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已近凌晨，桃花潭水庫，一處隱蔽的岸堤，幾個老頭裹著大衣，鵪鶉似的縮著身子，坐在岸邊夜釣。</br> 釣魚這事容易上癮，尤其是桃花潭水庫這種得天獨厚的釣場，更是讓幾個嘗過甜頭的老頭們心心念念，趁著夜黑風高，跑來釣上幾條大魚回家，想想都爽。</br> “老葛，上次那小子不是說要找律師，上法院告咱們嗎，這么久都沒動靜，應該是偃旗息鼓了吧。”</br> “年輕人耍嘴皮子厲害，動起真格來，他就熊了。”葛軍若無其事地笑笑，豪氣放話道：“再說了，就算上法院，我也不怕他，耗都耗死他。”</br> 葛軍話音剛落，有個老頭壓著嗓子出聲道：“嘿，你們小點聲，好像有機船在靠近，別被發現了。”</br> “機船？”葛軍眼皮一跳，眸子掃過四周，耳朵聽著動靜，有些納悶道：“哪來的機船，之前在這水庫夜釣的時候，可從沒遇到過機船巡邏啊，今晚這么反常？”</br> 幾分鐘后，機船靠近過來，接踵而至的是探照燈的耀眼強光和陣陣駭人的犬吠聲。</br> 機船上，不僅站了人，還有兩條威風凜凜的成年德牧。見到岸邊有人釣魚，兩條德牧大吼起來，等到機船靠近岸邊，其中一條更是突然像離弦之箭般，涉水而來，隨后瘋狂躥向幾個老頭的立身之處。</br> “我滴個乖乖，伙計們，撤啊！”</br> 老頭們嚇得不輕，德牧這玩意體格彪悍，嗓門賊大，兇猛得像是山里的野狼似的，猛地躥過來，別說是老頭，就算是壯漢遇見，也不敢跟它正面交鋒，只能退避三舍。</br> 老頭們連設備都來不及收，卻舍不得剛釣上來的大魚，咬咬牙拎桶狂奔，結果德牧窮追不舍，邊追邊吼。</br> 這狗非常靈性的保持距離，沒有撲上去咬人。</br> 饒是如此，被狗追著的老頭們也得使出吃奶的勁狂奔，幸好都沒心臟病，否則這般劇烈運動之下，一口氣喘不上來，栽倒在路邊，那就直接涼了。</br> “抓賊了，有賊進村了，大家快起來抓賊啊！”</br> 聲音一出，村里的狗都跟著叫喚起來，與此同時，原本黑漆漆一片的桃花村，好像瞬間從睡夢中蘇醒似的，挨家挨戶亮起了燈，家里的男人們紛紛起身，利索的裹上棉襖，操起家伙從家門跑出來。</br> “賊在哪里？”</br> “就在前面，幾個狗賊，一把年紀不知羞恥，深更半夜在水庫偷魚，別讓他們跑了。”</br> 村民們嚷嚷著，有人問話有人答，還有人已經行動起來，一頓狂奔追趕。</br> 這幾個老頭大半夜跑去水庫釣魚，性質就像潛入農戶家里偷雞摸狗一樣惡劣，村民們圍追堵截，將他們團團圍住，進退不得。</br> “你們……你們這群刁民，想干什么？”</br> 葛軍這老頭臉皮最厚，口氣也最硬，被圍住了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指著村民們鼻子訓話似的。</br> “干什么？”王富貴挺身而出，瞪著葛軍和他身后的老頭，大吼一聲：“幾個老賊，幾次三番進村偷東西，上次是健哥心好放你們一馬，現在又被逮了正著，還嘴上不干不凈，今兒個要報警抓你們！”</br> “對，報警，讓警察來處理他們。”</br> “抓走判幾年，看他們還敢不敢進村偷東西。”</br> “沒臉沒皮的老賊，還敢說我們是刁民，錄下來發網上，看看群眾怎么說！”</br> 村民們大聲響應，義憤填膺。</br> 王富貴也不墨跡，拿出電話直接打出去：“喂，清平鎮派出所嗎，這里是桃花村，我們的村民逮住幾個進村偷盜的賊人，請你們過來一趟。”</br> “收到，我們馬上安排民警過去。”</br> 派出所的回應也非常迅速，沒有任何拖泥帶水。</br> 王富貴的電話設置的是免提，在場的大多數人都聽到了，幾個老頭也有點慌，抓著葛軍的手臂問道：“老葛，這可咋整？”</br> 葛軍心里也亂，臉上卻很平靜，挨著幾個老伙計，壓低聲音湊在他們耳邊寬慰道：“別慌，不就是釣了幾條魚么，多大點事？民警來了正好，還能講講道理，通融一下，也免得這群刁民對咱動手。”</br> “嗯嗯。”</br> 幾個老頭聽了這話，也就淡定下來。</br> 十幾分鐘后，鎮上派出所的兩輛警車抵達現場，打著手電來到村民們圍堵幾個老人的區域。</br> “什么情況？”</br> 領頭的民警問了句。</br> 同志，情況是這樣的……”王富貴走到民警跟前，把情況匯報一遍。</br> “偷雞摸狗，為老不尊！”民警嘴里啐了口，直接喊道：“全部帶回去！”</br> 這下，葛軍頓時慌了：“哎，同志，你聽我解釋……”</br> 民警臉色一沉，冷喝道：“別解釋了，有什么話，留著審訊的時候說，或者上法庭的時候再做解釋，帶走！”</br> 話音落下，幾個民警全部行動起來，連人帶桶一起扣押上車。</br> 警車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鄉親們目送警車遠去，很快就各自散了，就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似的，村里再度恢復寧靜。</br> 回家的路上，沉默許久的張鐵蛋忍不住朝王富貴問了句：“富貴，你說派出所把這幾個老頭帶走，會不會啥措施都沒有，隨手就放了？”</br> “不會。”王富貴搖搖頭，旋即反問一句：“鐵蛋，你進去過嗎？”</br> “沒，之前犯了點事，差點進去，結果讓我跑了。”張鐵蛋撓撓頭，露出憨厚笑容。</br> “我進去過。”王富貴點了支煙，吸了兩口，吐煙氣的時候嘿嘿一笑道：“那地方，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最好一輩子都別進去。”</br> “有這么嚇人么？”張鐵蛋有些驚訝，心說不就是派出所么，社會上挺多人進進出出，好像也沒啥事啊。</br> 卻聽王富貴似笑非笑的說了句：“陽光照不到的地方，你說嚇不嚇人？”</br> “啥意思，我不太懂。”張鐵蛋眨眨眼，感覺王富貴這話有點高深。</br> “現在不懂沒關系，反正以后跟著健哥和我，總有機會讓你懂。”王富貴拍了拍張鐵蛋的肩膀，笑著往家門口走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