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鳳娟低著頭，什么也不說。</br> 馬小健盯著她看了幾秒，搖搖頭道：“算了算了，就知道你是開玩笑的，你不說話，我也不逗你。注意休息，晚上睡覺盡量趴著睡，不要壓著腰。”</br> 說完，馬小健便轉身離開了，任鳳娟聽著腳步聲逐漸消失，緩緩抬起頭來，走到窗前，望向馬小健離去的方向，眸子里閃爍著一層薄薄的霧氣，不知道是委屈，還是疼痛，亦或是感動。</br>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二十，爸媽和嫂子坐在院子里閑聊，廳堂亮著燈，紅燒魚的香氣氤氳未散。</br> 馬小健進門之前，先躡手躡腳的蹲在大門口偷聽幾分鐘家人的聊天內容，聽到他們聊的是自家豬圈的事兒，這才安心地邁步走近大門。</br> “小健，你過來，爸有話要跟你說。”</br> 馬小健剛一露臉，馬寶根就盯上他了，敲了敲手里的煙斗，沖他一努嘴，準備喊他過來接受訓話。</br> “爸，我肚子餓了，先吃飯，行不？”</br> 馬小健摸了摸腦袋，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問完之后，目光轉向一臉慈愛的母親鄭春華。</br> 鄭春華最疼馬小健，兒子這么晚還沒吃飯，老娘心疼得不行，瞪了馬寶根一眼道：“孩子剛回來，你就想訓話？他忙里忙外這么累，飯都不讓吃怎么著？”</br> “沒說不讓他吃飯。”馬寶根有些郁悶，擺擺手，沖馬小健說道：“行行行，你先進屋吃飯，吃完再談。”</br> 馬小健聽到這話，拔腿準備溜進廳堂。</br> 卻聽鄭春華沒好氣道：“談什么談，不就是豬圈那點事嘛，馬上就完工了，咱閑著沒事多走動一下以防萬一不就行了，你這當爹的，也要讓兒子省點心，不要什么事情都往他身上攤。”</br> 說完，鄭春華走上前來，摸了摸馬小健的腦袋，說：“小健，你吃完飯早點休息，你這孩子，最近又瘦了，可得注意自己身體啊，不要覺得自己年輕就可勁折騰。”</br> 馬小健笑了笑，說：“媽，我沒事，能吃能喝能睡，豬圈的事情，你和爸都不需要過多操心，只等工程隊完工之后，我會安排好的。”</br> 鄭春華點點頭：“嗯，進屋吃飯吧，這都快九點了，餓壞了吧？”</br> “嘿嘿，的確挺餓的。”馬小健摸了摸干癟的肚皮，大步進了廳堂，胡桂蘭跟著起身，從廚房給他拿了碗筷，端出幾個熱菜和一盆紅燒魚。</br> “嫂子，你可真疼我啊。”馬小健見了紅燒魚，臉上露出燦爛笑容。</br> “疼你是應該的。”胡桂蘭笑了一下，隨口問道：“任鳳娟找你干嘛？治病么？”</br> “是啊。”馬小健點點頭。</br> “聽村衛生站的醫生說，她是婦科病？”胡桂蘭皺了下眉。</br> “不是，是皮膚病。”馬小健輕描淡寫的回答道：“挺嚴重的，廢了我不少力氣，才給她做了初步治療。”</br> “哦。”胡桂蘭一聽是皮膚病，這就放心了：“你在任鳳娟那待了兩個小時，就只是給她治病嗎？”</br> 兩年前村里就有人傳任鳳娟是不干凈的女人，表面上唯唯諾諾是個老實女人，背地里卻跟別的男人糾纏不清，而且這話的源頭，竟是她的婆婆嘴里傳出來的。</br> 不過，自從去年任鳳娟的婆婆去世，這樣的傳言就少了，主要是任鳳娟為人特別低調，平日里深居簡出，極少在村里露臉，全村都快忘了這個女人的存在。</br> 馬小健一邊扒拉著米飯，一邊抬頭看看臉色有些古怪的胡桂蘭，忍不住問了句：“嫂子，你該不會認為，我和任鳳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br> “那倒沒有。”胡桂蘭笑了一下：“不過，嫂子要提醒你，最好不要跟她走得太近，不然村里說閑話的人又該盯上你了。”</br> “哦。”馬小健哦了一聲，心說我還打算請任鳳娟幫忙養豬呢，嫂子這意思，顯然是在敲打馬小健，叮囑他不要跟任鳳娟走得太近。</br> “看你答應得這么勉強，該不是對任鳳娟有什么好感吧？她柔柔弱弱，長得也好，一般人見了她的真容，的確很容易產生好感，可是小健，你可不能做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的男人，知道嗎？”胡桂蘭說到最后，抬手敲了敲馬小健的腦門，一臉認真的說道。</br> “啊？什么意思？”馬小健愣了一下。</br> “沒什么意思。”胡桂蘭搖搖頭，輕輕嘆了一口氣，暗道自己是不是管太寬了？小健喜歡哪個女生是他的自由，他見一個愛一個，也是他自己的選擇，自己只是他的嫂子，干嘛要管這些呢？</br> “嫂子，我對任鳳娟，沒別的想法，我只是覺得她挺可憐的。”</br> 馬小健下意識的解釋一句。</br> “嗯，她的確是個可憐人。”</br> 胡桂蘭嘆了口氣，意興闌珊地說：“你好好吃飯，我回屋休息了。”</br> “哦。”</br> 馬小健覺得胡桂蘭情緒變化有點大，但又摸不清她為什么這樣，女人心，海底針，男人是很難猜測的，想要追問幾句，發現她已經進了臥室，把門關上了。</br> 埋頭扒拉掉碗里的剩飯，正準備出去跟爸媽聊聊天，抬頭就看見馬寶根已經走進廳堂，瞅了瞅胡桂蘭的臥室，目光一閃，看向馬小健：“臭小子，又惹桂蘭生氣了？”</br> “沒呢，嫂子回屋休息了。”馬小健笑笑。</br> 馬寶根瞪他一眼：“她是你嫂，你哥不在，你要多照顧她的情緒，不要總惹她生氣。”</br> “知道了，我下次注意。”馬小健嘿嘿一笑，知道糊弄不了自己老爹，索性承認下來之后，立刻轉移話題：“爸，剛才您想跟我聊什么來著？”</br> 馬寶根吸了口煙，吐出煙氣的時候，淡淡說道：“也沒什么好聊的，豬圈的事你心里有數就行，我只是擔心上次那樣的事情再發生，我和你媽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br> 馬小健點點頭，一臉堅定地說：“爸，你放心，有我在，那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也不可能再發生了！”</br> 馬寶根默默吸煙，吸了幾口才說：“希望如此吧，小健，爸媽最希望的是你平安無事，進局子蹲拘留室的事情，最好也不要再有了，你是不知道，你媽擔心得一夜無眠吶！”</br> 馬小健目光閃爍，瞅一眼坐在外面的鄭春華，鼻子微微發酸：“這事怪我。是我太沖動了，以后我會注意。”</br> 馬寶根看他一眼，嘴角微動：“你有這樣的態度，咱心里也就踏實多了。”</br> 可能是這個話題有些沉重，馬小健沒有繼續往下聊，琢磨了一下，猶豫著說道：“對了，爸，我想再搞一次義診，上次義診的反響不錯，但是影響力有限，這次我打算搞大動作，擴大影響。”</br> 馬寶根先是一愣，旋即臉上露出一抹笑容：“義診是好事，你放手去做吧。”</br> 之前馬小健要搞義診，馬寶根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后來馬小健憑著義診獲得不小的影響力，打出了桃花村小神醫的名聲，老馬家在村里的地位也水漲船高，雖說這些日子以來經歷了許多磕磕絆絆，但老馬家的家境卻是比之前寬裕了很多，這是實實在在的好處。</br> “好嘞。”</br> 馬寶根的表態，有些出乎馬小健的意料，本以為他多少會說幾句澆冷水的話，沒想到卻是十分干脆的支持，這讓馬小健臉上的笑容頓時燦爛起來：“爸，這次咱要好好的給老馬家長長臉。”</br> “義診是好事，給咱家長臉也是好事，不過，你要是能把握分寸，不招惹是非，那就最好不過了。”</br> “嘿嘿，爸，咱是老實人，不會主動招惹是非的。”馬小健嘿嘿一笑。</br> 他從來都是低調做人，高調做事，很少主動招惹是非，可惜，是非總會惹上他，沒辦法，誰讓他是農村人，偏又長得帥呢。</br> 有時候，嫉妒使人心態扭曲。</br> 馬寶根瞅了瞅馬小健，煙斗往桌面一敲：“你這樣的，還老實人？老實吃飯！”</br> “爸，我吃飽了……”</br> “吃飽了洗個腳早點睡！”</br> “哦。”</br> ……</br> 一夜無話。</br> 第二天一早，馬小健直接開干，上次義診的話筒直接拎到老馬家對面不遠的空地上，從早上八點，就吧嗒吧嗒的播了起來。</br> 馬小健擺了長桌和靠椅，懶洋洋的曬著太陽，等著村民們過來問診。</br> 不過，左等右等，直到日上三竿，馬小健都有些曬不住了，義診現場愣是一個人影都沒有，偶爾路過幾個村民，要么挑糞澆地，要么挑水回家，反正就是沒人過來問診，偶爾有友鄰右舍沖馬小健打個招呼，露個笑臉，扭頭就走了，來去匆匆。</br> “臥槽，怎么回事啊，我桃花村小神醫，已經不香了嗎？”</br> 馬小健目光環視一圈，瞅著這空空如也的義診現場，一時間，竟感覺有些懵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