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健，我求求你，救救我吧！”</br> 這聲音聽起來有些滄桑，顯然是個老女人的嗓音，馬小健聽著很熟悉，仔細一想，不就是村西的林大娘嗎？</br> 之前，這林大娘在村衛生站，被趙明誠和方慧兩位醫生聯手忽悠買了四個療程的膏藥，這才隔了一個多月，人就變成這樣了？</br> 林大娘湊近馬小健的時候，馬小健察覺到她身上有股怪異的味道，心里基本明白了怎么回事，但還是皺著眉頭問了句：“林大娘，你這是怎么了？”</br> 林大娘聽到馬小健發問，立馬大倒苦水：“都是那衛生站里的兩個天殺的醫生，他們賣給我假膏藥，我貼了一個多月，越貼越癢，前兩天撕下膏藥一看，我背上的肉，都爛了啊，我現在曬不得陽光，一曬陽光，整個后背就像火燒一樣灼痛。”</br> 林大娘說著說著，眼睛里滿是淚水：“而且，我現在整晚睡不著，只要一躺下，背上流出來的帶血膿液，能把半個涼席都弄濕，我感覺，照這樣下去，我指定熬不過這個夏天。”</br> 馬小健聽完這番話，咬了下牙關，心里很不是滋味。</br> 林大娘上來抓住他的手，央求道：“小健，你是神醫，只要有一口氣，你都能救回來，你肯定有辦法救我的，對吧？我知道，大娘之前對你和你哥做了一些缺德事，你肯定還記仇呢，但是我才六十不到，我還想多活幾年，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被人坑死害死，我真不甘心吶。”</br> 馬小健拍了拍林大娘的手腕，安慰她道：“林大娘，你放心，我不會見死不救的。”</br> 說實話，馬小健對林大娘的印象不算好，甚至還挺差的，小時候，大哥馬大壯帶著馬小健養蠶賺零花錢，正好林大娘家后山種了幾棵大桑樹，兄弟二人便摸黑去摘些桑葉，不料被她發現，放狗追著兄弟倆跑了大半個山頭，最終馬大壯上樹躲過一劫，馬小健年紀小，爬樹不夠快，被林大娘家的大黑狗追上，一躍而起，狠狠的在屁股上咬了一口。</br> 后來，林大娘還上門告狀，在馬寶根和鄭春華面前控訴兄弟二人偷東西的惡行，結果，馬大壯挨了一頓毒打，跪在自家門口跪了整整一夜，馬小健因為被狗咬傷，沒有挨打，卻也罰了一天的飯。</br> 小時候的事情，回想起來，歷歷在目，但是馬小健也不記仇，一是因為林大娘本身就是苦命人，日子過得艱難，二是小時候挨打基本上是家常便飯，就算林大娘不來老馬家告狀，馬小健跟著大哥摸黑出門，偷摘桑葉被狗咬傷，回到家被爸媽發現，也免不了一頓毒打。</br> 再說，馬小健現在已經成年，隨著年齡的增長和閱歷的提升，懂了人情世故，小時候的一些事，自然也就看開了，當了醫生之后，只要不是大奸大惡的人上門求醫，他基本不會拒之門外，更不會見死不救。</br> 不過，馬小健此刻心里也很納悶，忍不住對林大娘問道：“林大娘，我就奇怪了，衛生站的趙明誠和方慧把你坑成這樣，你沒找他們討要說法嗎？”</br> 林大娘苦著臉道：“我找上門去了，可是，他們不認，還反過來說是我的問題，要我再花一萬五買內調藥品，可我哪有這么多錢啊。”</br> 馬小健眉頭緊皺，咬牙切齒道：“這趙明誠和方慧，真是喪盡天良，為了錢，什么套路都玩得出來，甚至連人命都不放在心上！”</br> 林大娘老淚縱橫，長嘆一口氣道：“誒，也怪我愚昧無知，聽了他們的話，花了所有的積蓄，病沒治好，還落了這一身惡疾，這衛生站的兩個醫生，騙了錢還要害我命，簡直就是禽獸不如啊！”</br> 馬小健見她露出這般凄涼悲憤的模樣，也嘆了一口氣，說道：“林大娘，你也別太激動，我幫你看看情況，只要能治，我肯定幫你治好，至于衛生站的兩個醫生，他們干出這種為非作歹的事情，我也絕不能容忍他們待在衛生站繼續禍害咱桃花村的村民們！”</br> 馬小健話音落下，林大娘泣不成聲。</br> ……</br> 桃花村，衛生站。</br> 趙明誠和方慧兩位醫生，百無聊賴的閑坐在衛生站外診室，偌大的診室，除了大眼瞪小眼的兩位醫師和幾只嗡嗡飛舞的蒼蠅之外，空蕩蕩的。</br> 保健堂中醫館開業之前，衛生站每天都有七八個，現在正值酷暑，天氣炎熱，下地干活的村民難免中暑，老人小孩也容易出現各種不適癥狀，本該是衛生站接診病患較多，甚至應接不暇的時節。</br> 可眼下這情況，卻是令趙明誠和方慧大失所望，這一個多月來，衛生站除了接診屈指可數的幾位需要按療程治療的患者外，其他的患者，全都去了馬小健的中醫館，衛生站門庭冷清，甚至無一登門。</br> 方慧在椅子上干坐了半天，上下眼皮直打架，伸了個懶腰，沖趙明誠嘟囔道：“趙哥，這樣下去可不行啊，你之前喊我來這村衛生站的時候，答應的是每月收入絕不低于1萬，可你看看現在，衛生站除了咱倆，還有這無聊的蒼蠅外，還有半點人氣嗎？”</br> 趙明誠聽了這話，眉頭一皺，頗有些氣急敗壞道：“媽的，這事都怪馬小健，干點什么不好，偏偏跟我們過不去，搞個中醫館出來！狗東西，開醫館就算了，還特么假仁假義，免費給窮人治病，搭贈藥品，搞得全村人看病都去中醫館，衛生站無人問津！這是純心要把咱這衛生站弄死，方便他以后吃獨食。”</br> 方慧瞪了下眼，壓低聲音道：“趙哥，你可小聲點。”</br> 趙明誠輕哼一聲：“沒事，這就咱倆，還怕馬小健那狗日的聽墻角不成？”</br> “倒是不怕這個，只怕你罵得正爽，被有心人聽了傳出去，影響不好，畢竟這個馬小健，可不好惹啊。”</br> 方慧搖了搖頭，想起馬小健，她心里也難免有幾分怨氣：“依我看，這衛生站要是撐不下去，還是趁早另謀出路，我打算南下陽城，搞保健品這一塊，你要是有興趣，可以跟我一起去，雖說未必能發財，但肯定比在這小山村當醫生強。”</br> 趙明誠看她一眼，皺著眉頭道：“保健品這錢，來得快，但是風險也大，不瞞你說，我年輕的時候，也干過一段時間保健品。”</br> 方慧微微一愣，眼睛直直盯著趙明誠，訥訥的說道：“趙哥，我跟你這么久，從來沒聽你說過這事，你藏得挺深啊。”</br> 趙明誠笑了一下：“哥也是有閱歷的人，只是不想提及當年而已，過來人告訴你，保健品這東西，早年好賺，現在干不下去了。”</br> 方慧抬了抬眼皮，說道：“怎么會呢，我聽人說，保健品在陽城很好賺錢啊，成本低，售價高，公司賺暴利，員工高提成，我認識幾個姐妹，在那邊一個月都賺好幾萬，甚至有上十萬的。”</br> 趙明誠見她不信，也不藏著掖著，直接說道：“我跟你說，近期保健品市場嚴打，早年跟我同個公司的幾個電銷部同事，前段時間已經進去了，還有幾個搞會銷的老板，據說都判刑了，還有那個陳美玉，私下組了個團隊，請了幾個假專家做宣傳，自立為陳老師瘦身湯的創始人，曾經風靡一時，在陽城保健品行業也是位知名人物，前段時間被幾百個受害者聯名舉報，現在全網通緝。”</br> 說完，趙明誠拿出手機，搜索了一條新聞，遞到方慧面前。</br> “出這么大事，都上新聞了，我居然還不知道。”</br> 方慧看完新聞，徹底愣住了。</br> 片刻，她吐出一口氣，略帶慶幸地說道：“我三個月前還收到這家瘦身公司的面試邀請，讓我過去面試呢，當時我還挺心動的，現在聽你這么一說，幸好沒答應啊，不然我肯定也要跟著遭殃。”</br> 趙明誠聳聳肩，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保健品公司被抓，那全都連根拔起，不管大魚小蝦，一鍋全端。”</br> 方慧心有余悸地附和道：趙哥，你說得對，保健品這一行，真是挺嚇人的。”</br> 趙明誠點點頭，站起身來，走到方慧面前，拍拍她的肩膀道：“聽哥一句勸，你現在最好哪都別去，就在這好好跟著我干，馬小健的那個中醫館，免費治病還搭贈藥品，這種傻逼行為肯定長久不了，他的家庭條件，也支撐不住他的野心，只要咱耐心一點，撐過這段時間，等他的中醫館倒閉，村民們自然就會回流到我們衛生站來，到時候咱們再打一套組合拳，保準能像上個月一樣，賺得盆滿缽滿。”</br> 方慧認真聽完這番話，心里已經有了決定，但還是有些猶豫：“可是，咱之前的那套組合拳打過一次后，村民們對我們的信任明顯減少，警覺性也提高了，就算中醫館倒了，也未必會來衛生站吧？”</br> 趙明誠自信地笑笑：“不用擔心，我已經準備好了話術，趁著現在沒什么人，咱們好好練練話術，到時候只要有人上門，來一個宰一個，來兩個宰一雙，賺夠了錢，咱就卷鋪蓋走人，換下一個村。”</br> 他的這番話，聽得方慧眸子一亮，露出崇拜的小眼神，注視著趙明誠道：“趙哥，你這招真高明，而且你想得真全面，簡直太有遠見了。”</br> 趙明誠看一眼方慧，頗有些得意地笑笑道：“小意思而已，想賺錢，就一定要動腦子，還要有耐心！你只要一心一意跟我干到底，我絕對不會虧待你。”</br> 方慧眉眼含笑地點點頭道：“行，趙哥，有你這句話，我心里踏實了。”</br> “咚咚咚！”</br> 方慧話音剛落，衛生站外面的大門突然傳來陣陣敲門聲響，頓時眉飛色舞起來：“喲，正愁沒人上門呢，眨眼功夫就有人找來了，這人還挺有禮貌，門沒關，他還敲門！”</br> “這就叫功夫不負有心人，走，出門接一下！有禮貌的人，一般都是有錢人，要抓住機會好好賺一筆。”</br> 趙明誠拽了個詞，臉上帶笑，披上白大褂，帶著方慧，邁步出門迎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