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的人, 是《審判》劇組的女二號。
“死家住的萬和小區是一個低密度豪宅區,第一個發現尸體的是園區的物業主管。”
物業主管:“們這個小區都是別墅產業,安保措施非常完善, 工作人員平時也都會注意一下業主的日常活情況, 以免年紀一些的獨居人出現意外。昨天晚上,負責楊女士區域的保安隊長向匯報說,她家的燈已經不分白天黑夜地亮了好幾天了, 擔心會有異常狀況。”
“但因為楊女士還年輕, 們也怕是誤會, 擾到她, 于是今天就先通過業主聯系簿上的號碼嘗試和楊女士取得聯系,但是有人回復, 這才上門確認。當時和一起去她家的,還有們的保安隊長和園區管家,們按鈴之后人答應, 管家通過窗戶看到屋內一片『亂』七八糟, 墻面上潑著油漆……們意識到出事了,于是撥了110, 拿了業主托管的鑰匙,爭分奪秒地對可能出現危險的業主進援救, 結果們上到二樓的時候,就看到了楊女士的尸體……”
這種充滿了陰詭『色』彩的新聞,就像是往昏昏沉沉的地鐵空氣中丟了一顆清醒劑。
慢慢地,幾乎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地鐵電視上。
“死楊某, 女,28歲。”鏡切到了主持人臉上,“被物業經發現死于別墅二層浴缸內, 屋內有激烈斗過的痕跡,但尚未找到兇線索,監控錄像也有拍攝到任人潛入楊女士的屋內。”
“案件目前扔在調查偵破中。”
賀予對這個姓楊的女演員有太多了解。
但兩人在《審判》劇組曾發生過一些交集。他對她印象不壞。
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
而且這是《審判》劇組,截止目前,與那個劇組有關的人里已經有多少出事了?泡在道具水缸里死了的胡毅。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兩個女孩。再到現在的這個女二號。
為什么拍攝都結束那么久了,她還會被殺……是巧合嗎?還是……
賀予到了當時劇組藝人的背景構架。男一和女一分別都有自己的公司,是腕兒,其他角『色』似乎也都什么被特別關照的地方。
只有這個女二,論資歷和演技,其實都略遜『色』于女三號,卻得到了這個角『色』。
他當時對這種演員撕番的事情毫興趣,太關注,但現在來,劇組確實有人議論過此事。
賀予心里隱有不安,于是拿出機搜了一下演員基本信息。
片刻后,他的目光鎖定在了“藝人隸屬:志隆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幾個字上。
這是黃志龍的公司!
再一查,整個《審判》劇組,屬于黃志龍旗下的藝人,果然只有她一個……這樁命案似乎與黃志龍有著脫不開的關系!
因為這個發現,賀予下了地鐵,就設法和這起事件相關的人進了聯系。
以他的人脈,找到幾個能聽案件具體情況的并不難。很快地,他就概知道了警方有向公眾具體公開的一些真相。
演員楊某,經法醫鑒定,死亡時間是十天前,物業在浴缸中發現她的尸身時,她的身體已經高度腐爛,出現了巨人觀現象。
其實第一個直接看到尸體的人不是接受采訪的物業經,而是業主管家,但管家已經嚇得精神崩潰了,這會兒還在接受心干預,法面對采訪。物業經是聰明的,在管家和保安隊長先后進入浴室發出驚人慘叫之后,他就意識到里面的場景一定很恐怖,于是直接跑別墅外面等警察去了。
事實證明他做的選擇非常正確。
他因此有看到那么可怕的尸變現場,浴室內恒溫恒濕,溫度和濕度都非常適合微生物的繁衍,演員生前姣好的面容已經完全毀去了,廁的空氣更是臭不可聞。
告訴賀予信息的那個朋友,還和他透了一件事兒——
“兇很變態,浴室有個dv,應該原本是架在浴缸上方的,你說他殺了人之后,架一dv在泡著尸體的浴缸上干啥啊,拍尸體逐漸腐爛的紀錄片?”
賀予問:“dv里的內容你看到了嗎。”
“剛不是說‘原本’應該在浴缸上方嘛。”
“……那實際呢。”
“掉浴缸里去了,和尸體黏連,都不開,技偵的人在修復呢。”
對方是市局一個渾水『摸』魚的經偵,之前和賀予在酒桌上認識的,他是爸媽給他塞進去當的公務員,屬于滿腦肥腸的那種。
他知道的信息也就這么多了。
不過就連他也說:“那dv很重要,現在現場雖然有斗痕跡,但奇怪的是兇居然一點dna線索都有留下來。要是dv能恢復,估計這案子就立刻會有進展了。”
賀予:“……好,謝謝。不過兄弟。”
“嗯?”
“以后這么細的案件信息,你就別和職能外的人說了。”
兄弟:“……哦。”
賀予心里有個數,他知道這件事絕不簡單。
那個重要物證dv,很可能會被徹底破壞掉。在此之前,他得把這個法告知給一個可以信任的警察。
然而除了剛才那種混飯吃的警察外,他和這些人的接觸不多。思來去,腦中也有任一個合適的人選。
于是,半個小時后,正在和謝清呈談話的鄭敬風接到了傳達室一個電話。
“鄭隊,有人找您。”
鄭敬風這時和謝清呈已經聊的差不多了。
鄭知道謝清呈竟親自去調查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氣的要命,但拿他辦法,兩人吵了一架后,他還是得聽謝清呈尋到的一些線索。
因此他接電話的時候,語氣仍很沖,怒沖沖地問接線:“誰找?”
“上次廣電塔案的那個當事人。”
鄭敬風看了眼謝清呈,語道:“當事人正在辦公室里喝茶!”
“另一個。年紀小的那個,叫賀予的。”
話筒的傳音很響,辦公室內安靜,于是謝清呈也聽見了。
鄭敬風一愣,奇道:“他來干什么。”
謝清呈撣了撣煙:“你讓他進來就有答案了。”
鄭敬風更氣了,回瞪他:“這你辦公室辦公室?瞧把你能的!”
賀予到了之后,先是和謝清呈隔著桌子互相看了一眼。謝清呈坐在那邊就和他爹似的,里還拿一支煙。
“謝哥。鄭隊。”賀予和他倆招呼。
鄭敬風對賀予還算客氣,表演了一把川劇變臉,讓了個椅子出來:“來,小伙子來坐吧。”
賀予走進來了,不說話,先咳嗽。
鄭敬風:“喲,冒啦?”
“,有點不太習慣煙味。”賀予斯斯文文道。
鄭敬風正中下懷,立刻指著謝清呈:“你看看你,在人家學生面前抽什么抽,趕緊滅了。”
謝清呈:“……”
“滅了啊!”
謝清呈懶得和他們多廢話,抬眸警告『性』地盯了賀予一眼,暗示他別得寸進尺,然后修長的指一屈,把煙摁熄了。
他原本氣勢就很強,這陣子身體不好,臂廢了一條,因此坐姿慵懶,靠著椅背,強勢里多出幾分矜傲來。
“有什么事你說。這里外人。”謝清呈道。
賀予就坐下來,把事情有選擇『性』地和鄭敬風說了。
經過清驪縣的一番調查,他們懷疑黃志龍拐騙山村少女,并和謝父謝母的死有關,可這種指控需要充足的證據,不是靠幾份檔案就能說明問題的。
在充分證據的情況下,他們不可能名正言順地提審黃志龍。
而這時候他公司旗下藝人被殺,留下了一個目前不開的dv,如果這事兒和黃某有關,他一定會在dv被修復之前設法將證據毀滅,或偷走。
鄭隊聽了之后,沉『吟』半晌,說道:“好,會盡力去盯著這件事。”
賀予:“麻煩您了……這個劇組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接二連三地鬧出這種事。當初殺胡毅的兇和失蹤的女孩一直也還找到,女二死在家里了。”
鄭敬風提到這事兒也煩,之前負責《審判》兇殺案的刑偵隊長,經驗判斷一周內總能找到些兇的線索,結果什么都查不到,胡毅父母鬧上了天,指著隊長的鼻子罵廢物。還有那倆劇組失蹤小姑娘的父母,他們已經在漫長的等待中從滿懷希望,到深陷絕望……其實對于一個有良心的警察而言,看到這樣的情景,都是為窒悶的。
等一個判決。等找到真兇。等失蹤的人的消息。
等待有時是比死亡更殘忍的事情。
鄭敬風嘆了口氣:“這一趟的水太深了。”
謝清呈:“那兩個小姑娘生還的可能『性』還有多?”
鄭敬風搖不言。
人口失蹤案是可怕的,錯過了佳救援偵查期,便往往可以長達三四十年才告破……終的結果,往往是被害人早已爛成了骨,或被賣到鄉村,已經生了七八個孩子,變得面目全非。
其實警方始終有攝影棚殺人案的后續消息傳來,謝清呈心里便多少有了個數。他是一個等待了真相十九年的人,他太明白警方的不主聯系意味著什么了。
謝清呈甚至都不會去多問,他十三歲的時候,一遍遍跑警局,電話,去問父母車禍案的調查結果怎樣了,然后一次次被回避,被道歉,甚至后被敷衍。
早在那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追問是毫意義的,案件真要有進展,那些人早就會主拿起電話告訴他了,否則就算一天跑五百次警局,也得不到任要的消息。
但他現在卻問了這么一句。
只因賀予在清驪縣看到的“盧玉珠。”
如果盧玉珠都還活著,那其實在這個案件里,就什么都有可能。什么都還有希望。
鄭敬風知道他的意思,后說道:“還是認為你們在清驪縣的那個晚上,把人給看錯了。那個不會是盧玉珠。”
賀予:“是親眼看見的,除非她還有什么姐妹,或是長得很像的親戚……但覺得親戚都法那么相似。也許是盧玉珠從爆炸現場逃走了——”
“不可能。”鄭敬風說,“現場們檢查過。”
他頓了一下:“們找到了盧玉珠的殘骸。她不可能還活著,因為那塊殘骸,是她的骨。”
賀予和謝清呈都沉默了。
在辦公室里坐一會兒,兩人也別的事要說了,于是告別了鄭敬風,從警局里出來。
臨走前鄭敬風喚住他們。
“小謝,下次別再那么冒險了。”
謝清呈回應得很敷衍。
鄭敬風被他氣著了,便干脆對賀予道:“小伙子,下次別和他一起胡鬧了。”
賀予回應得也很敷衍。
鄭敬風氣得摔杯子:“你們倆什么時候關系這么好了啊?!”
關系好?
謝清呈:“……鄭,回給你介紹一個好一點的眼科醫生吧。”
離開了警局,在回去的路上,賀予了,忽然對謝清呈道:“謝哥。”
“有事?”
“回給你介紹一個好一點的骨科醫生吧。”
謝清呈還在案子的事,聞言也未細,直接冷眼回他:“……怎么,你罵?”
賀予:“誰罵你了,是真給你問了個美國的骨科醫生。治你的臂…”
謝清呈這才意識到賀予在和他耍貧嘴。他站住了,微微皺起眉。
賀予道:“真的。把那醫生的聯系方式都要來了,如果你有空,們就一起去看看。”
謝清呈望著這個眼神很真誠的青年,沉『吟』良久:“……為什么要對這樣?”
他是真的不解,賀予近這樣時不時地關心他,時不時要和他吵架拌嘴的為,真是把他給弄糊涂了。
賀予不答,只道:“你去嗎?”
“不用了。的身體很清楚。”
“……”賀予眼底慢慢地有失望和焦慮浮上,“謝清呈……你怎么試都不試就要放棄,你以前根本不是這樣的人,哪怕有一點希望你都會堅持的,可是現在——”
“那種美國私人醫生都很貴,骨和神經的長期治療既費時費錢,后的療效也不會特別好,對而言其實有太的意義。”
賀予急道:“可是有錢,可以給你看病……”
謝清呈的眸『色』冷下來。
“請問。為什么要花你的錢?”
賀予一下子噎住了。
他忘了謝清呈是個非常有自尊心的純爺們兒,哪里會愿意被他這樣對待?弄得和包養似的。
“……不是這個意思。”后賀予道,“有要那個什么你的意思……”
頓了頓,道:“對不起。”
見他這樣,謝清呈逐漸凌厲的眼神這才緩下來。
“……賀予,你到底干什么?如果你心里有什么說的,直接告訴。男人不必拐彎抹角。”
“……”
賀予了一下嘴唇,卻咬住了嘴唇。
他說,謝清呈,其實他媽干你。
要你,你給嗎?
你不給,但你還問,你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卻折磨著。
賀予后自暴自棄地說:“什么也干,就看你是個精神埃博拉患,和你同病相憐,不嗎?”
謝清呈原本的面『色』都平靜了,這時候有些繃冷。
“作為一個已經克制了病魔的人,覺得,不需要你的同情。倒是你…”
他頓了一下,忽然上前,從衣兜里抽出來,探了一下賀予的額。
“溫度不低。”
謝清呈一雙桃花眸沉冷地望著他。
一如望著多年前那個站在他門口的孩子。
“賀予,你近精神很不穩定,卻不知道調節控制。回發病了,會比這臂棘得多。”
“……”
“以比起關心,你不如多關心關心你自己。”
“……”
賀予怔忡地凝視著他。
他就這樣冷不防被他『摸』了額,好像初中文身后,發燒的他被謝醫生用筆記本電腦輕輕觸及額角。
清驪縣過后,謝清呈對他的態度其實緩和了許多,讓他多少產生了一種他們可以回到從前的覺。
以這一瞬間,賀予被謝清呈『摸』了,說了這樣類似于關懷的話,他忽然就忍不住了,嗓音微沙啞,沖道:“謝清呈。”
“怎么了?”
“如果你還在乎的情況……”
“那……那你能不能……”
謝清呈:“嗯?”
“那你能不能回來做的心醫生?”賀予胸臆中涌著一腔熱意,再也按捺不住,這樣問他。
“……”謝清呈到他會這么問,很有些意外。
但這次,他倒有立刻拒絕他,他皺著眉,以一種審奪的目光看著面前的男孩。
這是賀予第二次這樣正式地邀請謝清呈回到他身邊。
第一次是在酒吧里,他強吻他,然后以脅迫的口吻要求他。
那一次他以為謝清呈說話就是答應了,他于是滿懷期待地整房間,可后換來的,卻是謝清呈冰冷刺骨的拒絕。
他于是渾渾噩噩,不慎墜下了窗。
之后臥病在床的日子,他始終也有收到謝清呈的任一條信息。
謝清呈直到今天,還不知道賀予當時情緒失控,腦昏沉,以至于從別墅二樓墜落的事情。
這是賀予第二次問他。
不假思索的,可按耐地,就那么沖地問了他一句——
你愿意回來嗎?
問完之后,其實賀予自己都有些后悔了。
他知道謝清呈不會答應的。
果然,謝清呈沉默了很久,還是說:“……不知道你為什么對回去這么執著,但就們之前發生的一些事情來看,認為復職是完全不合適的。”
“而且要做的事情很多,覺得有辦法成為一個對病人負責的私人醫生。以,賀予,不。”謝清呈和他仔細解釋了,然后說,“不能答應你。”
“……”
賀予呼吸微窒,他覺得自己回到了那天的窗臺上,夕陽刺得他的眼眸一片猩紅,他搖搖欲墜。
十四歲之后,他再也推不開那扇緊緊關閉的門了。
這一次,也并例外。
“回去休息吧。”謝清呈說,“這幾天你跟著,一直也睡好。”
賀予咬了咬牙,那一瞬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很可怕,像是要將眼前人困于囚籠,鎖于床榻似的。
但他把目光移開了。
他硬邦邦地說:“……你……你不用當真,有執著什么,你也不是什么特別好的醫生,也不是非要你不可。只是隨口問一句。”
頓了一下。
賀予的音冷而澀:“真要不,那就算了。”
他說完,沉著臉,拾起自己散了滿地的自尊,高傲地,近乎是倉皇地,轉身。離去了。
謝清呈在原地微皺眉,若有思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
賀予一回到家中,就吞了一把安東尼給他的特效『藥』來克制情緒。
他覺得自己快要被謝清呈給『逼』瘋了。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自己對謝清呈的喜歡有多可怕。
堪比世上烈的毒品引發的癮。
“你為什么非要喜歡他?”他面對鏡子,在仿佛籠著血霧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你他媽為什么就是放不下這個人……!!”
明明他當時可以放下謝雪的啊……
為什么謝清呈卻不?
原來他對謝清呈的依戀竟比他自以為的還要深。
在人處,賀予近乎暴虐地折磨著自己,靠著『藥』,靠著自毀,靠著有任人知道的慘痛代價,把心里那種隨時要將謝清呈擒來銬在自己床上的恐怖念壓下。
不……他不能,永遠不能,把自己的病痛,發泄到那個人身上去……
屋內呼吸粗重,賀予面對著鏡子里血淋淋的自己,喘了口氣,用紗布慢慢地纏上自己淌血的腕……
然后他開水龍,沖掉那刺目的血跡。
他知道自己已經撐到臨界,幾欲崩潰。痛苦和欲望膨脹地那么厲害,要將他的身體擠得支離破碎。
不了……
真的不了。
他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
他既然注定法與謝清呈在一起,那就必須盡快做一個了斷,必須盡快地,把自己的情從那個人身上移開……!
賀予喘了口氣,洗了把臉,將剛才嗜血發泄時濺在面頰上鮮紅都洗凈擦干了,傷口一一處。
然后他換上一套干凈的衣服,目光猩紅混『亂』,盯著破碎鏡面里那個瘋子的倒影,他了,后轉身砰地甩門而出,驅車前往了一個地方——
空夜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