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健堂,中醫館。</br> 無聊而沉悶的下午,很快就因為幾個患者的登門求診而結束。</br> 送走患者之后,已經是傍晚時分,夕陽西下,晚霞滿天,夏日的黃昏,總是絢爛而迷人,不遠處,殘陽映照的清水河面,波光粼粼,五六個十歲出頭的少年,光著膀子穿著衩褲在河里游來游去,時而傳出陣陣歡聲笑語。</br> 馬小健一時興起,也想跑去清水河痛痛快快的游個泳,洗去這一天的疲憊和郁悶,可是剛走十幾米,就被人喊住了。</br> 馬小健扭頭瞧了眼身后,有些意外的看著剛才喊住他的人,這家伙不是旁人,而是之前跟馬小健有過幾段恩怨的桃花村村霸,劉阿八。</br> “劉阿八,身上的傷好利索了,就開始在我面前蹦跶起來了?”馬小健眼睛微瞇,一臉平靜地瞅著劉阿八。</br> “馬小健,你別誤會,我喊你,不是想挑事,而是打算好心提醒你一件事。”劉阿八慢條斯理地說道。</br> “好心提醒我一件事,就你?”馬小健不經意的皺了下眉,仔細瞧了劉阿八兩眼,有段時間不見,這劉阿八說話的聲音居然變了,原本是渾厚粗獷的聲線,如今變得尖尖細細,好像進宮了一樣。</br> 劉阿八見馬小健一臉質疑,便開門見山地說道:“兩天前,我去你那豬圈逛了一圈,正巧碰見有幾個人在那拍照,打聽了一下,是環保局和檢疫局的人,我估摸著,他們可能要找你麻煩,你最好提前做點準備。”</br> 馬小健一聽,臉上的質疑不減反增:“嚯,那你去得可夠巧的,我那豬圈,環保和檢疫早就過審了,你下次要搞事,記得換換花樣,而且,最好躲起來,不要再我面前出現。”</br> 劉阿八眉頭皺起,情緒有些激動道:“馬小健,我真的是好心提醒你,你不領情就算了,干嘛認定是我要搞你?”</br> 馬小健冷哼一聲,不客氣道:“你那點狗屁倒灶的心思,在我這就跟透明的一樣,你先向有關部門舉報我,然后特地過來提醒我,是想賣我一個人情,順便讓我幫你點事情吧?”</br> “你……”劉阿八眼睛瞪大,面色愕然,馬小健這家伙,還真就一眼看穿他所有的心思和準備。</br> 馬小健見他啞口無言,反而斂去嚴肅,笑笑道:“劉阿八,在我面前,你不用煞費苦心拐彎抹角,有什么事,不妨說出來聽聽,或許,我可以不計前嫌,幫你一把。”</br> 劉阿八愣了一下:“真的?”</br> 馬小健聳聳肩,懶得搭話。</br> 劉阿八看他一眼,不再墨跡:“上次,我被王富貴打傷,功能出現問題,我想求你,幫我治一治。”</br> “哦,就這?”馬小健似笑非笑地瞅了瞅劉阿八,剛才劉阿八聲音變化,馬小健心里已經有了判斷。</br> 劉阿八咬咬牙,臉上露出憤懣之色道:“對,功能障礙,讓我活得不像個男人,馬思秋嫌棄我不行,離我而去,轉身跟我二叔好上了。”</br> 說完,他又一臉可憐的對馬小健說:“我現在就是個廢人,馬小健,你能不能幫幫我?”</br> “當然,不能。”馬小健搖搖頭,說:“你現在這模樣,純粹是你自找的,老話說得好,天作孽,尤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像你這樣的人,能活著已經是上天的眷顧,你還想活得像以前一樣?”</br> “馬小健!”劉阿八咬牙切齒。</br> “干嘛?”馬小健毫不在意。</br> 劉阿八怒氣沖沖地吼道:“你明明就沒打算幫我,為什么還要我說出來,而且,你不愿給我治病就算了,為什么還要出言不遜挖苦嘲諷,你這種人,根本,不配做醫生!”</br> “我配不配做醫生,不需要你來評定。至于挖苦和嘲諷,你想多了,我只是實話實話而已,如果你這么玻璃心,接受不了,那真的很抱歉。以后當你面的時候,這種大實話,我少說幾句便是了。”馬小健淡淡地回應道。</br> “你!”劉阿八臉上青筋暴起,怒不可遏。</br> 馬小健壓根沒放在心里,依然是一臉平靜的說:“生氣歸生氣,我還是得勸你一句,最好別跟我這動什么歪腦筋,王富貴打你一頓,只是讓你功能障礙,換了我親自動手,或許不會局限于此。”</br> 馬小健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令劉阿八再次愣住,想想馬小健對付他二叔的手段,至今還給劉衛民留下巨大的陰影。</br> 馬小健撂下話后,也沒再說什么,甚至沒有多看一眼劉阿八的表情變化,轉身走了。</br> 來到清水河畔,剛剛那群游泳的少年們已經結束今天的暢游,站在岸上換衣服和褲子,甩干頭發準備回家,孩子們散場之后,就到了大人們下水的時間。</br> 剛剛結束一天勞作的村民們,或扛著鋤頭,或挑著簸箕,或牽著黃牛,晃晃悠悠的來到河邊,他們也不矯情,下餃子似的下河。</br> 馬小健也扎進了清水河里,像是一條小白龍似的在水里游來游去,即便現在已經是炎熱酷暑,清水河的河水依舊清冽,一頭扎進河中,冰冰涼涼的寒氣從腳脖子一直透上胸膛,就像囫圇吞下個冰棍一樣,透涼透涼的感覺,令人既興奮又爽快。</br> 馬小健精力旺盛,痛痛快快的游了半個小時,直到太陽完全下山,天色黯淡下來,其他的村民都穿上衣服回去了,他才準備上岸。</br> 馬小健游到岸邊,甩了甩濕透了的頭發,左右瞅了瞅,卻發現剛才下水之前擺在岸邊草甸上的衣服不見蹤跡,眼睛一瞪,光著膀子呆呆愣愣地站著:“我靠,我衣服呢?”</br> “小健,我找你半天都沒找著,沒想到你在這啊。”</br> 馬小健正納悶衣服去了哪里,耳邊忽然傳來一個女子的清脆嗓音,眸光一閃,發現何婉君就站在不遠處。</br> 馬小健渾身上下就一條衩褲,還是濕的,跟何婉君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一瞬,轉頭快跑幾步,噗通一下,又扎回水里。</br> “哎呀,小健,你還害羞啊?”</br> 何婉君站在岸邊,看見馬小健這般模樣,忍不住咯咯發笑。</br> 馬小健踩著水,只在水面露了個腦袋,沖何婉君說道:“婉君,你來得正好,我衣服不知道被誰給搞走了,麻煩你去趟我家,給我拿身干凈衣衫來。”</br> 他倒不是害羞,主要是不愿意在何婉君面前暴露自己,畢竟,這丫頭是王富貴的菜,馬小健可不想搞什么幺蛾子。</br> “好啊,不過,我有事跟你說,說完再幫你拿衣服,行不行呀?”何婉君笑著點頭,眼睛一閃不閃地盯著馬小健。</br> “嗯,你說吧,我聽著。”馬小健道。</br> 何婉君注視著馬小健,溫溫吞吞地說道:“我把小飯店關了,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也沒什么心思做生意,想幫你干點活,打打下手,煮個飯或者養養豬什么的,你看行不?”</br> 馬小健沒答應,而是反問一句:“你之前養過豬沒?”</br> 何婉君搖搖頭,眸子卻亮晶晶的:“沒有,但我可以學,我學東西很快的,養豬這事應該也不難,不用多久就能上手。”</br> 馬小健聽了這話,直接搖頭:“那不行,我要熟手。”</br> 何婉君眸光黯淡幾分:“哦,那我幫你煮飯吧,我炒菜手藝不錯。”</br> 馬小健還是搖頭:“不用,煮飯這事,有我媽和我嫂子就夠了。”</br> 何婉君俏臉一垮,有些泄氣,不過又很快振奮起來,一臉認真地說道:“那我幫你打雜,有啥干啥,隨叫隨到,總行了吧?”</br> 馬小健沉默兩秒,給出答復:“還是不行。”</br> 何婉君愣了一下,忽然跺了跺腳,扭頭就走:“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哼,我不幫你拿衣衫了,你穿著濕漉漉的衩褲跑回去吧。”</br> 馬小健嘴角抽了幾下,忍不住喊道:“我靠,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何婉君,我看錯你了……”</br> 馬小健越說,何婉君跑得越快,最后不自覺換了語氣:“哎,何婉君,你慢著,別走,等等……”</br> 聽到這樣的呼喊,何婉君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又邁步回到河畔,俯身對馬小健問道:“改主意了?”</br> 馬小健點點頭,一臉認真地說:“我覺得,以你的能力,養豬,煮飯,打雜都不適合,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安排給你,如果你有想法的話,先幫我回去拿身衣衫,我再跟你詳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