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慢此時已經(jīng)失去了本心——亦或者說,  他拾了本心。
    他那么地喜愛他，默默地喜愛了那么多，就因為他認(rèn)為謝清呈直男,  永遠(yuǎn)不會愛上男人。誰知道謝清呈根本不這樣的……謝清呈騙他,  謝清呈的尊高都裝出來的，他分明可以接受男人……
    他甚至可以和比他紀(jì)小得多的男孩在一起！
    謝清呈在震天裂地的驚愕中，終于過了神。陳慢做出這種事情,  比賀予當(dāng)初報復(fù)他時更令他震撼。因為……因為他那么地相信陳慢……從小到大,  他從來都沒有對陳慢失望過。
    可他居——！！
    謝清呈如墜冰窟,  猛地掙扎起來,  他別過臉：“陳慢！你瘋了？！你干什么！……陳衍！！松開！！”
    男人還穿著酒宴時換上的藕白『色』絲綢襯衫，這時候已經(jīng)散『亂』了,  脖頸處還有刺目痕跡，那都賀予留下的……
    那些殷紅無比兇狠地刺激著陳慢此刻已經(jīng)『亂』做一團(tuán)的腦子。
    他聽到謝清呈叫他陳衍，更傷心悲憤——正常情況下的陳慢絕不可能說得出口的話,  竟都在這一刻『逼』出來了。
    “為什么？”他凄愴道,  “為什么他可以就不可以？”
    “你放手！陳衍你糊涂了！！”
    “只恨自己糊涂的沒再早一些！”陳慢厲聲道，“你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曾經(jīng)以為你『逼』的！！以為你恨他！但你說不……為什么？賀予有錢？賀予有地位？”
    謝清呈身上的『藥』雖已經(jīng)紓散了,  但他的體力根本還未恢復(fù)，盡管如此,  他還極力地掙扎著：“你他媽怎么會……陳衍，你怎么會！啊？！”
    謝清呈眼都紅了：“你怎么也會這樣！！”
    陳慢緊按著他的雙手，盯著謝清呈的臉，眼瞳都因為激烈的情緒而渾濁了。謝清呈就在他眼前,  這個自幼他連違逆都不敢的大哥哥，就這樣他壓制著，在他指掌之間。
    他的嗓音如藏烈火,  火焰要把他殘存的理智都燒干。
    “……因為喜歡你，謝哥。”他一字一頓道。
    “……”
    “喜歡了你十多……在只恨待你太，沒有在你還沒賀予搞上的時候就這樣對你！這些的感情……你就絲毫看不出來嗎！？！”
    謝清呈原以為今晚不會有什么事情讓他心情更差了。
    他錯了。
    他在的情緒低到了臨界，他盯著陳慢熟悉又陌生的臉，盯著陳慢眼睛里的淚，他有那么瞬間竟憤恨到覺得世界干脆就那么毀滅得了……這都些什么畜生東西！全他媽的畜生東西！！！
    謝清呈氣得發(fā)抖：“……你說你喜歡了十多……可他媽相信了你十多陳衍！你就這樣對，啊？你他媽就這樣對？！松開！放手！！”
    陳慢太傷心了，毫無理『性』，他緊按著謝清呈不肯放，謝清呈嘴唇上賀予留下的痕跡在不斷地刺痛他，他又想低下去吻謝清呈的嘴唇。
    而這一刻，謝清呈掙開了他的鉗制，狠狠一巴掌就抽在了陳慢臉上，豹子似的怒喝道：“滾開！！滾！！”
    陳慢生平第一次謝清呈打……
    謝清呈以前總會選擇和他地對話的，可沒想到這一巴掌下去，陳慢竟覺得自己的內(nèi)心沒有那么痛——他之前竟從來沒有感受到過謝清呈這樣鮮活的情緒。
    謝清呈盯著他，眼眶燒紅，字字狠頓：“放開。”
    應(yīng)他的陳慢以標(biāo)準(zhǔn)的擒拿術(shù)，猛地扼住了謝清呈的手腕，在兩人激烈的撕扯當(dāng)中，謝清呈的手腕陳慢擰脫臼了。
    他痛得悶哼一聲，背后頓時起了一層汗，而后倒在床上，那只手再也動彈不得。
    陳慢這十循規(guī)蹈矩，從不做任何出軌之事，這一刻他真的失了心了。
    他看著這個狼狽不堪的男人，輕聲問：“你到底看上了他什么？他的錢和他的身份，這些也都有……甚至只要愿意到燕州，到外公身邊，就能得到比賀予更高的權(quán)力——賀予能給你的東西也全部都能給你。他不能給你的……也能給你。”
    謝清呈如同狠狠摑了一巴掌！
    陳慢居對他說出了這樣的話……
    在萱閣之后，陳慢已問他所求什么，不錢權(quán)名利。
    這以前的陳慢，絕不會對以前的謝清呈說出來的言語，太過誅心的言語。
    “謝哥……你說啊……你告訴，你究竟想要什么？”
    謝清呈他制著，此刻再也動不了了。但他的眼神卻比陳慢進(jìn)房間之后的任何一刻，都來得更兇狠冰冷。
    他咬牙道：“想要你滾出去。”
    “只有這個。”陳慢眼眸泛上血『色』，低聲說，“只有這個，不能答應(yīng)你。”
    “……”
    “如你可以和男人的話，謝哥……如你不心里那個……永遠(yuǎn)不能靠近的神只的話……也應(yīng)該要拿想要的。”陳慢的手在顫抖，他眼里的光無時無刻不破碎的，“早該拿走的……”
    “早該拿走的……”
    他顫聲說著，伸手要去碰謝清呈的絲綢襯衫衣扣，因為緊張，因為情緒的崩潰，因為心里的復(fù)雜矛盾，他的手越來越抖，僅剩的那么顆扣子，他竟一時沒有辦法解開。
    謝清呈事后想這件事，他覺得，其實陳慢的內(nèi)心深處還有那么一絲永恒的底線在的。
    陳慢這時候的顫抖，或許正因為在他心靈深處，他的道德在譴責(zé)著他，不能讓他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但謝清呈始終無法知曉，如任由陳慢這樣繼續(xù)下去，他會不會踐踏這最后的底線做下錯事——因為就在這時，原本陳慢反鎖的電子門發(fā)出滴答一聲解鎖的響。
    后——
    猛地人從外撞開破入！！
    謝清呈極度的憤怒和混『亂』間還沒有看清來人，耳中就聽得一聲近乎扭曲的怒喝，猶如惡龍擊海，業(yè)火裂空，緊接著房中勁風(fēng)襲來，陳慢整個那個破鎖闖入的人影從床上撲到床下，兩個青不要命地，瘋了似的，開始野獸般的廝打！
    “你他媽敢動他！！？姓陳的，你他媽敢動他？！！！”
    這個聲音一響起，謝清呈哪怕看不清人，也知道誰了。
    賀予來找他的時候聽到了動靜……賀予什么廢話都不說，什么多余的事情都不做，徑直技術(shù)解碼，破門而入……
    賀予無盡的憤怒都在此刻騰涌上來，他完全殺紅了眼，拳腳到骨，兩人頃刻間就打得昏天暗地。
    “你他媽畜生！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他今天都這樣了，你還要羞辱他！！！你不東西陳衍？！他他媽的信任了你那么多！誰說你喜歡他他都不放在心——你他媽的——”又一腳重重踹下！
    賀予的身上手上都打得出血了，他朝著陳慢怒嗥道：“你——他媽的——在干什么？！！他對你十的恩情——你就這樣報答他？！！！？”
    陳慢也不遑多讓，情敵相見分外眼紅，這倆輕人誰也不打算再裝了。
    陳慢怒而擊：“你有什么臉說？你連你自己的私人醫(yī)生你都不放過，你連在他妹妹的婚宴上，你都要闖禍，你都要讓他丟人！賀予告訴你，世上最沒資格譴責(zé)的人就你！！”
    賀予根本不聽他說的這些東西。
    他手腕上的情緒監(jiān)測帶在迅速飆紅，手上的力道完全失去了控制。陳慢的崩潰里至少帶著一絲清醒，但賀予已經(jīng)瘋了，他個瘋子，他真的想要——也真的敢要陳慢的命。打斗間，賀予抬手砸去了房內(nèi)的一盞臺燈，徑直拿破損的尖銳燈座就要猛揮下去！
    謝清呈厲聲阻止了他。
    “賀予……！”
    明明只一句話，卻像咒印似的，將賀予猛地縛住了。
    謝清呈起身，他一只手陳慢擰到了脫臼，另一只則那只先前在易家村便已受傷的手臂，根本使不上力氣。但他還用那只手搭在了賀予握著的燈座上：“你給把東西放下。”
    “放下！”
    “你要打，滾出這個山莊去打。”
    “……”
    “出去。”謝清呈因為承受了太多的刺激，此刻的神情反而顯得非常麻木，他說，“都給滾出去。”
    賀予：“謝清呈……”
    陳慢：“謝哥……”
    謝清呈用冰冷的手指，扯緊了自己的衣衫。
    他閉了閉眼睛：“別他媽叫。”
    他在算發(fā)了，人和人就不一樣的，秦慈巖能做一個長輩，能做一個醫(yī)生，而他學(xué)著秦慈巖的樣子，去照顧賀予，也寬慰著陳慢。
    最后的結(jié)卻他媽的離譜到家。
    他真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且全不明白為什么這些小輕會這樣——自己一個硬邦邦的男人，又個紀(jì)大的，這撞了什么邪還上輩子缺了什么德，會兩個『毛』都還沒長齊的狗崽子喜歡上？
    尤其陳慢……說暗戀了他十多……
    十多前陳慢才歲？懂什么喜歡不喜歡？
    他想著自己從前雖偶有疑慮，卻還堅定不移地相信著陳慢不會如賀予一般不靠譜，不管賀予說什么，他都無條件地相信著陳慢。他那時候甚至還頗為諷刺地認(rèn)為如陳慢也喜歡自己，那就叫做雙喜臨門。
    中五千萬大樂/透的概率。
    在謝清呈只想找一家彩票店兌獎，問老天爺兌付這賞金千萬。
    他還管他干什么呢？
    他還管得了他倆大爺嗎？
    真太可了……
    他都在拿看獵物的眼『色』看他，只有他自己還以為他什么威嚴(yán)的長輩——他真的受夠了這些公子哥。他理解不了這一切。
    謝清呈說：“滾出去。”
    “……”
    “還你他媽的打算讓打電話叫警察？！”
    警察兩個字驚醒了陳慢。
    他的『色』驀地蒼白了——他頓時想起了自己的身份。這身份就像招魂的幡，將他的意識從憤怒的洼澤中陡喚。
    在短短的數(shù)十秒間，他的神志愈來愈清醒。他眼里的血霧逐漸散去了，他望向謝清呈的綢衫狼藉，滿床的凌『亂』不堪。
    他忽意識到自己差點犯下多大的過錯，心都跳到了喉嚨口。
    就像醉酒之人猛清醒，陳慢手腳盜汗，顫聲道：“謝哥，……”
    謝清呈：“說最后一遍，你兩個，都給滾。”
    陳慢不怕謝清呈報警，讓自己也在眾人前丟了顏，他拾理智后瞧見了謝清呈臉上的木。
    另外，他也發(fā)了謝清呈對賀予的態(tài)度亦冷硬的，未比自己得到哪去。
    因此陳慢的靈魂又塞了他的軀體，塞得很粗暴，以致于他一時間手腳僵硬，聲帶這樣纖敏的器官更運作不得。
    良久，他才在謝清呈又欲開口之前，找了對自己身體的『操』控力，他此刻已懊悔不已，羞愧難當(dāng)，生怕謝清呈再說出什么對他非常失望的話來，用啞得乎不著調(diào)的聲音說了一句：“哥……對不起……”
    “滾！”
    陳慢離開了，他連自己都無法對十分鐘前的自己。
    謝清呈把目光轉(zhuǎn)到了賀予身上，賀予還未肯走，只那么紅著眼，又似傷心又瘋魔地望著他，手上的環(huán)帶在一晃一晃地竄著血光。
    盡管賀予對他而言早已不一樣的，但今天的事情一件堆著一件，且他早已下定了決心，不再與賀予糾纏不休——他太清楚賀予這個人了，若自己給他一些與陳慢不一樣的待遇，賀予就會覺察到他心里已經(jīng)滋生了的那種殊的感情。
    那一切都功虧一簣了。
    謝清呈緩了一會，閉了目，復(fù)又睜開。
    他咬牙對賀予道：“你也，你不應(yīng)該——”
    話未說完，那只脫了臼，還未正位的手，就賀予握住了。
    復(fù)骨時的疼痛對于謝清呈而言不算什么，但賀予隨后說的話，卻讓謝清呈原本已極為麻木的內(nèi)心像刺了一針。
    賀予：“他不知道你的這只手受過傷，可知道……謝清呈……都知道的……”
    “……”
    他握著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與他扣住，他再也克制不住洶涌起伏的情緒，抬手把已經(jīng)非常虛弱的謝清呈擁進(jìn)了自己懷里。他的手?jǐn)堅谥x清呈腦后，沒在黑發(fā)里。他說：“謝清呈……求求你了……不要趕走不？”
    “讓保護(hù)你，不……”
    謝清呈他擁著，此時已經(jīng)沒有什么力氣再掙扎，于他的不應(yīng)，就成了最冰冷的刀刃，刺痛著賀予的心房。
    “你和他一樣的。”謝清呈最后木道，“放開吧，賀予。”
    有的人就像塵煙薄霧，流水雨『露』，再怎么擁抱或者緊握，都留不住。
    他似乎始終都會離去，一直離人很遠(yuǎn)。
    謝清呈緩緩閉上眼睛：“你聽了，永遠(yuǎn)不會喜歡你。哪怕你能留在你身邊，那也只一具空殼而已。……放手。后，請你出去。”
    但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知道，空殼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臟的位置，竟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