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透窗而入。</br> 林子柒無心睡眠,馬小健卻睡得香甜。</br> 林子柒抱著枕頭,在床邊和地鋪之間,輕手輕腳地來回走了幾趟,最終,咬了咬唇,把枕頭放在了地鋪的涼席上,悄無聲息地躺下。</br> 剛閉上眼,一只手憑空搭了過來。</br> “小混蛋,你,你沒睡著啊?”</br> 林子柒微微一驚,睜開眸子,扭頭瞅了下馬小健,他雙眸緊閉,睡意沉沉,不像是沒睡著的模樣,拍拍胸口,小心翼翼地握住他搭過來的那只手臂,準備將他挪走。</br> 正挪著,一只腳又搭了上來。</br> “這,故意的吧?”</br> 林子柒感覺有點懵。</br> 還沒反應過來,半個身子都趴過來了,粗重的呼吸打在她雪嫩的脖頸上,讓她產生了一種怪怪的感覺。</br> 林子柒推了推他,卻發現這混蛋死沉死沉的,根本推不動,心里不自覺地一陣憋悶:“好端端的,我干嘛要下來睡地鋪啊,我踏踏實實躺床上,不好嗎?”</br> 想到這里,林子柒吸了吸鼻子,僵著身子,像是乖巧的抱抱熊一樣,任由這百八十斤的混蛋欺壓。</br> 直到馬小健良心發現,翻轉身子的時候,把她帶起,總算換了個舒服的睡姿,調整了呼吸之后,沉沉睡著。</br> 甜蜜而溫馨的時光,總是短暫。</br> 夏日卻總是漫長……</br> 隨著時間推移,氣溫還在不斷升高,進入七月,驕陽如火,烈日當空,仿佛大火爐一樣,炙烤著大地。</br> 一個星期后,下午兩點,天氣正熱,馬小健和王富貴、任鳳娟、何婉君,坐在院子里的榕樹下吃西瓜。</br> 老馬家院子里的這顆大榕樹,就像一把天然的遮陽傘,巨大的樹冠,枝繁葉茂,天熱的時候坐在樹蔭下吃著從深井里浸過的西瓜,冰涼且香甜,感覺比坐在屋里吹電風扇舒服多了。</br> “健哥,你咋不把玉香喊來,她好難得才從娘家回來,咱們坐在一塊吃瓜,不喊她過來,這不大好吧?”</br> 王富貴一邊吃瓜,一邊吐子,咧著嘴嘟囔一句。</br> “我喊了,她不來。”</br> 馬小健搖了搖頭。</br> 前兩天,柳玉香從娘家回來,繼續回到中醫館做事,不過,這次回來,她情緒好像挺低落,埋頭悶聲做事,基本沒怎么搭理馬小健。</br> 馬小健幾次想找她談談,她都沒理,公事公辦,私事一概不談,看她的態度,應該打算把這份冷淡下來的關系,一直維持在冰點,往事不再重提,舊情莫再重溫。</br> 就連喊她吃西瓜,她都拒絕。</br> 不過,柳玉香還在中醫館做事,馬小健已經很滿足了。</br> 王富貴還想再說什么,馬小健眼神瞪了瞪他:“吃瓜堵不住你嘴是吧,抓緊吃,吃完去豬圈。”</br> “哦哦,好的。”王富貴連連點頭,埋頭吃瓜,啥也不說。</br> 馬小健瞥他一眼,沒再多說,目光投向何婉君:“婉君,我前幾天讓你幫我招募收割機團隊的事情,你辦得怎么樣了?”</br> 何婉君放下西瓜,笑著說道:“已經辦妥了,我從紅衛新村那邊招了二十個青壯,都是懂農機操作的熟手,已經跟他們簽了雇傭合同,這邊機械到位,他們立馬就能過來開工。”</br> 紅衛新村那邊,青壯較多,而且那邊農業發達,經濟水平也遠高于桃花村這小山村,機械化種植生產覆蓋面大,村里懂得機械操作的人也多,因此,馬小健安排何婉君過去招人。</br> 農忙時節,講究的是雙搶,所謂的雙搶,就是搶收,搶種,時間緊迫,早稻已經進入成熟期,有些村民已經磨好鐮刀,準備割稻。</br> 馬小健這邊只等二十臺聯合收割機到位,一波轟轟烈烈的早稻大收割業務,就能直接上馬,搞農業這一塊,未必能賺多少錢,但一年可以搞上幾次,既能幫一幫鄉親們,又能有所收益,名利雙收,何樂不為。</br> “辦得不錯,開工的時候,我給你發個紅包作為獎勵。”馬小健笑著點點頭,對于何婉君的能力,他一向是頗為認可的,安排她出面幫忙雇人工簽合同,基本上不會出差錯,而且還能按時完成。</br> “好的呀,謝謝老板。”何婉君眉眼彎彎,笑著說道,她最近對馬小健的稱呼,已經從“小健”,變成了“老板”,平時跟前跟后,就像小秘書一樣。</br> 馬小健笑了一下,隨后不經意的瞅瞅任鳳娟,她吃飯斯文,吃瓜也斯文,一塊西瓜能默默地啃上四五分鐘,好像生怕啃得用力了,這西瓜會受傷一樣。</br> “鳳娟,最近那小十一,還有沒有心情不好,少吃多動的情況,體重有沒有上漲啊?”馬小健特地問了下那頭編號為11的小豬。</br> “沒,沒有了,自從上次換了蚊香液之后,沒有蚊子叮咬,它,它吃得多,也長得好,體重已經快過百了。”任鳳娟抬頭看一眼馬小健,聲音一如既往地輕細,說著說著,又不經意地低下頭。</br> 其實她并不結巴,只是平時極少跟人交流,又喜歡低頭,說話時難免會有些緊張和不自信,所以有些詞,總要說兩遍才清晰。</br> 這是性格使然,馬小健也不怪她,而且她這樣說話,也是蠻有意思的,抬頭和低頭之間,有種別具一格的風韻,加上她做事專注,對豬圈里的每一頭豬都是悉心照料從不懈怠,能夠有她這樣的幫手協助養豬,簡直就是享福,馬小健心里舒坦得很。</br> 馬小健瞅一眼任鳳娟,咧嘴一笑道:“這段時間,你辛苦了,小豬過了百斤,長得就會更快了,再過不久,咱這桃花香豬,就可以出欄了,到時候,我給你記頭功,發大紅包。”</br> “謝,謝謝。”任鳳娟既不稱呼馬小健的姓名,也不喊他老板,嘴里只說了句謝謝,就把手里的吃干凈的瓜皮放下了:“我,我去豬圈了,你們慢慢吃。”</br> “我也去。”王富貴撂下吃到一半的瓜,拍拍屁股準備走。</br> “吃完再走。”馬小健瞥他一眼,笑著說道:“富貴,你最近做事很勤快,辛苦了,發紅包的時候,你也有份,還有,收割機到位的時候,你當領隊,我指哪,你就給我干到哪,能不能行?”</br> “嘿嘿,必須能行啊!我還以為,健哥都把我忘了呢。”王富貴拍了拍胸口,一臉自信的說道,隨后,拿起剩下那半塊西瓜,邊吃邊走:“我幫忙喂飼料去。”</br> “你等我一下,我也過去。”何婉君也起身跟著。</br> 他們走后,院子里只剩下馬小健一個人和吃剩的半個瓜,馬小健搖搖頭,自顧自的吃完手里的瓜,隨后用刀切了三塊,帶去了中醫館。</br> 上次村民和修路隊的斗毆事件,使得桃花村修路這事,又耽擱了下來,區里的大佬決定,等早稻收割完成,再安排另一支修路隊進村修路。</br> 同時,區里發了文件,路政大佬于光標和修路隊長黃宇飛,都受到了嚴厲處分,尤其是于光標,被查出許多違法亂紀的行為,不僅被擼了職位,還移送有關部分徹查,吃牢飯是遲早的事情。</br> 而且,受此影響,桃花村村支書劉衛民,也背了相應的處分,下一屆的村委選舉,他是沒戲了。</br> 這便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劉衛民怎么也沒想到,事到臨頭時,他躲在村委閉門不出,居然也會天降大鍋,砸在頭上。</br> 馬小健頂著大太陽,捧著西瓜晃晃悠悠地來到中醫館。</br> 此刻,柳玉香正在盤點藥材,最近馬小健配制婦科藥的次數比較頻繁,藥材使用量大幅增加,而且因為天熱的緣故,周圍很多村民中暑,因此引發的各類疾病也增多,前來求醫問藥的患者與日俱增。</br> 馬小健一個人分身乏術,基本上忙得了這頭,顧不上那頭。</br> 幸虧柳玉香及時從娘家回來幫忙,令馬小健緩了一口氣,不至于繼續忙得焦頭爛額,無暇分身。</br> “玉香,辛苦了,先歇會吧,吃點西瓜消消暑。”</br> 馬小健邁步走進中醫館,把西瓜放在紅木桌上,沖柳玉香咧嘴一笑。</br> “不吃。”</br> 柳玉香頭也沒抬,專心盤點藥材,聽到馬小健的聲音,嘴里只說了兩個字,令馬小健臉上笑容一僵,有些尷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