶著肚子自外面走了進來。</br> 廖國興幾乎是原地跳了起來，三步并作兩步搶到郭慧珍跟前，一手接過煤油燈，一手扶著她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嘴里略帶埋怨地說道：“這黑燈瞎火的你怎么過來了？你喊一聲，我就聽見了，萬一磕著碰著怎么辦？”</br> “沒事，我這不是帶了煤油燈嗎？”郭慧珍笑著說道。</br> 廖老太在聽到郭慧珍說要試試的話時，心情便非比尋常的好，最冬的小女兒還沒有許人家，真要中能跟著去了香港在那邊找個大老板嫁了，以后就能穿金戴銀吃香喝辣過上地主婆一樣的日子了，想想都忍不住要笑出來。</br> “帶著煤油燈也不行啊。”廖老太拿起圍裙擦了擦手，上前扶了郭慧珍另一只手，“你又沒走慣這農村的路，坑坑洼洼的摔著了怎么辦？”</br> 母子倆人將人扶到灶前，廖老太看著矮矮的條凳搶在郭慧珍坐下前阻止道：“國興，你去拿條高點的凳子來，這凳太矮慧珍坐著不舒服。”</br> “哎。”</br> 廖國興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很快便拿了條高凳進來，扶著郭慧珍坐下。</br> 這時候鍋里的面條也好了，廖老太拿了個粗瓷碗準備盛面，想了想卻是拿到水缸邊打了水認真的擦洗了一遍，不忘對廖國興說道：“你把這里擦下，擦干凈點，等會就讓慧珍坐這邊吃。”</br> 廖國興連忙起身找了抹布仔細把灶臺擦拭了一遍。</br> 廖老太廚藝不錯，又是特別費了點心思，做出來的面條更是色香味樣樣俱全，以至于坐在一邊的廖國興看見了都說道：“媽，你怎么不多做點，我也想吃了。”</br> “那是什么難事，你把灶里的火燒起來，我再煮一碗就是。”廖老太說道。</br> 廖國興想了想說道：“算了，我等慧珍的吧，她不一定吃得完。”</br> “家里就算是窮，也不是說一碗面都吃不起吧？”廖老太嗔笑著說道，便打算起身給廖國興重新下一碗面，正吃著面的郭慧珍卻是抬頭道：“媽，別下了這一碗面太多我吃不完的，讓國興幫我收個尾好了。”</br> 廖老太滿眼笑容看了過來，問道：“真吃不完？”</br> 郭慧珍點頭，“真吃不完。”</br> “那行，我就不下了。”</br> 說著話廖老太在郭慧珍身邊坐了下來，一邊看著她吃面，一邊聯聊起來，話題自然是圍著郭慧珍家的人員情況展開，郭慧珍表現得很好說話，幾乎是有問必答。</br> “老公，你來吃吧，我吃飽了。”</br> 郭慧珍將還剩大半碗的面往里推了推，扶著肚子準備站起來。</br> 廖老太連忙上前扶了她，“吃完了就去屋里躺會兒吧，坐了這么久也該累了。”又回頭對廖國興說道：“你把面端屋里去吃，明天把碗拿出來就行。”</br> 夫妻倆沒拒絕，端著碗，舉著煤油燈，扶著人回了自己屋里。</br> 廖老太叮囑了幾句，轉身便打算回屋去睡，身后卻響起郭慧珍的聲音，“媽，明天我打算和國興先回去了，關于我們要去香港的事情還有很多手續需要辦。”</br> 廖老太步子一頓，回頭看著郭慧珍道：“明天就走嗎？能不能后天走，我傍晚才讓人捎信給艾蘭，讓她明天帶孩來認認你這個舅媽。”</br> 郭慧珍想了想，說道：“這樣啊……那就后天吧，無論如何后天是一定要回的。”</br> “后天可以的，后天走，媽不留你。”廖老太連忙說道。</br> 郭慧珍便笑著點頭道：“那就后天走，不早了，媽你也去歇著吧。”</br> 廖老太回了自己屋，廖國興半碗面也下了肚，侍候著郭慧珍躺在床上后，小聲問道：“慧珍，我們不是說好了后天走的嗎？你怎么……”</br> 話聲嘎然而止，只因為郭慧珍冷冷看來的目光，那樣的目光和表情是廖國興從來沒有看到過的，他甚至眨了眨眼想確認是不是自己看錯了。</br> “行了，睡吧，我累了。”說完郭慧珍輕輕翻了個身，臉朝著里面的墻板。</br> 廖國興不敢再吱聲，小心的替郭慧珍扯了扯身上的薄被，“被子蓋好，山里晚上涼千萬別凍著了。”</br> 郭慧珍沒有吱聲，只是黑夜里眼睛卻是瞪得大大的，臉上的神色猙獰而詭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