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道，借錢的事，是最考驗人心的。</br> 很多人在借錢的時候，什么話好聽就說什么，等到還錢時，臉就臭了，心也黑了，能拖就拖，能不還就不還，總之一句話，憑本事借的錢，為什么要還？</br> 以馬小健對老胡家這兩口子的了解，把錢借給他們，十有八九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br> 這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br> 當初老馬家落難的時候，老胡家數次上門催債，一言不合就逼著嫂子改嫁，后來又偽造一張欠條，趁著馬小健事業小有起色就來敲竹杠，那副惡人嘴臉，至今歷歷在目。</br> 老實說，若是兩家關系還不錯，馬小健念在他家兒子被人限制自由、威脅剁手的情況下，這筆錢肯定要借，畢竟是救急。</br> 即便馬小健現在銀行卡上沒那么多錢，但只要開個口，幾百萬還是很容易搞到的。</br> “小健，我們家現在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萬般無奈才求上門來。”</br> 林嬌花聽到馬小健說出“地主家也沒余糧”這句話，心知他是婉拒了，但她哪敢罷休，厚著臉皮抓緊了馬小健的手腕，哽咽著發出哀求：“要是正月十五拿不出一百萬給那些債主，小海就兇多吉少了。就算我們兩家現在沒什么關系，但你是醫生，你不能見死不救的，求求你，發個善心，救救他吧。”</br> “我剛才說得很清楚，我最多能借三五萬，這還是看在救急的份上。”馬小健聳聳肩，他是醫生，又不是圣母。</br> 這天底下需要錢來救命的人多了，要是各個都找上門來借錢，馬小健就算有幾百億的身家，也遭不住這么折騰，何況他現在也沒錢。</br> “三五萬只是杯水車薪，根本解不了這燃眉之急啊。”胡大志拍著大腿，滿臉愁容道：“不瞞你說，我們每個親戚都跑了一趟，他們見了我和嬌花，就跟見了鬼似的，大老遠就躲回家里，把門關緊，生怕我倆上門找他們。”</br> “這么說來，我們老馬家還算給面子了，至少還讓你倆坐在院子里。”馬小健撇撇嘴道：“之前我們家遇到困難的時候，你們是什么嘴臉？我不是喜歡翻舊賬的人，但你們當時實在讓人太失望了！”</br> 胡大志聽了這話，不禁長嘆一口氣：“當時我們嫌貧愛富，瞧不上你們家……”</br> 說到一半，他說不下去了，邁步來到馬小健跟前，面帶歉意道：“千錯萬錯，都是我們兩個老家伙的錯，不該報應在我兒子身上，小健，我知道你有能力幫忙，也只有你出手相助，才能讓小海平安回家，我給你跪下了，求你，就幫我們一回吧！”</br> 說罷，胡大志雙膝下沉，真準備給馬小健跪下，可馬小健哪受得了這個，趕緊伸手托起：“有話好好說，別跪下，我受不起。”</br> 胡大志被馬小健攙扶起來，咬了咬牙，顫抖著手從兜里掏出幾份東西，交到馬小健手里：“這是我們家的宅基地、農田和林權證，你拿著，現在值不了多少錢，以后肯定會升值的。”</br> 馬小健微微一愣。</br> 到了拿宅基地，農田和林權證做抵押這一步，老胡家確實被逼到了山窮水盡的程度。</br> 正琢磨著如何應對，恰巧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馬小健抬頭一瞧，看見哥哥和嫂子走進門來。</br> “大壯，桂蘭，你們回來了。”</br> 林嬌花見到二人，登時撒腿跑上去迎接，臉上硬擠出來的笑容像菊花似的。</br> 面對林嬌花，胡桂蘭的臉色有些冷清，不愿搭理，馬大壯的臉色還算正常，低聲問了句：“媽，現在能聯系上控制住小海的債主嗎？”</br> “能的能的，來前他們還跟你爸通了電話。”林嬌花連連點頭道。</br> 馬大壯聽了，摸了摸下巴，目光下意識的瞧了眼坐在不遠處的弟弟馬小健，表態道：“我帶錢過去跟他們談，爭取把小海帶回家。”</br> 馬大壯在馬來吃過賭債的虧，遭了大罪，好不容易才在弟弟的協助下脫離苦海，回家過上了正常的生活，如今小舅子陰差陽錯的走了他的老路，馬大壯感同身受，作為女婿，就算跟丈母娘家關系不好，那也沒法不管不顧。</br> 幸好小舅子不是受困于國外，否則事情就難辦了。</br> “好好好。”林嬌花聽到馬大壯這番表態，自然喜出望外，不過很快又面帶愁容道：“大壯，那些債主要拿到100萬才肯放人，你有這么多錢么？而且，這一百萬給了，還有二百多萬……”</br> “高利貸這玩意不受法律保護，本金還了就好，借了周邊親朋好友的錢，也跟他們商量下。”馬大壯打斷丈母娘的后話，一臉正色道：“只要人平安回來，以后再也不碰賭博，就還有希望。”</br> 聞言，林嬌花連連點頭道：“沒錯，沒錯，小海他本性是不壞的，以前也不碰賭博，都是前段時間那場失敗的婚禮毀了他，要是能平安度過這一關，他肯定會改的。”</br> 此刻的林嬌花，哪還有當初那潑婦般蠻橫的樣子，在自家女婿和女兒面前，姿態已然放得很低。</br> “嗯，先聯系他們，發個定位過來。”馬大壯交代道，旋即邁步來到馬小健跟前，兄弟倆對視一眼，似乎已經明白了各自的想法。</br> 胡桂蘭也走了過來，抿了抿唇，對馬小健說道：“我就一個弟弟，從小一塊長大，不忍心看他受折磨……”</br> 說著說著，胡桂蘭眸子泛紅，淚光閃爍。</br> 胡桂蘭心里清楚，家里的錢，都是馬小健憑本事賺來的，包括兩口子準備拿出來去找債主贖人的這筆錢，也是之前綠植被毀，馬小健出面追回的賠償款，這筆錢拿來幫她弟弟還高利貸，若是馬小健不點頭，就成了過不去的坎。</br> 話音剛落，卻見馬小健豁然起身。</br> 他可以不顧胡大志和林嬌花的臉面和哀求，但他見不得哥哥為難，也見不得嫂子難過。</br> 他們是血脈相連，患難與共的至親，不是金錢能衡量的。</br> “哥，我陪你一起，去找那些債主談談。”</br> ……</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