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健的一番話，令劉云虎愣住了，他瞪起眼睛，面帶幾分怒氣和驚詫，目光直直地盯著眼前這個年輕人。</br> 劉云虎身為肉聯廠的副廠長，本身很少親自出面談合作，要不是廠里十分重視這次的合作，廠長點名讓他上門洽談，以劉云虎的身份，怎會三番兩次跑到這鳥不拉屎的桃花村來登門拜訪？</br> 結果呢？</br> “老子給足了面子，你小子居然毫不領情，跟我擺譜？你算什么東西？</br> 劉副廠長心中冷哼，此番洽談，令他感覺顏面受損，下不了臺，瞇著眼緊盯馬小健瞅了片刻，干脆利索地拿起桌上的合同，</br> “馬小健，我告訴你，不跟肉聯廠合作，你會后悔。”劉云虎撂下一句話，轉身要走。</br> “是嗎，我讀書少，從不知后悔兩個字怎么寫，找時間我買本新華字典查查？”馬小健毫不在意地聳聳肩，淡聲回應。</br> 馬小健心里明白，跟肉聯廠合作，在生豬出欄這一塊能省很多事，也能避開很多不必要的麻煩，短期效益絕對是利好的。</br> 但是從長遠來看，如果跟肉聯廠簽了獨家合同的話，桃花香豬做大做強后，這份合同極有可能成為絆腳石甚至是攔路虎。</br> 肉聯廠也是無利不起早的企業，要不是看中桃花香豬的潛力，怎么可能安排副廠長親自上門洽談合同？</br> 講真的，若是普通養豬場出欄的兩百頭豬，肉聯廠還真瞧不上。</br> 馬小健正是想清楚了這一點，才會態度強硬，不修改條款則拒絕合作，反正以他現在的財力和人脈資源，走個生豬出欄的程序，并非難事。</br> 劉云虎怒氣沖沖地離開了，出門的時候，帶點惡意地拉拽大門，蓬的一聲，摔門而去。</br> “挺大脾氣啊。”</br> 馬小健盯著劉云虎憤然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卻也不愿跟他計較。</br> 劉云虎走了不遠，越想越氣，掏出手機，撥下了廠長杜明康的辦公電話。</br> “劉副廠長，合同簽好了嗎？”</br> 杜明康接通電話后的第一句話，就是關心合同的事情。</br> “廠長，馬小健這小子不識抬舉，合作談崩了。”劉云虎沒好氣地抱怨一句。</br> “什么？”杜明康一聽，登時拍桌子道：“談崩了？怎么就談崩了呢，我不是三令五申的告訴你，這次的合作，是上頭關注的重點，也是我們肉聯廠以后發展的重中之重，不允許出現任何閃失，你有沒有把我的話記在心里？”</br> 劉云虎聽到廠長拍桌子的聲響，心頭憋悶的火氣一下子竄上來，大聲說道：“廠長，這事他媽的跟我沒關系啊，是馬小健對合同不滿，要求修改條款，我明確表示這是咱肉聯廠的制式合同，不作任何修改，他則表示不作修改就沒法合作，這讓我怎么談，根本談不了！”</br> “劉云虎，你辦不成事還有脾氣了？什么叫談不了！我明確告訴你，這個合同簽不下來，你這個副廠長，就別干了，回老家種田去吧！”杜明康桌子拍得咣咣作響，一番犀利的言辭，令劉云虎脊背發涼，瞬間冷靜下來。</br> “廠長，你……”劉云虎噎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壓制心頭怒意道：“我跟了你二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br> “跟我二十年，連個合同都簽不下，我留你有什么用？”杜明康冷喝一聲。</br> 劉云虎滿臉愕然。</br> 杜明康罵完之后，情緒冷靜一些，沉聲問道：“你有沒有跟他解釋咱們給出的優待條款？”</br> “解釋了啊，他說優待條款不重要，重要的是第12條和第15條這兩項，必須修改。”</br> “他想怎么改？”杜明康直接問道。</br> “這個……我沒問。”劉云虎猶豫幾秒，如實說道，他本來也像找個理由推脫，但是以杜明康的性子，要是查到下屬撒謊欺騙，后果非常嚴重。</br> 杜明康聽到劉云虎的回答，直接拿起一只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在一陣乒乓作響中厲聲呵斥：“沒問？你就是用這種態度來洽談重要合作項目的？劉云虎，你這種無德無才之人，枉我扶你坐到副廠長的職位，簡直是瞎了眼！”</br> 劉云虎冷汗都下來了，連忙說道：“廠長，別急，別急，我人就在桃花村，你給我十分鐘，不，三分鐘時間，我這就去問清楚。”</br> 劉云虎一邊表明態度，一邊琢磨著表忠心：“但是有句話，我得提醒您一聲。”</br> “呵，你說。”杜明康冷笑一聲。</br> 劉云虎低聲說道：“咱的制式合同是對外統一的，修改條款這個口子一旦開了，以后肯定要出問題的啊。”</br> “出問題有我擔著，你怕什么？”</br> 杜明康直截了當地說道：“我再鄭重地告訴你一遍，這個桃花村馬小健，他是個厲害人物，能養出登報紙上電視臺且受到上方重點關注的優質豬，只要能談成合作，給他開個口子又何妨？”</br> “這，廠長，我是怕有人不服啊。”劉云虎吸了吸鼻子，他一向最能揣摩廠長的心意，偏偏在這件事上，他似乎低估了杜明康的決心，也小看了馬小健。</br> “誰要是不服，也跟他一樣養出能登大雅之堂的好豬來，我照樣給他開口子！”杜明康聲音抬高八度，擲地有聲道。</br> 言罷，杜明康直接對劉云虎下達指令，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說道：“你現在就去問清楚，條款要怎么修改！若是無傷大雅，你直接拍板決定，如果要求比較過分，你跟我匯報一下，我親自決策！”</br> 劉云虎聽了這話，算是徹底明白了杜明康對這次合作的重視程度，為了保住飯碗，他絲毫不敢怠慢，縮了縮脖子，硬著頭皮點頭答應下來：“好，我這就去，這就去問。”</br> 嘟嘟嘟嘟。</br> 一陣忙音過后，劉云虎擦了擦額頭的汗，深吸幾口氣平復內心的浮躁，轉過身，厚著臉皮折返老馬家。</br> 劉云虎沒走幾步，卻聽見前面傳來一陣摩托聲響，抬頭去看時，馬小健騎著雅馬哈從他身邊呼嘯而過。</br> “馬小神醫，馬小神醫，你慢點啊，我有事跟你商量……合同的細節，可以修改，你別急著走！”</br> 劉云虎一邊大聲嚷嚷，一邊跑步追趕，結果卻是吸了一鼻子的尾氣和煙塵，眼看著馬小健頭也不回地絕塵而去。</br> “瑪德，我太難了。”</br> 劉云虎氣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結果卻發覺地面燙得能煮熟雞蛋，嗷的一聲騰起身來，齜牙咧嘴的模樣，像是一只被耍的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