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臨安大學附屬醫院,在病床上躺了近四個小時后,杜云溪終于緩緩睜開眼睛。</br> 馬小健坐在床邊,注意到她眉眼的輕輕顫動,心頭一喜:“總算醒了。”</br> 杜云溪睜眼看見馬小健,神色有些恍惚的掃了掃四周,最終目光落在馬小健身上,虛弱的喊了聲:“小,小健。”</br> “我在。”馬小健湊近了些,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關心道:“感覺怎么樣?”</br> “疼,傷口好疼。”</br> 杜云溪咬著唇道。</br> 她睡了四個小時,麻藥的效果已經褪去了,手術縫合的傷口會出現“肌肉記憶式”疼痛,腦子里會不由自主的浮現出被刀刺傷時的畫面和那一瞬間的劇烈痛感,令人難以忍受。</br> 聞言,馬小健便將掌心上的一小包藥拆封了,取出一粒止痛藥送到她嘴邊:“來,吃一粒,能緩解疼痛。”</br> “嗯。”</br> 杜云溪很聽話的把藥服下,半分鐘后,藥效發散,傷口的劇痛得到有效緩解。</br> 馬小健見她臉色略有好轉,精神狀態也還行,便出聲詢問道:“云溪,怎么回事啊,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br> “沒看清。”</br> 杜云溪輕聲回應,面露回憶道:“當時天還蒙蒙亮,我剛起床準備洗漱,打開臥室門的時候,突然躥出來一個罩著頭套的人,什么話都沒說直接一刀捅過來,然后拔刀就走。”</br> “我中刀倒地,只看到他倉皇逃跑的背影,之后的事情就想不起來了。”杜云溪說道。</br> 聽到這番講述,馬小健不禁眉頭大皺,內心思緒如潮。</br> 這件事如果是古田合妗子或者是她的手下搞的暗殺,絕對是一刀斃命,不留余地。</br> 然而,出手捅一刀就倉皇離去,說明行兇者不是職業殺手,因此,這件事幾乎不可能是殺手組織的行動。</br> 排除他們,又有誰會對杜云溪動手呢?</br> “難道是村委選舉失敗,痛失連任機會的前支書劉衛民?”</br> 馬小健轉念一想,這事很有可能與劉衛民有關,但不可能是他親自出手。</br> 劉衛民本性貪婪,最喜歡恃強凌弱,吃拿卡要,若說持刀殺人、行兇犯罪這種大事,他應該沒膽量。</br> 不過,也不排除劉衛民親自動手或者暗地操縱的可能性,人性一旦扭曲,什么事情都干得出。</br> 此時,杜云溪抬頭看著馬小健,見他面露沉思,心里清楚他在琢磨什么,沉默片刻后忽然出聲道:“小健,我受傷這事,請幫我暫時保密,若是被我爸媽知道,我在村里的工作可能就沒法繼續了。”</br> 馬小健回過神來,有些詫異道:“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想著工作?”</br> 杜云溪咬了下唇,蒼白的臉上露出幾分笑容,弱弱的說道:“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這次得你救治,僥幸活了下來,說不定日后的工作會更加順遂,帶著桃花村的村民們加快腳步脫貧致富。”</br> 聽到這話,馬小健瞪了瞪眼,心里不禁對這位美女支書多了幾分敬佩之意,動容道:“桃花村有你這樣的好支書,真是萬幸。”</br> 杜云溪眨眨眼,沒作回應,只是低聲說道:“你先答應替我保密,好不好?”</br> “好,這件事,我會暫時替你保密。”馬小健先是點頭答應,隨后一臉堅定道:“我也會盡快查清楚是誰對你下手,把他揪出來,以絕后患。”</br> “嗯。”杜云溪嗯了一聲,眸子似有淚珠閃爍,輕道一聲:“謝謝你,小健。”</br> 馬小健見她眸中帶淚,既感動又心疼,也是緊緊握住她的手,語氣故作輕松道:“跟我還這么客氣干嘛,你幫我這么多,我替你做點事情,是理所應當的。”</br>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才對。”</br> 杜云溪轉過眸,淚水從臉頰滑落,幽幽說道:“認識你不到一年,兩次生死關頭,都是你救了我,這樣的恩情,可能這輩子都報不完了。”</br> “我是醫生,即便是陌生人受傷倒地,我都會全力以赴的施救,更何況你呢。”馬小健說了句,而后勸道:“你剛做完手術,身體還很虛弱,先不要說這么多話,閉上眼睛好好休養,我讓婉君煲了湯,一會回去給你取來。”</br> “好。”杜云溪頷首輕點,而后又想起一件事來:“還有桃花潭水庫建筑審批的事情……”</br> “不急,等你出院再說。”馬小健道。</br> “我這情況,幾天能出院?”杜云溪問了句,又繼續說道:“村里還有很多事需要處理,都挺急的。”</br> “你傷得很重,現在才剛救回來,什么事也比不了自己的命重要,至少也需要住院五天,后續還要多加調養。”</br> 馬小健一臉認真地叮囑她多休息,話說到一半,卻見杜云溪眸光忽閃,滿是希冀還略帶哀求,心有不忍,輕吸一口氣道:“我的醫館里有效果極佳的療傷藥,一會給你取來。”</br> “嗯。”杜云溪抿了抿唇,暗自忍著痛,臉上露出一抹笑容。</br> 她望著馬小健,眼前這個男人,他這么優秀,性格也好,還那么溫暖且體貼,幾乎符合了年輕女孩對男朋友的所有幻想。</br> “可惜啊,這也只能是幻想,他有女朋友,而且他的女朋友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女孩都優秀。”</br> 杜云溪幽幽的在心里想了下,隨后閉上眼睛,安靜的躺著。</br> 馬小健在床邊守了幾分鐘,看了眼時間,已經接近下午1點半,于是喊來一位護士,安排她幫忙照看,自己則是離開醫院,開車回了趟桃花村。</br> 途中,馬小健跟秦嵐通了電話。</br> 以秦嵐的職業素養,在通話過程中很快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并且迅速做出反應,通報邢隊,安排人手前往桃花村進行相關調查。</br> 馬小健回村拿了剛煲好的湯和療傷藥,正準備驅車給杜云溪送去,卻從后視鏡看見有人一路追來,邊追邊喊:“馬小健,等等!”</br> “劉阿八?”</br> 馬小健眸子一縮。</br> 這個劉阿八,自從上次在豬圈里發現他糾纏任鳳娟,狠狠教訓一頓后,馬小健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他了,本以為他已經離開桃花村去了外地,沒想到忽然又露面了。</br> 劉阿八手里提著一袋東西,跑起來的時候,腿腳有些不利索,但他速度不慢,很快來到車前。</br> “你是不是去城里,我想搭個車,行嗎?”劉阿八湊在馬小健的車窗處,笑呵呵的問了句。</br>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馬小健雖跟劉阿八有著頗深的舊仇,可看見他這臉上帶笑,眼神里又透著乞求之色,作為同村人,馬小健還真有些不好拒絕。</br> “我是去臨大附醫,你去哪里?”馬小健隨口問了句。</br> “巧了,我也是去那家醫院。”劉阿八咧嘴一笑,拎起手里的東西晃悠幾下道:“我家二叔生病住院,帶點東西去看看他。”</br> “劉衛民住院了?”馬小健眉頭一挑,反問一句。</br> 劉阿八嘴里的二叔,正是前支書劉衛民,之前劉阿八在村里這么橫,也是因為有劉衛民罩著,現在二叔下臺沒了靠山,加上之前被馬小健狠狠教訓幾次,銳氣受挫,他自然夾著尾巴做人,格外低調。</br> “是啊。”</br> 劉阿八點點頭,壓低聲音在馬小健跟前說道:“我二叔住院這事村里鮮有人知,我也不好多說,你就別問了,看在同村又是同路的份上,捎我一段唄?我也不白占你便宜,有件秘密的事情跟你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